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迈出大门,夜风微冷,吹散了酒吧里浮躁的空气。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一时无言。
附近是一处高档住宅区,路面整洁宽敞,偶尔有几辆车路过。
路灯下,两人身上被照得暖黄黄的。
任务完成,裴蘅有点小得意。
嘻嘻,没想到晕一下还能有这种效果。
想到刚才的事,裴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脸色微红。
感觉有点对不起男主,但这也不是他故意的,自己也让他抱了摸了,应该,应该......算扯平了吧?
裴蘅偷偷对手指。
而且,大家都是男人,光着抱一下也没什么。
但是......
但是,和谢泽四目相对坦诚相待的那一刻,他好像被蛊惑了。
谢泽比他大了一圈的身体完全圈住他,冷漠英俊的面容上,眼神是难以言喻的灼热和隐忍。
他的心神完全被对方牵引,身体不自觉地朝温度更高处凑去,肌肤相贴处酥酥麻麻的一片,温热的吐息交融,流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腻。
裴蘅挠着下巴,发呆,眼睛亮晶晶的,视线落在谢泽紧抿的嘴唇上。
呜,好想吃一口......不,不对!想什么呢!快走开!
裴蘅摇摇头,想把自己大脑里莫名的念头甩出去。
谢泽被他盯了一会,耳朵泛红,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半晌,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吃饭了吗?”
......
酒吧附近有一个湖心公园,沿湖聚集了很多卖点心和宵夜的小贩。
两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一人捧着一杯关东煮。
一时无言,空气里只有食物的香味和远处小贩的叫卖。
今天第一口吃的,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裴蘅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早已泪流满面。
好吃好吃!
谢泽是被裴蘅拉过来的,原主还没被认回裴家时,在公园后面的小区做过家教,晚餐经常在这里解决,通常是一份关东煮和一块桂花糕。
时间久了,卖关东煮的大爷大姨都认识了他,夫妻俩很喜欢这个长得美还有礼貌的小伙子,每次来都多给他一串丸子和两块萝卜,汤也盛得满满的。
谢泽没动,侧着头看他吃,默默地往他那边挪挪,离他更近了一些。
裴蘅埋头苦吃,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他抬头看了谢泽一眼,腮帮子里还含着半块萝卜。
“你......”你晚上就吃这些吗?
“泥......”你怎么不吃呀?
两人同时开口。
难言的暧昧升腾起来。
裴蘅艰难地把萝卜咽下去,又咬了一口海带结,像一只拼命往嘴里塞东西的小仓鼠,含糊不清道:“你先说。”
还没等谢泽开口,裴蘅放在身边的手机就先响了起来,是一串陌生号码。
裴蘅两只手都用着,他冲谢泽眨眨眼,意思是帮我接一下。
谢泽了然,按通了接听键,打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随后传来男人的怒吼:“裴蘅!你在外面都做了什么?!还不快给我滚回来!”
电话被挂断,裴蘅蹙眉,是裴父的声音。
他正在离家出走,他住院裴家人都没来看他一眼,这时候叫他回去,发生什么事了?
“抱歉,我可能要回家一趟。”
裴蘅站起身,一旁的谢泽拉住他的手,眼神担忧:“我送你。”
......
一路上,谢泽扭头看了他好几次。
路上停车等红绿灯时,见裴蘅眉宇间似有不安,谢泽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顿了一下,擅自握紧了他微凉的手。
裴蘅动了动,没挣开。
......
