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满天的的晨曦刺破黑夜，林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扰了昏沉的梦。
“别睡了！快醒醒！皇上回宫了！”门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什么？”林影猛地坐起，混沌的脑子像被重锤敲打，“不是……还有几日才到归期吗？”她一边胡乱抓过衣物往身上套，一边瞥向窗外——日头已升得老高，明晃晃的光线刺得人眼晕。昨夜思绪纷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竟至于此刻才醒。
“谁知道上意如何？快些！别磨蹭了！”门外的人已显不耐。
“马上来了。”林影推开房门，一路小跑跟着冲向宫门，紧赶慢赶，却只见皇帝銮驾匆匆而过的烟尘——队伍早已改道，直奔赵婕妤所在的翠微宫而去。
她混入匆忙赶往翠微宫的人流里，宫人们低声的议论还是钻入了耳中。
“听说没？宫里一位贵人偷偷跑去猎场，竟为圣上挡了一剑！万岁爷可是亲手把人一路抱回翠微宫的！”
“哼，这有什么稀奇？又不是头一回了。”另一人语带讥诮。
“嘘……小声些，林影在后面呢。”
林影:“……”你们声音可以再大一点的。
林影装作没听到，跟着他们一起去到了翠微宫，跪在宫房门外，隔着屏风看不清里面的场景，御医还在检查伤口，萧承烨就站在旁边看着，林影看不到萧承烨的神色，但她似乎能想象，是上次看到她受伤一样的紧张，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想到这一点，她突然觉得好像吃了一大口柠檬，酸味上头。
里间的动静约莫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御医躬身告退后，萧承烨才缓缓步出。
摆驾御书房。”他声音不高，但语气里的寒意却挡不住的渗了出来。
“圣上起驾御书房——”裴帆的高声唱喏划破了翠微宫的凝重。林影麻木地随着队伍再次移动，只觉得短短几日变故迭起，如暴风卷过的残枝断叶，令人无所适从。
御书房内，萧承启与狄逸之正躬身汇报安顿高丽王的后续事宜。林影垂首侍立一角，目光掠过数月未见的萧承启。他倒是成了一副温润如玉的谦和模样，条理清晰，言谈恭谨，一派纯臣贤王的模样，与她记忆深处那个曾在这御书房之外、流露锋芒的影子判若两人。
“安排的很好，后续事情就由晋王和狄卿一同处理吧。若无其他事情，两位可以下去歇着了。”
“臣弟告退。”
“微臣告退。”
两人一起退出了御书房，不知道是不是林影的错觉，她感觉，萧承启出去的时候看了她一眼。
“裴帆，”殿内恢复了寂静，萧承烨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传令下去，明日始，御书房与养心殿所用熏香，悉数更换。”
“是，奴才即刻去办。”
“你们都退下吧。”
“奴才遵旨。”
林影随着众人垂首鱼贯而出，内心却如坠入迷雾的荒野，急切需要独处的空间来梳理那团乱麻。
“林影。”萧承烨低沉的声音在她踏出门口的瞬间响起。
林影身体猛地一僵，停在门槛处，心脏骤然狂跳。
“无事，你亦退下吧。”最终，却是这样一句平淡的吩咐。
说不清那一瞬翻涌心头的是失望多一些，还是某种如蒙大赦的庆幸更多一些。她低低应了声“是”，退至殿外值守。
走出御书房，候在房外，林影回头看了一眼萧承烨，他手撑着额头，靠在书案上，整个人看上去心事重重，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为一件事如此烦闷的模样。
“都机灵些。”裴帆的话打断了她漫无目的的思绪。
“是。”林影收回视线，垂目盯着脚下的金砖，不再多看。
一直到晚宴，萧承烨都没喊他们进去伺候。还是裴帆进去提醒，萧承烨才想起来进食，过后便又是新的行程。
“摆驾棠梨宫。”
“是。”林影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位宫中新贵，今天跟着一起去，上午那种酸味上头的感觉又来了。
