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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第十三幕 最后的晚餐(五)

玛戈一回到卢德城立刻便发起高烧。尤比将她托付给她的女仆,换下那身衣服回到他华美的大厅中。舞会的客人们见主人姗姗来迟,纷纷关切询问。他客套地回了几句,便坐在宴席的主座上,发愣地端详身边一切事物。

吸血鬼本以为自己已足够成熟了——细细算来,从他骑在亚科夫的马上冲出那母亲的象牙塔起,他已面对这真实的世界十年了。起初那痛苦至极,叫他一想起就忍不住掉泪;后来他习惯了许多,摘了母亲的戒指,听了姐姐的劝诫;等到他神通广大,受人膜拜时,好似这些痛苦早尽数被消解殆尽。他以为,自己早走出亚科夫为他撕破的那层薄膜,不是脆弱又天真的雏鸟了。

他望着那白天也灯火辉煌的大厅。它全是自己一手打造的,尤比想,就像把他喜爱流连的东西全装进一个箱子里:天花板的壁画像大修道院的教堂穹顶,地面的镶嵌马赛克叫他想起罗马人的雕像,墙上的瓷釉描着《天方夜谭》中的奇异花草。他又在这添上赛里斯的瓷瓶与印度的香料,叫烧天鹅、蛋奶挞与酸奶羊肉摆满所有桌子。他的客人们在灯火香烛中翩翩起舞,像极了威尼斯工匠制作的精巧玩具,一到时间就追随起音乐,旋转着迈动步伐。

可这终究是一个箱子。尤比想,原来他破壳而出,又走进了亚科夫为他营造的另一个温暖的箱。亚科夫不是最讨厌这种做法吗——难道自己从未理解过他,自始至终被血奴蒙骗?他竟能蒙骗自己,而不受刻印的惩罚吗?

“您去哪了?”舒梅尔从一只大理石柱旁走出,“我寻了您一天,请您给这几份文书印章。”

几张羊皮纸、带香料的火漆盘与铜做的雕花封蜡勺被努克带着,用一只光滑的木盒子成套呈到尤比面前。年轻的城主看着他熟练地在发黑的勺中装了蜡粒,放在烛火上烘烤。火漆在里面融化,纹路柔软地呈涡旋状,飘出一股焦糊气味——这事几乎每天他们都要做,尤比摩挲着手上属于城主的印章戒指想。

他忽然非要抓起那几张羊皮纸,放到眼皮底下读个究竟。

“您往常都不看这些,您也用不着看这些。”舒梅尔只笑着不阻止他,“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

尤比抿着嘴什么也不说。拉丁语、法语与阿拉伯语的字符缠绕着撞进他的视野,措辞生硬又复杂,要细细辨认才理得清:第一张是“土地变卖法庭记录”,第二张是“未缴税农户清单”,第三张是“治安军费账目申请”,第四张是“丝绸商人关税法修改细则”。这些词各个看得懂,连起来瞧却叫人心里烦躁,像被施了魔法一般丝毫摸不出门道。

努克已区分好了各个文件的蜡粒颜色,呈给他尊贵的城主。尤比叹着气,在上面挨个印下戒指的图案——就像往常做的那般。“…丝绸商人的关税为什么下调了?”他倔强地挑了个尚算理解的问题,非要问出口来,“我们手头已宽裕了?”

舒梅尔将羊皮纸打了孔,将那些颜色各异的印章蜡块分门别类用绳系好。“正是因为手头不宽裕才这样做的。”他眯着眼睛笑起来,小胡子在嘴唇上摇摇晃晃,“我刚得到了重要的消息,才这般拟定。”

“什么消息?”

舒梅尔凑近他的耳朵。

“两周前,曼努埃尔大帝病亡了。他11岁的幼子阿莱克修斯继了位,做了新的罗马皇帝。”威尼斯人的言语中带着由头不明的窃喜,“您该将这消息告知客人们,还有些不好告知的…”

不算作个特别令人吃惊的消息,尤比叹着气想,人老了总会生病去世,皇帝也不例外。“还有什么?”他苦恼地问。

“匈牙利的国王收回了克罗地亚,保加利亚地区爆发了起义活动,塞尔柱人撕毁了和平条约大肆进攻,安条克亲王抛弃了他的拜占庭王后另娶新欢。君士坦丁堡陷入内乱,公主与皇子争夺皇位,死了许多姓科穆宁的人。”舒梅尔悄声念叨,“您姐姐的丈夫,伊萨克·科穆宁·卡纳卡基斯也去世了。”

大厅中客人们旋转摇摆的影子被灯烛的热浪映得模糊起来。尤比瞪圆眼睛,不知作何反应才好。他将座位上铺着的毛皮抓得拧起褶皱。

“那…”他踌躇着开口,“姐姐现在如何了?”