深夜,裴家别墅灯火通明。
裴蘅缓步走进裴家大门,门大开,管家在一旁恭立着,大厅里,所有人都到齐了。
裴父强压着怒火,坐在正中央,裴知夏抹着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裴知远和裴知行一左一右坐在他两边,轮流安慰着他。
见他进来,裴父夺过茶几上的烟灰缸,朝他狠狠砸了过去。
“哗啦——”
一阵劲风划过耳畔,玻璃烟灰缸在他身后碎了一地,跳起来的几片玻璃碎片划伤了他的脖颈,丝丝缕缕血液染红了他的衣领。
见状,裴知夏赶忙站起来,清秀的脸上还淌着泪,他扯着裴父的衣服,又作势要来看裴蘅身上的伤口,带着哭腔道:“爸,你别怪哥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哥哥,哥哥他......”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掩面哭起来。
“知夏,别哭,某些人就是自甘下贱,和你有什么关系?”裴知行厌恶地瞪了裴蘅一眼,他轻拍着裴知夏的后背:“农村出来的,眼皮子就是浅,见了两天世面就急功近利成这样,一股小家子气。”
“急功近利”几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裴父听了更是怒火中烧。
“不知廉耻的东西!裴家的颜面都给你败光了!”
裴蘅无视了状若疯癫的裴父,平淡地扫了一圈在座的所有人,眼神停留在裴知夏身上。
接触到裴蘅的目光,裴知夏瑟缩了一下,引得兄弟俩又是一阵怜惜,裴知远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满。
“各位,半夜把我叫回来,是发生什么事了?”裴蘅问,声音平淡得没有任何起伏,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裴父粗重地喘着气,眼睛鼓起,满脸通红,像一头发怒的公牛。
“发生什么了?哼,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不清楚?”裴父指着裴蘅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自己技不如人,丢了留学名额,污蔑知夏举报你不说,还把你弟弟从楼上推下去!这些是家事,我先不和你计较,现在你丢脸都丢到外面去了!”
裴父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为了名额,还是为了报复你弟弟?!爬床都爬到谢临头上去了?谢家和我们什么关系?你怎么这么蠢?以后我怎么面对谢总?啊?!知道外面现在怎么说你的吗?你自己看看,看看,看看你自己不要脸的样子!”
说罢大手一挥,桌上的照片如雪花洒了一地。
照片上赫然是酒吧里裴蘅和谢泽两人抱在一起的照片,其中谢泽的脸被涂掉了,样貌不辨,裴蘅的脸倒是格外清晰。其中好几张照片被大力揉捏成一团,不难想象看到它时持有者暴怒的心情。
裴知夏哭得更用力了。
裴蘅并不着急,目前看来,总共有两件事,他回想原书剧情。
留学和被举报的事,是原主和裴家人上次争端的导火索。
先前,原主申请了学院里与A国名校的交换生名额,原主天资平平,高中三年费了大劲才考上名校,自知比不上同学、也得不到家里任何帮助的他为了交换资格,足足筹备了一年,却在名单公布前被人匿名举报私生活混乱,纵使原主百般辩解,原本属于他的名额还是被分给了绩点分数处处不如他的舍友。
自信心受挫的原主消沉了很长时间,直到喝醉酒的舍友在聚会上说漏了嘴,扯出了他和裴家小少爷交易一事,浑浑噩噩的原主才得知真相,愤怒地去找裴知夏对峙。
裴知夏自然不认,言谈间还有意无意地激怒原主,在原主和裴知夏推搡拉扯时,裴知夏找准时机,让闻声赶来的裴父和裴知行亲眼看见自己摔下楼梯。
原主百口莫辩,在裴知夏的挑拨离间下,与裴家人大吵一架,摔门离去。
然后,就是开车被裴蘅撞伤,自己穿过来了。
这副身体虚弱,站久了就腰酸背痛,裴蘅丝毫没有被审问的紧张或愤怒,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他深吸几口气,脸色有些苍白,咳了两声:“C大的匿名举报网址是要用学号登录的,弟弟不会不知道吧?”
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彻底激怒了裴知行,裴知行意有所指的眼神从他精致的面容上一寸寸爬过,讥讽道:“知不知道又怎么样?你成日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败家子在一起,尤其是整天跟着你的那个,谁知道在一起鬼混过多少回了?自己不知羞耻,被举报了就受着,怎么,谁冤枉你了?”
