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短苦夜长,冬日尤甚,林影他们习惯早早入睡,距离萧承烨上次来藏书阁不过短短几日,藏书阁众人都认为萧承烨短时间内不会来了。然而,就在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寒夜,紧闭的门扉被猛然推开,裹挟着风雪的凛冽气息,萧承烨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摇曳的灯影里。
林影正与小梨准备熄灯,指尖触及灯罩的动作骤然僵住。
“参加皇上。”她与小梨慌忙行礼。
“平身。”萧承烨的声音带着室外的寒气,目光扫过二人,视线最终落在了林影身上。
“没你的事,退下吧。”
小梨还在疑惑这个“你”是谁,下一刻就得到了答案。
“林影去给朕拿书。”
“是。”准备趁机开溜的林影生生改变了行径路线,迈向门口的步伐转向了书架。她随意从书架中抽出一本,走到已经坐下的萧承烨身边,双手奉上。
“开始吧。”
“什么?”林影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整得有点懵,下意识得抬头看向他。
“念。”萧承烨已经给自己换了个舒服得姿势,声音却不容置疑。
“哦,好。”小梨等人屏息退至屋外,门扉轻阖,将殿内与外隔绝。很快,林影刻意平稳却难掩一丝紧绷的读书声,穿透了寂静的夜,断断续续地飘出来。
翌日,一道旨意毫无征兆地降临藏书阁,打破了林影平静的生活。来传旨的是个生面孔,口谕清晰:皇帝身边更替一批宫女,林影名列其中。
当旨意传来那一刻,林影是迷茫的,萧承烨到底想干什么?
“小影。”李嬷嬷看着坐在椅子上发呆的人,走进喊了她一声。
“嬷嬷。”林影站起身来,扶她坐到椅子上。
“收拾收拾明日去报道吧。”
“嬷嬷,我……,为什么会选中我。”
“时候到了,你也该去皇上身边侍候了。”
“嬷嬷,此话何意?小影不懂。”
“小影,你真的不懂么?”李嬷嬷的视线落在林影脸上,那视线好像要刺穿林影刻意忽略的过往,“去年除夕,皇上在藏书阁留宿,前几日,皇上也宿在了藏书阁,对么?”
“是。”林影艰难的点了点头。
“一次是意外,两次就不是了。我不知道皇上为什么没有给你封号,而是要你去御前侍候。小影,你懂我的意思么?”
“我与皇上不是嬷嬷想的那样,去年除夕皇上喝醉了,我只是把他扶了进来,至于前几天,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这一年里,皇帝来藏书阁的次数与前几年比,如何?”
林影沉默了下来,前三年,她一次也没见过皇帝,可是这两年,那抹明黄的身影,却频频闯入她的视线,甚至……同处一室;甚至……给她喂药。
去御前报道得那天,林影先跟着其他几个宫女听取了任务安排,这次一共八个宫女,八个宫女中两人一组值日,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人在,有人负责站立值守,有人负责泡茶,还有人负责当进进出出传递消息喊人的。而林影,暂时只被安排了一个看似轻松的位置——立于皇帝身后,做个无声无息的“人形摆件”。
安排好几人的住宿、工作,他们就已经开始正式上班值日。
林影第一班就被安排在了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她从旁边的位置移到了萧承烨视线的正前方,跪了下去。
“奴婢斗胆,有一事不明,求皇上解惑。”她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讲。”萧承烨并未抬眼,目光仍凝在奏疏上。
“太,太皇太后那日的话是何意?”
