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绯蹲在原地，足足石化了三分钟。
魔界的风吹动她头顶那几根不听话的呆毛。
不远处那座魔尊大殿，黑黢黢、阴森森，活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张着大门等着外卖……啊不是，等着不长眼的傻子自投罗网。
“系统！你出来！我们谈谈！”云绯试图进行最后的垂死挣扎，“这任务有bug！新手任务不是应该送送信、喂喂鸡什么的吗？怎么开局就直接怼最终BOSS啊？！游戏体验极差！我要投诉！”
【很遗憾，投诉功能未开通~请宿主端正态度，积极完成任务。】系统ZZ的电子音带着点落井下石的欢快，【友情提醒：剩余时间58分12秒。过期榴莲味，闻一闻提神醒脑，嗅一嗅延年益寿哦亲~】
云绯：“……”我延年益寿你个锤子！
她试图晓之以理：“你看我，灵力丙下，标准的战五渣！魔尊哎！那可是魔尊！吹口气都能让我灰飞烟灭八百遍的存在！我拿什么去收集她的震惊？拿头吗？”
【经检测，宿主头部硬度尚可，或可一试。】系统冷静地给出建议，【或者，您可以尝试使用那记录了学生时代'美好回忆'的投影石，根据数据测算，对目标人物造成‘震惊’效果的概率高达87.3%。】
云绯眼前一黑。美好回忆还是黑历史啊？！这破系统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那是年少无知！能不能别提了？！”她简直要抓狂，“而且她现在是魔尊！魔尊！万一她觉得这是羞辱，新仇旧恨一起算，直接把我拍成小饼饼怎么办？！”
【那就……】系统顿了顿，仿佛在认真思考，【提前恭喜宿主达成“魔界最美饼状盆栽”成就？失败惩罚也可同步生效，成为‘散发着过期榴莲味的魔界最美饼状盆栽’，独一无二，值得拥有。】
云绯：“……”算了，跟这人工智障没法沟通。
她深吸一口……好吧，吸了一口魔界的糟心空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乐（摆）观（烂）的天性开始艰难地发挥作用。
不就是魔尊吗？好歹是旧相识……虽然是不太愉快的那种。
不就是震惊吗？吓她一跳不就完了？
说不定师姐……啊呸，魔尊大人大人有大量，看在她这么菜还这么勇的份上，就大发慈悲让她过关了呢？
最重要的是——过期榴莲味12时辰！这绝对不行！
想想那个画面，走到哪里都被默默隔离出一个真空地带，仙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社交悍匪也扛不住这种物理隔离啊！
“问题不大！”云绯猛地一拍大腿，给自己打气，眼神里重新燃起莫名其妙的斗志，“不就是刷个震惊吗？大不了社死一次！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好仙！”
云绯再次看向那座魔殿，眼神悲壮得像是在看一个超大号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榴莲。
她猫着腰，连滚带爬地躲到一块巨石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只眼睛。
魔殿门口站着两尊铁塔般的魔将。
身高九尺，肌肉虬结，青面獠牙。手里拿着门板似的巨斧，两双铜铃大的眼睛如同探照灯，扫视着前方空旷的地域，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光是看着，云绯就感觉腿肚子有点转筋。
这怎么过去？
硬闯肯定不行，送菜上门还自带餐具那种。
调虎离山？她拿什么调？扔个油炸符过去吸引注意力吗？怕不是会把他们直接吸引过来加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云绯甚至能隐隐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属于过期榴莲的“醇厚香气”开始在自己周身萦绕……
完了完了！惩罚提前预支了？！
社死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对魔尊的恐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绯的目光扫过魔将身后那扇雕刻着恐怖魔纹的巨大殿门，脑子里灵光一闪！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从巨石后面跳了出来，高举双手，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朝着殿门方向尖声大喊：
“我找玄晞师姐！我是她仙界师妹！有要事相告！特别特别重要的那种事！关乎师姐清誉！关乎魔界未来！关乎三界和平！”
声音又尖又亮，还带着点破音，在这寂静压抑的魔域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守门的两位魔将显然被这突如其来、不怕死的叫门方式给整懵了。
两双巨大的眼睛同时聚焦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仙气微弱却胆子贼肥的小女仙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这怕不是个傻子吧”的疑惑。
左边那个魔将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如滚雷：“仙界细作？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尊上名讳！”
说着，那门板似的巨斧就抬了起来。
云绯吓得一缩脖子，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真的！我真是魔尊的师妹！有当年……当年的同窗信物为证！”
她晃了晃手里那要命的石头。
右边那个魔将稍微谨慎点，打量了一下云绯这毫无威胁力的样子，又听到“同窗信物”几个字，粗重的眉头皱了起来。
尊上出身仙界在魔界不是秘密，但敢这么找上门来的仙界旧识，还真是头一遭。
就在两个魔将犹豫着是直接砍了还是勉强通报一声的当口——
“嗡……”
