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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意外

离开那个充斥着葱油和喧嚷的面摊,林影抱着轻飘飘的包袱,独自行走在帝都纵横交错的坊市间。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斜长,身边是川流不息的人潮车马,去往何处,是她当前必须要面临的问题。

钱塘不是她的故乡,而这繁华的帝都亦没有她落脚之处。她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客栈可以暂住,但不可久居,她现在不能离开京城,她还有一些问题需要确认。

赵峰——这两个字在脑海中盘旋。她与赵峰之间,隔着赵繁素的重重迷雾,隔着那场差点让她万劫不复的假婚风波,隔着皇帝雷霆的震怒。

可赵峰,是她必须要去找的人,她有太多的问题要去求证,她不知道赵峰住哪儿,于是,她再次回到了宫门前,等着那些从宫里陆陆续续出来的人,她一直等了暮色四合,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宫门中缓缓走出来,她不敢直接在宫门迎上去,便一直跟着他,走到了一个不算宽敞的小巷,在他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叫住了他。

“赵峰。”

准备推门而入的手停在了那里,他转身露出了那张清俊却略带倦意的脸庞。赵峰穿着一件半旧的深蓝色道袍家常服,手里还捏着一卷书。听到声音,他眼中先是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随即,那神情瞬间凝固了!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他握着书的手指猛地收紧!

“林……林影……?”他的声音带着惊疑的干涩,眼睛死死盯着她——那身洗得发白、磨损严重的粗布宫装;那张带着些风霜疲惫的脸。

这与他记忆中那个眼眸清亮的姑娘,已是判若两人。更与他最后一次所见、那个站在风暴中心、让帝王震怒的倔强宫女,差之千里。

“好久不见。”林影唇边绽开一抹笑,直视他惊愕而复杂的目光。

“你……”赵峰喉咙发紧,竟一时语塞。视线扫过她身后空荡荡的小巷,确定她是孤身一人后,才猛地侧身,语速极快地说道:“快进来!”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促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

林影依言迈步跨过门槛。赵峰在她身后迅速关上了门,那沉重的门闩落下的声音,像是将外界的一切彻底隔绝。

小院不大,三间正房,角落种着几杆修竹。院子里很干净,只是多石板上生了些许青苔。

赵峰关上院门后,却并没有带她进屋,反而站在院子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先是飞快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目光如同无形的的刻度表,估量着她这些时日所承受的一切。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你……终于出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嗯。”林影应了一声,抱着包袱,目光落在墙角那几杆在风中微微摇晃的竹子上,像是在寻找一个支撑点,“今日早晨就离宫了。”

赵峰显然早已知道这个消息,对此并未表现惊讶。他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消化这个简单陈述背后蕴含的无数信息,继而脱口问道:

“他,知道你来这儿吗?”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赵峰的眼神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甚至一丝后怕。仿佛她踏入此地,本身就是点燃一个巨大隐患的火星。

“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那句话还言犹在耳。

“按照暗卫的速度,他此刻应该已经知道了。”她平静地说出事实。

赵峰倒吸一口凉气,如果不是他师傅,他此刻绝没有机会还在这里跟林影对话。

“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问完我就走,我们进屋说。”她直视赵峰的眼睛,那眼神坦荡又带着一丝强撑的疲惫。

赵峰领着人进了屋内,林影只是站在门口,眼神直直的看着他,“你跟赵繁素到底什么关系?你到底带着什么任务来到这个世界?”

这两个问题如同惊雷炸响,赵峰全身剧震,手中的书“啪”地一声掉落在地。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他脸上血色尽褪,惊慌失措地避开她的视线,弯腰想去捡那书,指尖却抖得厉害。

“是么?赵峰,”林影的声音依旧不温不火,“我第一次见你我真的很信任你,可是——”

话音未落,一道冷光闪过——林影竟已从包袱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那是她今天在宫外等人时从小摊上买来的,但她没有指向赵峰,而是毫不犹豫地、稳稳地抵在了自己纤细的脖颈上!锋刃瞬间压出一道微陷的红痕!

“林影!你干什么?”赵峰骇然失色,惊叫出声,本能地向前一步。

赵峰一步一步逼近,林影一步一步后退。

“赵峰,我不知道你的任务是什么,可如果我死在你家,你说……”她苍白的唇勾起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萧承烨会不会放过你?死了,就什么任务都成空了。”

“林影,你,你冷静一点,有什么话好好说。”

赵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林影那双异常冷静的、布满血丝的眸子,远比任何歇斯底里都更让他胆寒。那不是在赌,那是绝境中清醒的、疯狂的判断!

