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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第十三幕 最后的晚餐(四)

人越来越多地围上来。尤比将玛戈的手腕紧紧攥着,生怕她在人堆里丢了。少女惊得六神无主,喝了一半的甘蔗汁全洒在地上。幸亏二人披着的头巾皆是东方的朴素样式,没引人注目也没害人怀疑。

“…我们走吧。”玛戈软着脚拽尤比的袖子,“这和我们没关系。”

“不。”尤比拉着她站到一棵橄榄树下,“这是我的领地,我要看个究竟。”

他扫视四周,瞧所有的人——无谁对女人的死刑提出异议。他们真是刚刚与玛戈交谈的亲切商贩与风趣诗人吗?那些笑容与善意全是虚假的吗?尤比搞不清他们的心究竟冲着何方,只迷茫地感到人像被风吹着的秸秆般,该露出哪一面便只显出那一面来。

“你们不能审判我!”戴十字项链的女人咬着牙辩驳,“城主的法庭已做了决断,收留了我的孩子,我已是基督徒了!”

“你明知道叛教者定要判死刑的。”伊玛目厉目怒斥,“这从不听外来基督徒的法庭说了算,这从来有自己的、属于真主的法律!”

“若是你现在悔改,还来得及。”人群中有声音传出来,“主接纳迷途知返者!”

“悔改吧!”又有人悲悯地说,“你何苦改信叛教!”

“主若是唯一的真神,为何会叫圣城失陷,为何会叫我的丈夫战死沙场,为何叫你们低人一等,交更多的税金?”女人在他手中挣扎,“主便是这样对待他的信徒,让他们遭人奴役,蒙受耻辱和失败吗?”

“那是主在惩罚我们!”人群中又有声音,“正是因为有你这般不虔诚的人!”

“那是主在考验我们!”新的话又响起来,“只有经历过这般考验的人才能证明自己的虔诚!”

“愿你们抱怨税钱与生计时也这般说便好。我的伊玛目,我的尊师啊,愿你在圣殿骑士的刀刃下也这般开解自己便好。”女人心如死灰地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你们全是虚伪的人。你们向领主老爷们笑脸相迎,向外来的侵略者卑躬屈膝。谁人不炫耀自己与异教商人的交往,将西方人的金币藏在家中最珍贵的箱子里;谁人不督促自己的孩子学习外族的语言,巴不得他们能为信仰基督的人牵马引路!你们全是虚伪的人,只我一个看清一切,坦荡而光明,而虚伪的人见了这些就心如芒刺。嫉妒与不甘像火焰一般灼烧你们,叫你们纷纷脱下虚伪的外衣,**地下地狱去。呵,见了你们这般焦急的愤恨模样,反证明了我从没有错,从没有罪!”

原来如此,尤比藏在树下的阴影中想。他终于明白了为何有人宁愿背弃族群——他忽然后怕地想,为何这些人不依女人说的,全改信了?要是这般,舒梅尔账簿上专收异教徒的人头税可全断了——尤比困惑起来。身为一名领主,他该支持还是不支持改信为好?

人群非但没被她的话说服,反被更强烈的愤怒点燃作一片火海。“叛徒,你心中被银钱填满,没一丝信义,没一丝真理,没一丝对同胞手足的感恩之情!”伊玛目抓着她的头发,在此起彼伏的唾骂中质问,“你竟以为改了信就能成基督徒,别的基督徒便当你与他们一样了?”

“主教为我做了洗礼,领主带走了我的孩子。”女人竟冷漠地笑了,“无论你当我如何,众人当我如何,我已是个基督徒。你不能在□□的法庭上处死一个基督徒。”

“我是这的伊玛目,我有这权力!若是不能,早有那穿十字的骑士来救你了!”

穿十字的骑士,尤比瞪大眼睛。亚科夫成日说自己在领地上巡逻,可此时他身在哪里?他为何不带队前来,驱散这可怕的法庭?他看到两名男子拽着个白布口袋,强套在女人身上。一个鲜活的人被布罩住了面目身形,好似闷在其中的惨叫与挣扎便不再属于人了。那像人又不像人的、蠕动着的东西被推进深坑中,男子们又拿起了铁锹——玛戈吓得背过头去,捂住了眼睛。

“他们要把人活埋了!”她几乎是央求着说,“大人,我们走吧,我不敢看!”

“…我要等亚科夫来。”尤比紧盯着那残酷场面,“他说了要来这的集市巡逻。他一定会来!”