这话有些不知轻重了,裴知远皱眉打断他:“知行。”
裴知夏眼神闪烁几下,弱弱地扯了扯裴知行的袖子。
“让他说!怎么,知行说的有错吗?你看看你在外面的作风,就知道没冤枉着你!你还有脸去污蔑陷害你弟弟?你看看他,这段时间,为了你的事,他都难受成什么样了?你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裴父怒吼道。
我对不起他?裴蘅心中冷笑,这家人真是不要脸,原主被陷害被冤枉,父亲兄长无脑偏心,明明受苦受难的是他,在外流离了十数年的是他,回家后饱受欺辱白眼的还是他,现下最委屈的反而成了裴知夏?
“180826。”
裴蘅一字一顿地报出一串数字,好整以暇地观察着裴知夏的反应。
全场人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裴蘅气急了说疯话,只有裴知夏瞳孔猛缩,浑身一震,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强压着自己扭曲的面部表情,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哥哥说什么呢。”
“你电脑硬盘里加密文件夹的密码,里面有举报我的那张照片,哦,应该还有原片,修图技术不错,没猜错的话,再加上你和辅导员、我舍友的聊天录音,收账账单。”裴蘅停顿了一下,歪着头,欣赏了一会裴知夏愈发紧绷的神色,继续道:“应该还有别的东西,我不方便说,方便拿来给各位看看吗?”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连一直站在门口的管家都偏过头来。
众人惊疑不定,本来下意识地觉得这又是裴蘅的胡言乱语,但裴知夏拼命压制的慌乱表情又让人难免心生怀疑。
“你,你少血口喷人!!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要查这个那个的,凭什么?谁知道你是不是胡说八道?你有证据吗?!”意识到不对,裴知行连忙抬高了声音。
“不方便也没关系,翻一翻上个月的银行流水,也是一样的。”裴蘅平静地补充。
裴知夏强装镇定:“哥哥说笑了,哪有这种东西,我不会害哥哥的,就算我真的做了这种事,又怎么可能会把证据留到现在呢?”
他也不假惺惺抹眼泪了,说话越说越小声,尾音还打着颤。
众人原本还不信,但此时,怕是瞎子都能看出裴知夏的心虚了。
裴知行还想说什么,裴知远拦下他,沉吟片刻后道:“知夏,带哥哥去房间看看。”
在裴父和裴知行期待又急切的目光中,裴知夏没有理会他的话,整个人僵直在原地,一动不动,咬着唇,直勾勾地盯着裴蘅。
此副作态,几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裴知远看向裴知夏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失望。
三言两语,真相昭然若揭。
裴蘅四两拨千斤,轻松地见识到了在场所有人精彩纷呈的表情转变。
所有无端的控诉都回过头狠狠抽了自己的耳光,此时无人有心情追问裴蘅究竟从何得知,大厅里的沉重气氛压在每一个人身上,刚才还怒火滔天的几人气焰瞬间短了一大截。
裴父面子上挂不住,涨红了脸,扭过头去不看他,裴知行咬牙切齿,面上满是不甘。
裴蘅勾了勾唇,两腿交叠,随意靠在椅子上,依然一派悠闲自得。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裴蘅朝空气眨了眨眼。
没想到吧?我知道剧情。
原书中,裴知夏和谢临是发小,作为前期最大的反派,经常联手给男主和原主使绊子,两人相互利用,又相互防备,做过的所有事裴知夏都留有详细证据,以防哪天对方甩锅,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习惯。
文件夹确有其事,但裴知夏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怎么可能把罪证随便放在硬盘里,还设置这样一串简单的密码?
储存罪证的文件层层加密隐藏,每一层密码都长乱混杂,随时变换,配以多重验证方式。看到这段剧情时,裴蘅刚刚穿书过来,躺在病床上的他头脑发昏,前面的密码都没记清,只记住了最后一层简单得格外突出的固定密码,他本来心里也没底,想诈一诈裴知夏,没想到裴知夏心理素质这么差,几句话就露了怯。
至于银行流水,这句也是裴蘅顺嘴说的,做这种事,裴知夏怎么可能从自己的账户上划钱?