“太皇太后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她当时认错了人而已。”萧承烨坐在书桌前,手里翻着奏折,眼神都没抬。
“奴婢,谢皇上赏识之恩。”林影的头深深的抵在地面上。
萧承烨放下手里的奏折,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朕要歇了,你退下吧。”
“是。”她起身踉跄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因为过度紧张而腿脚抽筋,一步一瘸的走出殿外,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也湿透了。
皇帝身边,俸禄,宫服,居住环境都不是藏书阁可比的,皇帝并非没有宫女,但近身的很少,裴帆清楚自家万岁爷的心情,为了不引人注目,林影是顶的已经出宫的宫女的差,所以这件事并没有人在意,除了赵繁素。
一日轮休,林影正欲回房,半途却被赵繁素的贴身宫女**青请了去。
“奴婢参见赵婕妤。”她仍旧还是那般什么都没变的样子。
赵繁素一脸笑意的扶起林影,同时挥手示意自己的婢子给他们一点独处空间,“今日去了藏书阁才知晓你已高升御前,还未曾向你道贺。”
“谢婕妤,此事也确实很突然。”
“小影,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赵繁素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以后你在皇上身边做事,凡事多留一个心眼,我能感觉到,皇上待你,与其他侍女还是不同的。”
“是么?”她站起身来,望向庭院里那方小小的池塘。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仔细想想藏书阁,皇上对你和小梨的态度。”
“素素,我好迷茫。”好迷茫,林影背对着赵繁素,似是在对赵繁素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我们都是被人养在池子里的鱼,一点饵食抛下,就会一群人涌上来一起抢,抢得到多少,就只能各凭本事了。”赵繁素走到林影身边和他一起看着池子里的鱼,“自那夜藏书阁皇上独留你一人,我便知晓,你这条‘鱼’,已入了天子的眼。””
“素素,我只是一条普通的鱼,不是什么珍贵品种,做菜有余,观赏欠佳。有的鱼适合这富丽堂皇的池子,但有的鱼适合再普通不过溪流山河。”
“既然已经入了这池,何必再谈户外山河。”
“是啊,该如何回到这户外山河?”
池面微澜,映着两张同样年轻却心思各异的面庞,陷入一片沉默。
送走了赵繁素,她平复了心神,才神色如常的往回走,在路上碰到了裴帆,像往常一样行礼和打招呼,走了几步,不知道为何又叫住了裴帆。
“裴公公,奴婢,可否求见钦天监的大人?”
裴帆停下脚步,略带诧异“钦天监司现下不在宫内,你急着找他有何事?”
“也……不算急。”林影斟酌着措辞,“只是近来夜夜被同一个怪梦纠缠,心下难安,担忧家中亲人,想请钦天监的大人帮忙参详一二。”
“这样啊,这事咱家替你安排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有劳公公。”林影谢过裴帆自己回到房间,用手捶了捶了自己的头,又捶了捶自己的腿,一动不动的站几个时辰,她腿都快断了,这牛马也没那么好当啊,一头栽倒在榻上,只想沉沉睡去。
那恼人的噩梦果然又来了。无数面目模糊的人叫嚣着,将她狠狠推入冰冷刺骨的池塘深处。窒息感瞬间攫住咽喉,她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冷汗涔涔。窗外天色已近黄昏,她灌下一杯凉茶,又掬了捧冷水拍在脸上,才强打起精神,向养心殿走去。
林影刚到门口,裴帆就制止了她进去当木桩的行为,她点了一下头立在门外,听着里面传出来一男一女的声音,他们的声音不算大,但也不算小,林影知趣的又往殿外的方向退了几步,直到完全听不到殿内的声音。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里面就有个妃子出来了,林影站在一侧低着头,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
不管是声音还是形态,林影都不曾见过,近几年萧承烨并没有下令选秀,所以那个女子还是宫中老人,但看今日的表现,很明显是新贵。花无百日红,这才多久,又想到赵繁素今日临走时看她的那一眼,心中更添几分茫然。
萧承烨传召宫女入内侍奉,林影便收敛心神,退回那“人形摆件”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瓷器。萧承烨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奏章之中,勤勉得近乎刻板。
白天上朝批阅奏章,晚上还得应付一堆女人,林影有时候也会想,萧承烨会不会有一天会走上雍正的路子,每当这个时候,裴帆就好像跟她有心灵感应一般,开始低声劝慰萧承烨去休息。皇帝的贴身起居自有太监们精心伺候,林影她们只需做些铺床备水的杂事。她偶尔也会困惑,萧承烨对她究竟是何态度?她能察觉出那些不同,可这不同又彷佛皇帝的一时兴起。这念头如一团乱麻,越理越乱,最终她也只能放弃深究,将一切归于圣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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