“我想您暂时用不着考虑这个。”舒梅尔垂着眼眸,“安比奇亚如何处理这些,既不关您的事,也不需要您操心。您该想的是,如何做些准备,从中为自己谋好处——比如将丝绸商人的关税下调,没法留在拜占庭的丝绸商人就会更多来您这做生意。”

尤比无法反驳这些话。他隐忍地抿起嘴,脑中一团乱麻。努克将一壶鲜红的东西倒进琉璃杯中,呈在他手前。城主不得不强撑做威严又随和的模样,抓着那杯子站起身来——用不着他说,角落里鲁特琴与牧笛的声音已停下来。

席间一张张尚未褪去兴奋与喜悦的脸庞全望向他。“…我刚得知了一个令人沉痛的消息。”尤比举起杯盏,“我们的盟友,虔诚而仁义的皇帝曼努埃尔已病逝。让我们为他哀悼,愿他的灵魂永居天堂。”

亚科夫回到城门前时,又是一个迫近夜晚的黄昏,宵禁已至。

“把这人关进拘押室。”他调出一支小队,用马鞭指身后囚车中的伊玛目,又唤自己的侍从来,“达乌德,去舒梅尔那,告诉他事情办成了,尽快把账目算出来。”

“好的,大人。”达乌德撒腿便去。

“今夜轮班照旧。”骑士调转马头,从怀里掏出一盏精巧的镂空铜灯,“解散!”

街道黯淡又寂静,士兵们遵他的话,在简陋的城墙边点起一串火把。亚科夫借了火,将手中的铜灯点亮了。□□的确有些精巧美丽的小东西,他望着地上璀璨的灯影想。灯影在夜里比在白天清晰漂亮得多,亚科夫觉得,它们有点像春天冰盖开化的裂纹——可撒拉逊灯匠哪能见过结冰的河水?斯拉夫人傲慢地嗤笑一声,将灯在手里转来转去,瞧那些冰纹似的光与影波浪般流淌起来。

他策马向尤比的新宅子驶去,绕过灯火通明的大厅,想从侧门进浴室,却在中庭撞见伊贝林家的小姑娘。亚科夫提着那盏铜灯敷衍地行礼,“你没和尤比一起到舞会去?”他随口问。

可少女一瞧见他就止不住地干呕,扶着柱子落荒而逃。

亚科夫皱起眉,低头瞧自己身上的罩袍与披风。缝着红色十字的洁白布料干净又平整,没溅上一点血污,顶多是染了沙尘。他今天没做严酷的训练,没斗殴杀人,只骑在马上踱步讲话罢了。

他将灯放在石凳上,唤奴隶来。“把这放在你主人的卧室里。”骑士亲自解下锁子甲的搭扣,摘下满是汗水的头盔与头巾,“摆在榻边上。”

那撒拉逊血统的奴隶只低头应声:“好的,大人。”

亚科夫脱了靴子,光着脚走进浴室弥散的雾气中。可那奴隶非跟着他。“滚开,我用不着人伺候。”骑士不满地回头,“你不许进来。”

“是主人要我这么做的。”撒拉逊奴隶发出可怜的声音,“我能帮您擦背。”

“他怎么不自己来,却要你这么做?”亚科夫怒目厉声,“呆在外面!”

他无视了奴隶逐渐痛苦为难的神色,钻进蒸汽浴室中,用热水浇了身子。亲手拿起磨砂布与黑橄榄皂时,他听见大厅的方向隐隐传来吟游诗人的歌声。

“十字君王掌利剑,口祷和平盐焦田。

“信徒焚骨牧人散,加利利上无人怜。”

这是该出现在宴会上的唱词吗?亚科夫警惕地昂头。厅中被辱骂的贵族们纷纷拍手叫好,不知是他们听不懂曲中辛辣的讽刺,还是天真地以为自己并不在不齿之徒的队伍中。亚科夫又喊了那奴隶进来。

“你去告诉你的主人,把那唱烂曲的蹩脚诗人赶走。”

奴隶一声不吭,怯怯而去。过了一会,诗人的歌声果然消失了。

亚科夫在安静又惬意的浴室中坐了一会,让滚烫的蒸汽沁入皮肤,逼出汗水来。他舀了水,冲掉身上泡沫。头顶的短发一被浇湿,就像一簇簇金色的刺般立着翘起来。他用毛巾擦干自己,又围在身上,走一条捷径向尤比的卧室去——亚科夫在走廊内经过一面巨大奢华的镜子。他不禁驻足,在那瞧自己的模样。

胸口那枚红肿的刻印依旧看上去令人厌恶。亚科夫日日把玩这痛苦,反覆压榨它的苦涩滋味,直到麻木也不肯停止。他忽然发现,相比之下,自己斯拉夫人的面孔竟看起来没先前碍眼;背过身去,脊背上遍布的鞭痕也不再触目惊心。他反能看到屈辱之下强壮有力的身体,锤炼之中虬结着的筋肉血管。他在镜中凝视自己的双眼,感叹于它浩瀚的深邃与冷漠,满足于它庞大的隐忍与坚韧。

好像还缺什么,亚科夫望着自己的模样冥思苦想。还缺什么,才能载他到达彼岸,到达自由的天堂?

那汪干净又清澈的淡蓝色在镜中凝视着他。

他忽然想,要是它能变成红色呢?像血一般高贵又完美的颜色?

这想法将亚科夫吓了一跳。他感到心脏猛烈地泵动,血涌进肺里,几乎无法呼吸。血奴猛地扇了自己一耳光,拎着毛巾快步向尤比的床上去——那罕见地空无一人,月光洒在铺了丝绸凉席的矮榻上。他的主人、质子与爱人并不在这,只那盏冰纹似的铜灯在形状优美的小桌上绽放开,旁边的香炉中飘出沉郁的烟柱。

亚科夫躺到榻上,塞了只柱形的硬枕到脖子下面。他感觉有微风从窗叶隐隐吹到他身上,大厅中若隐若现的欢歌载舞传进他耳朵中。没等一会,他便安心又疲累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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