棠梨宫的打造与其他宫略有不同，林影看出来有点像我国少数民族韩族的风格。
“参见皇上。”
“公主请起。”
帝妃二人相对而坐，空气却仿佛凝滞。林影垂手侍立一侧，竟觉得这场景带着几分“网友初见”般的生疏与尴尬。
“此次狩猎途中受惊，委屈公主了。”萧承烨打破沉寂，“宫中住得可还习惯？若觉烦闷，朕可下旨让狄如烟入宫相伴。”
“谢皇上体恤关怀，臣妾一切安好，不必劳烦如烟姑娘。”琉璃的声音轻柔而疏离。
“如此甚好。奔波辛苦，公主早些安歇，朕先回宫了。”
“臣妾恭送皇上。”
踏出棠梨宫暖阁，萧承烨立于宫灯之下，脚步微顿，望着沉沉的夜色，似乎有一刹那的茫然。林影敏锐地捕捉到他喉间轻微滑动了一下，仿佛想说什么地点，最终却吐出一句：“去翠微宫。”
林影默默跟随其后，心头那一点说不清的、因他刹那犹豫而激起的微澜，旋即被冰冷的现实狠狠拍下——一丝嘲弄，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这局面，悄然爬上心头。
他们去的时候赵繁素还没醒。萧承烨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平时美得明艳不可方物，躺在床上就好像高山雪莲，一尘不染。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原本突然安静的赵繁素突然说起了梦话，萧承烨放在床边那里的手被另一只手紧紧抓住。
“朕不走，朕不走。”他挥手示意他们出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看向了林影，只看到了她低头行礼的样子，看不清她的神情。
窗外的月色很好，林影在外面故意退后了几步，尽量不去看室内的场景，有什么好期待的了，他是皇帝，对谁好不过是看心情。
月色朦胧，比人好看的多，无风都能让树枝晃动，可是，为什么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接班的人一到，她就迫不及待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宋小晚正在睡觉，她很想动作轻一点，可还是不小心碰到了凳子，真笨啊，她想。
然而疲惫的身躯并未能顺利沉入睡眠，她干脆起身偷偷往藏书阁而且，轻车熟路的抹黑进了小梨的房间。
“啊！”
“小梨，别叫，是我。”她连忙伸手捂住小梨的嘴。
“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我一个人睡不着。”
“那我陪你聊聊天。”
“不必，你睡吧。我就在这儿坐会儿，等天亮……找两本书。”她顺势在床沿坐下。
“你真没事？”小梨不放心地追问。
“……真没事。快睡吧”林影的声音强作平静。
“哦。”小梨乖巧地躺下，但只过了一刻多钟，又忍不住小声开口，“姐姐……我也睡不着。”
“怎么了？”
“我想李嬷嬷了……”细弱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鼻音。
林影本来控制很好的情绪突然就快控制不住，她稳了稳自己的声音，对小梨说道，“小梨，我也想李嬷嬷了，可是，我们要学着释怀。”
“我知道。”小梨的声音已经带上了鼻音，“可是我控制不住。”
“没关系，慢慢习惯没有李嬷嬷的生活，从那天起，藏书阁就你最大了，不管后面派谁接手，你都不要怕，要长成一个大人了。”
“我会的！”小梨用力点头，泪水还是无声滑落，打湿了枕巾。她像寻求最后一点慰藉般，习惯性地伸手抱住了林影的胳膊，渐渐地，才在这份依靠中抽噎着沉入梦乡。
望着小梨沉睡中犹带泪痕的脸庞，林影枯坐至天色熹微。窗纸刚透出朦胧的青灰色，她便悄悄起身离去。行至翠微宫外，远远望见廊下熟悉的侍立身影——皇帝萧承烨尚在其间。她脚步一顿，默默转身，沿着原路回了自己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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