那扇沉重无比的魔宫巨门，缓缓地打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幽深黑暗的入口。
冰冷又磅礴的威压如同潮水般从门内涌出，一股无形的、根本无法抗拒的力量攫住了云绯，像拎小鸡一样把她从原地提溜起来！
“哇啊啊啊——”云绯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就被那股力量猛地拽起，毫无反抗能力地跌入那片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里。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
下一秒，她就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毫不客气地扔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哎哟喂！”屁股率先着地，疼得她龇牙咧嘴。
云绯狼狈不堪地摔在那儿，只觉得自己被无数道冰冷、审视、甚至带着杀意的目光洞穿了。
她强忍着屁股的疼痛和心脏快要罢工的恐惧，哆哆嗦嗦地抬起了头。
只一眼，她就恨不得立刻把脑袋塞回地缝里去。
这、这、这是什么人间……啊不，魔间炼狱啊？！
魔尊大殿的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宏伟，也更加吓人！
极其广阔的空间，高得望不到顶的穹窿，仿佛将整座山腹都掏空了。
支撑穹顶的是数根需要十人合抱的粗壮石柱，石柱上雕刻着各种狰狞咆哮的魔神图腾，栩栩如生，那怒睁的魔眼仿佛正冷冷地凝视着下方渺小的闯入者。
墙壁上镶嵌着的幽幽魔火灯盏，火焰跳跃着，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将整个大殿映照得影影绰绰，平添无数阴森恐怖的氛围。
地面铺着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板，倒映着幽暗的火光和……大殿两旁，那些形态各异、杀气腾腾的身影！
云绯的视线一点点挪过去，小心肝又是一颤。
大殿两侧，整整齐齐地分列着至少二三十号魔将！
个个都是奇形怪状，青面獠牙都算基础款了，有头上长角的、身后带尾的、浑身笼罩在阴影里只露出两簇猩红目光的……简直是魔界生物多样性博览会现场！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魔息一个比一个强悍暴戾，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刀子，齐刷刷地钉在仙气微弱的云绯身上。
那目光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敌意、轻蔑，以及一种看待即将被碾死的虫子般的残忍兴味。
被这么多大佬围观，云绯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小白兔，弱小，可怜，又无助，还特别显眼。
巨大的心理压力压得云绯喘不过气，小腿肚子很不争气地开始弹琵琶。
【左侧第三位魔将似乎对您的仙界体质很感兴趣，眼神评估为‘清蒸还是红烧’；右侧那位魅魔小姐姐则对您手里的投影石更感兴趣哦~加油宿主！震惊值在望！】系统还在尽职尽责地播报着无关紧要的情绪探测。
云绯：“……”我谢谢你全家啊！这种时候就不要做这种可怕的解说和鼓励了啊喂！
她强迫自己忽略掉那些几乎要将她洞穿的目光，视线颤抖着移向大殿的最深处、最高处。
九级漆黑的台阶之上，是一座由不知名巨大兽骨和玄冰黑铁铸成的庞大王座。
王座造型狰狞，扶手上是咆哮的魔龙头颅，靠背则是一对巨大的、收拢的黑色骨翼，散发着无尽的威严。
而端坐于王座之上的那道身影——
云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令人心悸的强大气场。
玄晞。
她的师姐，如今的魔尊陛下。
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并未留下太多痕迹，依旧是记忆里那张清冷绝艳、挑不出一丝瑕疵的脸。肌肤冷白，如同上好的寒玉，衬得那双狭长的凤眸越发幽深漆黑，如同亘古不变的寒夜。
她穿着一身玄底银边的繁复宫装，领口扣得一丝不苟，宽大的袖摆垂落，修长冷白的双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
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强大气场，那是一种纯粹的力量碾压，让人仅仅是看着她，就心生敬畏，不敢直视。
和学生时代那个虽然同样高冷、但至少还有一丝“人气”的师姐完全不同。
眼前的玄晞，是真正的魔界至尊，冰冷，威严，深不可测。
云绯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胸骨。
完了完了完了！比上学时还吓人一百倍！不！一千倍！简直是移动冰山加杀气聚合体！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减少存在感。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墙壁上魔火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云绯自己那快得像打鼓一样的心跳声。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高座上的玄晞，终于缓缓抬起了眼眸。
那双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眸子，如同两点寒星，精准地锁定了下方抖得跟鹌鹑一样的云绯。
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审视，还有一丝极淡的疑惑——似乎在想这个看起来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小仙蝼蚁，到底是凭什么胆子闯到这里的？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云绯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冻僵了。
