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城南,一百零八坊市之外有这么一处地方,人称烂泥塘。
烂泥塘位于整个神都地势最低之处,狭窄拥挤的地方却如同蚁穴一般建着成千上万户民房,里面更是不知道住着多少牛鬼蛇神。
地势一低,房子到了汛期必然被雨水淹掉大半,因此此处也是神都地价最低的地方。
当年江翠花从摩罗城逃出来之后,没少在这样的地方生存,此处行走对她来说也算是自在。
只是对她来说自在的地方,对琅琊王家和陈郡谢家的世家公子来说,只怕就没那么自在了。故而江翠花也只能等到入夜之后,悄悄避开王家巡逻的侍卫和眼线,换了身夜行衣收敛了全身气息从水道遁走。
虽说她和尽缘都住在碧玉斋,可王家大宅里这个斋着实大的很,她和尽缘一个住东头一个住西头,江翠花真的怀疑若是他们两不出门吃饭,一年可能都碰不到两回。
这简直就是山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啊。
是以,江翠花入夜之后一猛子就扎进了王家的池塘,算好距离朝着南边游了个多半个时辰,看着水道前方约莫能看见点点金光,朝着那光亮的方向再往前游了些,将那光点都甩到了身后,便是到了洛水南岸。
到了洛水南岸,江翠花这才浮出了水面,趁着夜色,像个水鬼一般有些狼狈的爬上了岸。
在碎叶城暗地里换来的避水珠在水下最多也就能坚持一个时辰,用一次就得歇息一个时辰才能用第二次,等下还得靠这避水珠再游回去,家底不厚的江翠花一向懂得东西须得省着点用。
一入城南便没必要再走水路,城南住着的都是凡人,收敛了气息悄悄走就行。
毕竟大多趁着夜色还在城南往烂泥塘方向去的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人,干的事也见不得光,暗夜里在城南外面走的“鬼”可比“人”多多了。
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地方,晚上要是没两把刷子,还真不敢往这滩烂泥里蹚。
至于江翠花为什么孤身一人来此?
故事还得回溯到碎叶城王逸之在醉梦楼里宴请众人,暗地里却悄悄以大阵封锁了整个碎叶城说起。当日在醉梦楼里江翠花察觉到了异常,便立刻传信让老袁和小虎先出城,寻个安全的地方再联系她。
谁知他们二人倒是能耐,一个瞎子一个跛子,居然不声不响就来了神都?
若不是她在城门口刚好闻到了老袁最拿手的果儿酒的香气,还真不知道二人居然先她一步到了神都。等江翠花在王家落了脚,才联系了他们二人,这才得知二人已经在烂泥塘住了有些日子了。
想到过几天就是大选之日,大选之后只怕她会脱不开身,江翠花这才决定趁着夜色先来见见二人。
*****
进入烂泥塘的地界,一股腐烂味扑面而来,四周黑夜如墨,除了头顶的月光再无半丝光亮。
江翠花心疼的看了眼自己前几日刚刚置办的新鞋,暗暗道了声由奢入俭难,便面无表情地踩着烂泥走进了更深的夜色里。
江翠花循着老袁的气息七拐八拐地在烂泥塘复杂的巷子里不断穿梭,眼看越过面前这道暗巷老袁的气息便近在咫尺之时,江翠花听到了一群人杂乱的脚步声。听那动静,他们似乎正在追逐着什么东西。
“人呢?跟丢了?”
“这么多人追一个人?都叫他跑了?你们干什么吃的?”
”东西呢?也没找到?“
”要你们何用?!“
·······
清脆的巴掌声混合着求饶声传来,前方一定出现了麻烦事。
江翠花不愿多管闲事,拉起了蒙面的汗巾,余光扫到了一个半人高的大缸,看着像是附近人家腌咸菜还是盛水用的,江翠花刚准备掀开盖子钻进去,一道冰冷的刀锋从她的身后怼上了她的后腰。
随即,一道低沉的男声掐着她的脖子说道:“玄蛭道的人?”
这男人居然无声无息地近了她的身?江翠花后背发毛,只能拼命摇头暗示她只不过是个路过的无辜路人。
男子在她的脖颈上捏了一下,似乎是发现她没有喉结,这才吃惊的问:“女的?玄蛭道现在还收女子了?”
男子挪开手,江翠花的嘴才得了空,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路过!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就是出来起夜,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男子冷笑一声,刀锋越发逼近,他冷冷的说:“你穿成这样起夜?”