“他干嘛管这些,大人!”玛戈一遍又一遍扯尤比的手腕,“□□们给自己的叛教者处刑,关他什么事,关我们什么事啊!”

“可那人既然改信了基督,不就该受庇护吗?”尤比皱起眉头,“若不受庇护,为何主教又鼓励改信,为她做洗礼呢?”

“改信的人本就证明了自己的不虔诚!谁知她哪天又改信别的去了!”

“可不是说,只自由的信仰才是真正的信仰吗?谁人又能决定自己生来信仰什么!”

“可她哪是为了信仰和真理,她是为了金钱生计!”

“难道就只许强者改信弱者的信仰是自由,弱者改信强者的信仰就非要蒙上骂名吗?”尤比的话语不解又愠怒,“基督徒中有的是大字不识的农民,一辈子也没读过圣经。可从没人说他们不懂信仰和真理,不虔诚了!”

玛戈急得额头上冒汗珠,舌头也打结,说不出话来。尤比心软地叹气,悄悄安抚她。“…亚科夫一定会来,别担心。”他瞥了眼那被填得越来越实的深坑,“你瞧,他们不是要活埋她,还有半个人露在地面上呢。”

他的话说完,面前的少女瞬间血色尽失,本急迫得红润的脸颊变得苍白。“大人,求您了,我不想看。”玛戈颤抖着嘴唇,“这是石刑。”

“石刑?”

“他们要用石头砸死她了。”少女指向火把边被烟笼着的地方。

尤比顺着她指尖的方向寻去,瞧见那被火光边的整齐石堆。它们各个精挑细选地趁手,大小趋近,在太阳下泛着白森森的颜色。围观的人们正向那边聚集,每人都义愤填膺地抢了几块抱在怀里,仿佛手中的石头越多,自己的虔诚也越多了。

“…对不起,玛戈。”尤比抬起袖子,遮住她的眼睛。“这是我的城,我必须要等我的骑士来。”

当伊玛目手中的第一块石头被掷出时,白口袋中的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块石头并没能命中她,只砸在地上的声音就足以让她吓破胆子。“耶稣基督啊!”她向看不见的方向扭着头躲,“救救我吧!”

叛徒向异神祈祷的话语使人群很快掷出第二块石头——这次命中了。石块像是砸在她头骨上,闷闷地发出咚地一声,可没血流出来,看似不十分痛。“我的孩子!”袋中人尚有精力大叫,“我的孩子再不用与你们为伍了!”

尤比想,要多少颗石头才能完成这场漫长的处刑?时间拖得愈久,那不知可怜还是可恨的犯人便愈痛苦,可留给亚科夫的时间也愈多些。他在酷暑中期盼着,快来啊,那身上有十字的骑士!多么野蛮又残忍的刑罚,不光被处刑的人要忍受痛楚,还叫所有人分担这罪责,叫暴虐之心在他们心中生长——可这刑罚又巧妙极了:向一个人扔上几颗石头算得上什么可怕的事?谁又知道是哪一颗石头砸死了她,谁才是真正的刽子手?

玛戈的眼睛在他袖下紧紧闭着。每听到一声石块落下的声音,少女便无法控制地打冷颤,好似那石块是砸在她身上,几乎使她要跳起来。第三块、第四块石头被掷出去,一点鲜红的血从布料中渗出来,刺痛了尤比的眼睛,却激发众人的躁狂。他不再数得清接下来是第几块石头被掷到中央,玛戈的肩膀也不住地颤抖,泪水濡湿了他的袖口。

“您太残忍了…您不能救她吗?”少女不敢哭得太大声,“我恨极了您…”

自己如何能救她?尤比呆愣在那,望着太阳下扬起的尘烟,发觉自己的双手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力。他想起在竞技场与战场中,自己能用神祇般的力量叫亚科夫变成无坚不摧的勇士。可他治好女人的伤,又怎能治得好其他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叫人变成这般模样,是贫弱还是不和,狭隘还是愚笨?他们的愤怒与暴力究竟有没有罪?若亚科夫在这,自己便能命令他以此罪将所有人都关起来吗?他能把这所有人都变成血奴吗?

“…我只是个城主。”尤比麻木地低下头,“我什么都做不成。”

“既然您无能为力,为何还非要看!”玛戈痛骂他,“您明可以走开,明可以闭上眼睛,当不知道这些事!”