她张了张嘴，想按照之前打好的腹稿说点什么，比如“师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哈哈哈”之类的套近乎废话。
然而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之前那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勇气早就被吓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就在她快要被这沉默的压力压垮时，王座上的魔尊，终于开口了。
声音清冷，如同冰珠落玉盘，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闯入者。”
仅仅三个字，就让云绯腿肚子一软，差点又跪下。
“说出你的身份和目的。”玄晞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你方才在殿外所言，‘同窗信物’，是何物？”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却比厉声呵斥更让人胆寒，仿佛下一秒只要答案不能令她满意，等待云绯的就是灰飞烟灭。
云绯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系统ZZ在脑海里疯狂催促：【就是现在！宿主！亮出'法宝'！给她看！让她震惊！让她瞳孔地震！为了不发臭！冲！】
云绯被系统催得头皮发麻，脑子一片空白，求生欲和任务压力疯狂打架。
她心一横，眼一闭，再猛地睁开！
拼了！为了不社死！不变成移动臭气源！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即将英勇就义的壮士，豁然抬头，直视着王座上的玄晞，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又尖又细：
“我是来归还东西的！”
说着，她猛地将一直死死攥在手里的那枚仙术投影石高高举了起来！
因为太用力，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那枚不过巴掌大小、闪烁着微弱灵光的石头，此刻在这肃杀阴暗的大殿里，显得如此突兀和……滑稽。
众魔将：“？？？”
所有魔将的目光都瞬间集中到了那枚小石头上，脸上写满了困惑和“就这？”。
甚至有几个魔将发出了极轻的、压抑不住的嗤笑声。这小仙是来搞笑的吗？举着这么个玩意，说是尊上信物？
玄晞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枚投影石上。
这石头不就是仙界常用的记录型法器？
归还？归还什么？
她并不记得自己遗失过什么东西。
云绯举着石头，承受着四面八方看傻子一样的目光，脸颊烧得厉害，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这、这是当年琼华宴上，师姐您、您不慎遗失的非、非常重要的……物件！”她越说越心虚，声音越来越小，“真的……特别重要……”
琼华宴？
玄晞听到这个词，眸色几不可察地沉了一分。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而台下这个小仙，似乎有些眼熟……？
云绯闭上眼睛，内心发出最后一声哀嚎：师尊保佑！祖师爷保佑！保佑我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或者魔界的红月亮！
她不再犹豫，将体内微末的灵力，孤注一掷地注入到手中的投影石中！
投影石瞬间亮起了柔和的白光！
嗡——
石头微微震动，光芒投射到大殿一侧的漆黑墙壁上，形成了一片清晰的光幕。
云绯紧张得根本不敢看，死死闭上了眼睛，听天由命。
是死是活，是震惊还是狂怒，就看这一哆嗦了！
光幕上，画面开始缓缓浮现——
琼华盛宴，仙气缭绕，宾客如云。
镜头有些晃动，似乎正躲在什么后面偷拍。
很快，画面聚焦到了一个少女身上。
那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一丝不苟、绣着清心银纹的仙界校服，面容清冷精致，眉眼间已然能看出日后绝色的影子，只是气质比现在要青涩许多。
她站在宴会中央，似乎是被众人起哄推上去的，表情强行维持着镇定，但微微抿紧的唇线和无处安放的眼神，还是泄露了一丝窘迫和无所适从。
正是年少时的玄晞。
然后，也不知道是谁递上来一个扩音用的玉螺。
小玄晞拿着玉螺，面无表情地，张开了嘴——
一阵极其跑调、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五音不全、但又努力想唱出旋律的幼稚童谣声，磕磕绊绊地从投影石里传了出来！
“小~仙~兔~呀~白~又~白~”
“两~只~耳~朵~竖~起~来~”
“爱~吃~蟠~桃~和~仙~菜~”
“蹦~蹦~跳~跳~真~可~爱~”
声音清冷，试图保持平稳，但奈何音准实在感人，每一个字都在调子的边缘疯狂试探，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搞笑效果。
记录镜头剧烈地抖动起来，背景里传来一个明显属于少女的、笑得快要断气的声音：
“噗——哈哈哈嗷嗷嗷——师姐你怎么真的唱了啊——还唱得这么——哈哈哈——这么一字一顿的——好像被逼着念咒啊哈哈哈——”
那猖狂无比、极具穿透力的笑声，通过投影石完美地收录并放大，此刻在这庄严肃杀、落根针都能听见的魔尊大殿里，显得格外、格外、格外的……
清晰。
嘹亮。
播放完毕。投影石的光芒缓缓熄灭。
云绯屏住呼吸，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师姐……震惊了吗？
系统提示呢？
她紧张地偷偷睁开一条眼缝，试图窥探一下高座之上魔尊陛下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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