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江翠花从头到脚包裹严实的夜行衣,声音辨不出喜怒的说:“莫不是哪里来的小贼?玄蛭道丢了的宝贝是你偷的?”
江翠花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心想人家追的不是你吗?东西是谁拿的你问我?
但为了自己的小命,江翠花还是好声好气的和男子解释道:“我刚进烂泥塘不过一刻钟,不信大侠你可以看我的鞋,是不是并未沾上许多此处的黑泥?”
男子接着月色低头看去,只见江翠花的鞋面却是干净如新,对比自己的沾满黑泥的鞋面,便知道她所言不虚。男子打量了几眼江翠花的鞋履,道:“玄色云锦做的鞋,姑娘身价不菲啊?能穿的起这样的鞋,姑娘定然不是城南的凡人。那姑娘一个城北的贵人,大晚上的不睡觉,一个人跑到城南来是做什么?”
谢知乐置办的行头还是太过高调了,居然一眼就被看穿了吗?
江翠花有些无语的长叹了一口气说:“大哥,你确定要当着这么多追杀你的人和我闲聊吗?”
身后的男子冷冷的说:“你想如何?”
江翠花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语气讨好的说:“不如大哥你放了我,我去帮大哥你引开追兵?”
身后的男子笑了笑,气息拂过江翠花的头顶:“你这么好心?”
江翠花手上连续不断的掐着法诀,试图将身体里的锁住妖气的舍利唤出。只是她的佛法学的十分差劲,舍利子时常对她爱搭不理,搞得她现在施法也是时灵时不灵。
于是江翠花只好接着笑着说:“那可不是?十里八乡谁不说我是大善人?我最爱做助人为乐的事情了!我帮人有瘾!”
呵。
男子被江翠花这一通胡说八道气笑了,他干脆把刀直接架到了江翠花的脖子上,语气认真的问:“你看我像傻子吗?”
你不像傻子,你就是!
江翠花在心里默默吐槽。
不能再拖了,她已经听到搜查的人快要找过来了。
于是江翠花心一横,放弃召唤舍利子的念头,转而开始召唤身体里的妖气。她一动念,妖气便随着全身经脉运转开来。
嗡——!
以江翠花为中心,一股无形的、灼热的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江翠花的双眼,在极度的痛苦和力量冲击下,燃起了两点刺目的、熔金般的火焰!
捂住她嘴的手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狠狠弹开!贴在她脖颈上的短刀,仿佛碰到了烧红的烙铁,发出一声刺耳的“滋啦”声,持刀男人闷哼一声,竟被那股灼热暴戾的力量硬生生震退了两步!
江翠花抬手,指尖萦绕着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灼热的金色气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和毁灭气息。
“灭。”
那恐怖的妖力随着江翠花的指令而去,一道金色的闪电擦过男人,将半个巷子都照亮了一瞬。玄蛭帮的追兵被这金色的闪电晃了眼睛,什么都没看清,就被这股妖力带走了他们的生命。
持刀的男子也随着这股力量被击飞,和他一起飞出去的,还有他佩戴的面巾。
见男子一击之下仍然不死,江翠花有些诧异的说:“你倒是命大,这都不死?”
江翠花一击之下便立刻将妖力锁回紫府,白樾的妖力太过霸道,这么多年她都无法炼化,也不敢多用,生怕自己受妖力影响失去了神志。
于是江翠花捡起了男子掉落在一旁的刀,准备上去补一刀给他个痛快,却在凑近看到男子的脸时顿在了原地。
像!太像了!
那眉骨的线条!那紧闭双眼时眼睑的弧度!那高挺却带着伤痕的鼻梁!尤其是那紧抿着的、即使昏迷也透着一丝倔强和冷硬的下颌线!
虽然这张脸此刻被血污和泥泞覆盖,虽然它年轻许多,也狼狈万分,可这张脸和她八年前在摩罗城见到的那张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这男子怎么会长得和白樾如此相似?
江翠花的身体先于他的理智做了选择。
“喂!喂!你醒醒!” 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男人毫无反应,只有极其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一息尚存。
“该死的!” 江翠花低咒一声,不知是在骂自己还是骂这该死的命运。她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决绝。
她费力地将男人沉重的身体翻转过来,尽量避免触碰他的伤口。她拼尽全力,几乎是半拖半扛,将这个比她高大沉重的陌生男人,一步一踉跄地从污秽冰冷的泥里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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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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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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