不过,看裴知夏这个反应,也没有进一步调查验证他的话真实性的必要了。
“就算知夏误会了你,你也不该动手伤他,更不该把他推下楼梯,他年纪小,身子也弱,从小都没吃过什么苦,就算你们有矛盾,作为兄长,你就不能更包容他一些吗?罢了罢了,这件事你们都有错,就这样相互抵过,以后都不要再提了。”沉默片刻,裴父烦躁地摆摆手,轻飘飘地把事揭过。
裴知行得了赦般松口气:“对对对,知夏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在整天在外面鬼混不着家,这种作风,被编排了也是活该。”
裴知行话里话外的暗示让裴蘅挑了挑眉,果然,下一秒,裴知远皱眉望向裴蘅:“这些是谢临告诉你的?”
这些话,原主上次和裴家人吵架的时候一个字也说不出,裴知远是在说他拿身体换清白呢。
在两个亲儿子的点拨下,裴父终于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怒斥:“谢临是什么人?你有什么事不能和家里好好解释?至于为了这点事情出卖自己,丢我的脸?!你,你就这么贱?就这么恨你弟弟?”
裴蘅不言,弯腰捡起其中一张照片,抹去上面的浮尘,好看得仔细些。
照片画面中心的两人姿势亲密,被环抱的人露出白得发光的小半张脸,额上缠绕着厚厚的纱布,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连鼻尖上的一颗血红色小痣都与他如出一辙。
“我想你们可能误会了。”裴蘅有些厌倦了,和一家子不要脸的蠢货打交道实在心累。
裴知行紧紧盯着裴蘅,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表情的变化,阴阳道:“是不是想说我这张照片也是修的?那我文件夹的密码是什么?”
“照片上的人确实是我,不过......这张照片是截过的吧?这个角度,应该能拍到站在我和我男朋友旁边的谢临先生。”
见他承认,裴知行本欲乘胜追击,却在听到后半句话后猛地愣在原地。
“如你们所见,我在外面鬼混,喝醉酒和男友在房间休息,谢临先生突然冲进房间对着我和我男朋友拍照,至今没有解释,若是我记得不错,这件事才发生不到两个小时,你们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裴蘅凉凉道,向来无喜无悲的清冷眼眸划过一丝厌恶。
全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夜风经过,门外传来树叶沙沙的摩擦声。
裴知夏也卡壳了,错愕道:“哥,哥哥,你交男朋友了?”,裴知远不解地望向裴知行“你不是说......”。
造谣被揭穿,视线中心的裴知行顿时一阵心虚,照片是朋友发来的,电话里,他又依稀听得“裴蘅”“谢临”两个人名,没等他问清楚,对方就把电话挂断了。他也没多追问,看清照片里的人时,他心里就燃起了滔天的阴暗快意,带着把人踩碎了碾进泥里的心思,半揣测半杜纂了自己愿意相信的真相。
他很是瞧不起这个乡下来的亲弟弟,在裴知行看来,裴蘅性子又冷又倔,整天也没个好脸色,连向来开朗活泼与人友善的知夏都和他相处不好,还总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在一起,家也不回,让外面的人平白无故背后议论裴家苛待亲子。
再加上前段时间还作妖污蔑一起长大的弟弟,裴知行暗恨,一想到裴蘅那副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的模样就气得牙痒痒,做梦都想让他狼狈不堪,惊慌失措,看他还还能不能在自己面前装模做样?
思及此,裴知行带着浓重的恶意,自作主张地把裴蘅定义成了不择手段又愚蠢狭隘的报复者。
还没等裴知行辩解,裴蘅站起身,眼神掠过表情复杂的裴知远、神色晦暗不明的裴知夏、憋红了脸的裴知行,最后落到欲言又止的裴父身上。
“这回解释清楚了?能听懂吗,父亲?”
裴父哆嗦着手:“你,你......”
“我是同性恋,让父亲和家族蒙羞了。”
裴蘅微笑,愉悦地接过裴父的话。
说罢,无视了气到发抖的裴父,干脆利落地转身往外走,临走前还斜瞥了一眼没出过声的管家,最后掷下一句:“没什么事,以后别叫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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