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启的造访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萧承启为什么要告诉她萧承烨和赵繁素的动向？赵繁素也出宫了，可是，那日她并没有见到她，他们两个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林影的视线落在书坊柜台最底层的抽屉里，那里放着萧承启的那块玉佩，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会去找他。
“掌柜，一碗柠檬水。”
“掌柜……”
林影被人拍桌子惊回了神，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一个陌生男子，眉目之间不似中原人士。
“哦，不好意思，您刚才说什么？”
“一碗柠檬水。”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好，稍等。”林影熟练的从柜台上盛了一杯柠檬水给他。
看着那人推开帘子走了出去。
“自从晋王来了之后，你一直魂不守舍，在想什么？”何圆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
“没什么，最近可能没睡好。”林影有些悻悻然，她这话确实不假。最近不知为何，身体也似乎比往常更容易疲惫，胃口也变得有些奇怪，时而毫无食欲，时而又莫名地想吃些酸涩的东西。
“你要不要去看看大夫。”何圆看着她不苍白的神色，小心的提议道。
“不用，我只是最近有点失眠。说起来，你最近和十七之间，关系似乎冷淡了不少。”
何圆没说话，刚提了一桶水进来的十七也没说话。若说之前不清楚彼此的立场还可以装作不知道，如今被挑破了窗户纸，几个人的氛围确实有了些许变化。
“我不是……”十七想说自己是奉命保护林影，可是在看到林影的不似玩笑的眼神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大家立场不同，无关对错，还没到兵戎相见的时候，没必要弄的大家都很难堪，再说了，”林影的语气轻快了起来，“你们可是我店里的活招牌，你们板着脸，多影响我生意。我明日准备去西市新开的刻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书版，何圆跟我去吧，十七看店。”
帝都的长街依旧喧嚣。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林影和与何圆沿着街道慢慢走着，西市有一条胡人街，是来自各个外邦之人经常活动的地方。
“晋王说的那位故人就在西市吧。”
何圆愣了一下，“嗯”了一声。
“前俩日铺子里缺了几本书，几位客人来买的时候没找到，刚好让我听到那书西市有，是不是太巧合了。”林影的语气听不出好坏，但何圆知道，她没有情绪起伏的时候才是真的生气了。
“我并不知晓王爷说的是哪位故人。”
“我知道。”林影轻声回答着，萧承启的故人，也是林影的故人，还与林影有共同话题，后妃的可能性大于官员，何圆应该是真的不知道。
这里热闹非凡，各色打扮的人流穿过，两人顺着人群走到一处卖花卖酒的商肆。
出来招呼她的，是一个外邦男子，林影一眼便认出是昨日来买柠檬水的外邦男子。
“林掌柜，好巧。昨日我娘子喝了你家的柠檬水，喜欢的不得了。”那胡人看到林影，自然的与他打起招呼来。
“令夫人喜欢就好，昨日我招待不周了。”林影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与那人寒暄了几句就准备离开。
然而，当她女主人带着面纱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时，林影当时便愣在了原地。
四目相对！但林影的心脏还是猛地一缩！那张脸，那分明就是那个早已“薨逝”的宸妃——琉璃公主！
琉璃显然也认出了林影，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慌乱、随即又化为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她对着林影，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邀请林影进屋，她穿着一身寻常人家的素色襦裙，发髻简单，未施粉黛，却依旧难掩那份异域风情带来的独特美丽。
那胡人男子也发现了这掌柜与自己妻子是相识之人，自觉的把何圆拦在了外面，留两个女子在里间叙旧。
“林姑娘，”琉璃走到林影桌前，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好久不见。”
林影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宸妃娘娘，您……您不是……”
琉璃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与释然：“‘薨逝’了，是么？”她示意林影坐下，自己也在她对面落座，“那不过，是金蝉脱壳之计罢了。”
林影的心跳如擂鼓，无数疑问在脑中翻腾：“金蝉脱壳？”
琉璃端起林影面前的茶壶，为两人斟了一杯茶，动作优雅从容。她抿了一口茶，目光望向窗外熙攘的街景，声音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该从什么时候说起了，从那场春猎之后说起吧，他找到我，告诉我同他演一场戏，便放我离宫，给我自由……”
“他？”林影的声音干涩。
“皇帝。”琉璃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一丝淡淡的怅惘，“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足以震动朝野、让人找不到借口的理由。而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彻底离开那座黄金牢笼的机会。”
林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当年那场震动后宫的惨剧，两位皇嗣胎死腹中的惨剧……竟然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为什么……”林影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嘶哑，“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琉璃看着她，眼神清澈而坦诚：“当年之事，得知你入狱受刑，又去浣衣局受了两年苦，我很抱歉。告诉你真相，或许，能让你少受些蒙蔽之苦。”
“那，赵婕妤……”林影想起赵繁素因“谋害皇嗣”而承受的冤屈和苦难，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不解。
琉璃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带着一丝愧疚：“赵姐姐……是被牵连的无辜者。那碗‘藏红花’，是张贵妃的手笔，她以为能一石二鸟。但我和他，将计就计，利用了这件事。只是苦了赵姐姐和你。”她叹了口气，“这也是我心中难平的愧疚。但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怀孕是假？那赵繁素了？”
琉璃看着林影依旧震惊难平的脸，轻轻握住了林影放在桌上的手，那手冰凉：“我不知道他那么做的缘由，但那事之后，贵妃被打入冷宫，张家在后宫的倚仗没有了，送到皇帝的身边的张家女儿，都没有了。”
林影觉得可悲，深深的可悲，那些女子成了他政治的牺牲品，为了他的皇图霸业，连自己未出世的孩子都可以利用。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真的是真实的让人恐惧。
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释——萧承烨对琉璃“小产”后看似深情的安抚，面对银花的指控轻拿轻放，不过是为了一石二鸟，彻底铲除张家在后宫的势力，面对如此铁证，太后就算想帮，又能如何。
甚至后来琉璃“薨逝”时立马接赵繁素回宫，他和赵繁素之间又达成了怎样的同盟，赵繁素，真的怀孕了么？
巨大的冲击和而来！林影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胸口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多谢公主告知。民女告辞。”
然后话音刚落，她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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