“林影,你……冷静!冷静一点!把刀放下!我们好好说!”赵峰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双手僵在半空,不敢再动分毫。

“我很冷静。”林影的语气平淡得诡异,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我只是要一个真相,一个能让我明白为什么变成这样的真相。赵峰,你还记得么,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做过一个梦。在遇到萧承烨的那晚,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完整得可怕的梦。我醒来之后什么都忘了,可是这几年,在我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刻,那些话就像诅咒一样提醒着我。我本来已经认命了,真的……可是,赵繁素知道了我的秘密”她的声音第一次有了起伏,带着撕裂般的痛苦,“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冰冷的匕首已经切开皮肤表层,细微的血珠慢慢沁了出来。那道鲜艳刺目的红,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赵峰的理智上。

赵峰终于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我都告诉你。”

“所以,你是带着任务来的,对吧?是穿书还是系统?”

“都算。”赵峰闭上眼睛,破釜沉舟,“我的任务:是改变原有结局,让男女主达成——大团圆结局。”

“男女主是萧承烨和赵繁素。”林影这句话不是在问,而是在肯定。

“对,他们是一本古早的古言虐恋小说男女主,赵繁素误以为是萧承烨灭了她家满门,进宫复仇,复仇过程中,两个人产生了感情,可是两个人有嘴不说,结果be了,引起了读者愤怒,我穿越那天,送外卖不假,但其实我的工作是网文的编辑,这是我经手的第一本小说,对我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我那天,在家里跟网友互骂,帮我朋友送外卖的时候撞上了你。”

“那我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濒死的尖利,“你告诉我,我来到这里,算是什么?!”

“对不起,你是因为系统在传送中发生了意外,误把你也带了过来。”

“意外。”林影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眼泪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我来到这个破地方,只是因为什么狗屁系统的意外,他们两个注定会相爱,而我只是意外,那为什么要让我遇到男主,小说男女主不是要求双洁么,萧承烨跟那么多人睡了,他不会被读者骂死么?”

“林影,你冷静一点,这是古早小说,男主还是皇帝,他们不可能双洁的,而且在遇到女主之后,萧承烨就……”林影根本不想听他后面的废话。

“我这个角色,在文中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她像是在给自己下判决书,势必要知道最后的结局。。

赵峰闭了闭眼,最终只说了两个字,“炮灰。”

意外,炮灰,得知的答案竟是这样,“呵……”一声短促的、绝望到极致的嗤笑从林影喉间溢出。那匕首“当啷”一声,无力地掉落在地。

她终于得知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前因后果——系统选中了赵峰,而林影选中了她,她已经无从得知是系统跟原身做了交易还是原身趁系统不注意把她也带了过来,这些都不重要了。她所有的爱恨悲欢,生死存亡最终就只有两个字——意外。

“林影,最后,是怎么死的?”她好像再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结局。

赵峰的声音低得像叹息:“书中并没有提到林影这个名字,只是提到一笔,在赵繁素和萧承烨感情戏正式开始之前,萧承烨有一年除夕之夜宠幸了一位藏书阁的宫女,那宫女得了一个才人的封号,跟赵繁素一起住过几天,后来,在萧承烨和琉璃公主打猎的时候,那个藏书阁的宫女溺毙在御花园的荷花池。”

短短几句话,就是原生的一生,按照时间线,她这个宫女已经溺死在御花园的荷花池。除夕夜,荷花池,溺毙,桩桩件件,她都亲身经历过。

可如今,她还站在这里,不对,哪里不对,萧承烨强占她的时候男女主感情戏已经开始,那为什么会有这个剧情,是系统换了男主还是赵峰在说谎,现在,剧情到了哪里?

她挣扎着想质问,喉咙却火烧般灼痛,眼前阵阵发黑:“现在,剧情……到了……哪里?”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赵峰看着她的样子,眼中划过一丝不忍,更多的却是任务者的无奈:“我不能细说,只能告诉你,快了……就快……结束了……”他的声音在崩溃边缘的林影耳中,模糊不清。

“赵繁素已经回宫,属于女主的复仇就要开始了,对么?”赵峰点了点头。

林影了然,转身推开门准备离开,就在她的手触碰到门框时——

眼前骤然黑暗!

紧绷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骤然失去所有支撑,向前扑倒!意识沉入无边无际的冰冷深渊。

“林影!”赵峰惊呼一声,猛地冲上前,在最后一刻堪堪接住了她软倒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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