尤比没法回答她,可还是努力紧盯着那令人胆颤的可怕画面。掷石头的人太多,杂乱的碰撞声与激昂的声讨掩盖了惨叫。白布袋上的红色越来越多,逐渐填满了所有空隙。它们蔓延到惨白的地面上,又渐渐凝成一种令人作呕的、了无生气的黑紫色,像一只装满腐肉的囊在漏出汁液——刑罚的效率比尤比想象中高效,女人很快不再躲闪也不再挣扎了,可丢在她身上的石头不停下来。

一股绝望又焦糊的血腥味弥散在空气中,尤比嗅到它就觉得痛苦。众人对着尸体丢光了所有的石头,等待伊玛目揭开成果——口袋下的东西不成人形,只血肉与头发糊作一团。他们对着叛徒凄惨的下场发出欢呼的口号。

“真主至大!”所有人发自肺腑地抒发道。

“…您的骑士终究没来。”玛戈在他怀中抹干泪水,“您这般执拗又有什么用?他和您一样无能!”

“无能一定使他比我痛苦百倍千倍。”尤比盯着人们从坑中刨出那具软绵绵的尸体,“他是我见过最执拗的人。”

“您异想天开!”玛戈愤怒地推开他,“谁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享乐休息!”

尤比见围观的众人开始散了,失望地顺着玛戈的方向退了几步。这时,他却听见沙石山上有马蹄的声音响起来,密集又果断,模糊地由远及近——本悠闲散去的人们一下混乱,纷纷丢了手中的斋灯躲藏起来。像魔鬼伸出两只黑暗的掌般,狭小的集市街道从那声音的源头处开始混乱,奔逃的人们向行刑场涌过来。

他们口中说着一个在拉丁语、法语与阿拉伯语中都同样发音的词。“圣殿骑士!”尤比听见他们告诫同胞们,“圣殿骑士来了!”

吸血鬼惊讶地回头,向人群中寻找那痕迹——他永远明亮的视野中很快出现刻印的形状,那滴血尖牙般的图腾正骑在马上向他这来。

铁蹄一直踏到他面前。身着十字的骑士全没发现他,只粗暴又冷漠地带队闯到伊玛目面前,包围他们。马蹄踢翻了许多来不及收起的摊位,将美食与灯盏一起砸在地上摔成碎片,所到之处皆响起哭叫声。尤比恍惚地紧跟飞扬的尘土,发现士兵们行装整齐,列队规整,显然有备而来。

“有人说你处死了一位基督徒。”他分辨出亚科夫的声音,“这是严重的逾权,我要逮捕你。”

伊玛目瞪圆了眼睛,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依真主的法律处置叛教者!”他苍白地辩驳道,“这是我的权力!”

“这已是基督徒的土地,不允许这种不人道的行为。”亚科夫手中的马鞭动了一下,指向他们根本来不及挖出的残破尸体,叫众人瞧上面挂着的十字架项链。“证据确凿。依法律,私刑主导者需被放逐,所有参与的人罚缴税金一倍,此处禁止夜间集会与讲道活动一年,废除自主法庭,一切事务移交卢德城裁决。”

听见这话的人纷纷惊惶地转头便走,仿佛地上散落的、沾着血迹的石头不是从他们手中扔出的。尤比瞧见周围的士兵没拦他们,只团团围住慌张的伊玛目,架住他的臂膀。

“这是什么法律?”伊玛目整齐的白胡子被刀戈弄乱了,“你从未说过不许我处置叛教者,却等我处了刑才说我有罪!”

尤比听见亚科夫发出轻蔑的哼笑。

“把他抓进监狱去,所有财产收缴。”亚科夫调转马头,向尚在围观的所有人大喊,“还围在这干什么?今天的集市关停了!”

尤比还想停留,可玛戈死死拉着他的胳膊走。二人心惊胆战地躲到一顶巨石后,远远看着伊玛目被关进一辆备好的囚车中,被马拉着,让落魄的模样沿街给众人瞧。

“我说错了。”玛戈放开尤比冰冷的手腕,“您的骑士比您有能。”

“…为什么?”尤比望着那被所有人遗忘的、摊在地上的糊烂尸体,发怔地问。

“他这样做,牺牲一人,从此这再不会有这样的事。”玛戈红着眼眶说,“他比您有能,也比您残忍冷血,比您邪恶。”

尤比说不出话,也想不出对错。那股恶心的血腥味被风送着,卷着沙土飘到他面前。玛戈从他身后抵着石壁,哇的一声呕在地上,将刚下肚的新鲜小吃全吐了精光。她一边呕,一边抓着脖子上的蓝瓷项链解下来,丢在石头上砸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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