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点名身份那天后,本来还对裴渡非常热情的苏珩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每次见他都扭扭捏捏的,一副有话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裴渡猜到他是因为身份的事情才如此,初见时,他曾把苏珩归类为过于单纯或对他有利可图,现在看来,他属第一类,还是其中翘楚。
苏珩为人善良赤城,裴渡自然也愿以真心相待。
一天晚训后,在裴渡和苏珩对视,苏珩匆忙打了个招呼之后便要离开的时候,裴渡轻声叫住了他。并把他拉到了听风院想跟他谈谈。
苏珩眼见躲不掉,便磨磨蹭蹭跟着去了,一路上闹肚子去厕所一次,听见有人喊他两次,走不动四次。最后还是裴渡给了他一个疾行符,才顺利到听风院。
这个时候谢止一般都在竹林练剑,竹林距这有一段距离,裴渡便让苏珩坐在庭院一旁的石桌上,正色看着他。
一路上裴渡见他花样百出,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但也把这副模样学了个十成十,准备以后那他来应对惹到师尊生气的情况。毕竟以前他只会装病和躲到后山的树上这两样手段,不免太过单调,以至于哪怕有师妹替他打掩护但每次师尊最后都能找到他揭穿他的谎言并收拾他一顿。
之后他就会装作卧床不起,厨娘林姨便给他日日做好吃的给他补身体。吴师叔也每天过来看望他对他苦口婆心,一般最后都是由林师叔这个和事佬出面,裴渡和秋念成就此和好。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秋念成不会对裴渡下狠手,那点伤对裴渡这样的修士来说更是算不得什么,要是他想分分钟就可以自愈,是大家都乐在其中罢了。
想到师尊和师妹以及清源宗的大家,裴渡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让他本来想吓唬一下苏珩让他说实话的计划行不通了。
苏珩非常眼尖的察觉到了气氛的改变,一改之前扭扭捏捏的作态,以极快的语速对裴渡坦白道:“裴兄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都行,但不要打脸,我明天还要见人。”
事情不向裴渡想的那样发展,他真的挺好奇苏珩的脑回路,没忍住笑了出来,回道:“你没做错什么啊。我为何要怪你?”
“我一开始把你当成扶摇榜末位,对你称兄道弟,甚至还扬言要罩着你,你不生气吗?”
裴渡坦言道:“不生气。你一片好心,反而是我应该感谢你啊。”
苏珩见裴渡不像是撒谎,心里更烦躁了,用力抓了抓头发,小声说:“那我也对不起你,高希年让我接近你以朋友的身份拉拢你,他想要日后你为虞城助力。你不觉得很…很无耻吗?”
裴渡不答反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苏珩犹豫了一会,对裴渡坦言,“我自然是不认同,如果连交朋友都要以利益挂钩,不能真心相待的话,人活在世上未免太假太无味了。但我也明白高希年的想法,他也不过是想保护虞城罢了,所以我也做不到责怪他。所以我才觉得对不起你。但你放心,我发誓我是不会利用你来满足我自己的私欲的。”
裴渡点点头表示理解,和他预想的也差不多,他能察觉出苏珩是被人指使,内心不愿却拒绝不了,所以每次见到他才扭扭捏捏的姿态。
“那便够了。既然你说不会利用我,那便无需自责,苏兄对我像往常那样便行,无需有压力,抛开扶摇榜第一的身份,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闻言,苏珩很是高兴,抬头不断观察裴渡的神情,在接连得到点头或微笑的肯定答案后,彻底放下心来。开始跟裴渡东扯西扯,询问裴渡是如何能成为扶摇榜第一的,裴渡的喜好等等。裴渡觉得他很像自己的师妹,便也不恼,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
突然,苏珩的眼睛扫到了裴渡石桌上的书,刚刚他太紧张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裴渡更加不高兴,眼睛不敢乱瞥。现在放松下来了,才注意到裴渡摆在石桌上的书。
“这不是《归启录》吗,裴兄你也喜欢看吗?”
裴渡顺着看去,这是前几天他去藏书阁找到的法成尊者弟子写的一本书,里面记载了他自结丹之后的修炼心得和一些事迹,大多都是记载他的功绩,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便放在石桌上忘记收拾了。
裴渡将书收回乾坤袋,然后苏珩解释道:“是,我崇拜法成尊者,因此特地翻来记载他的著作想要学习一下。”
苏珩一听裴渡崇拜法成尊者,顿时来了劲,朝裴渡神秘一笑,“那你可知道,这本书其实是有上下两册的。现在流传下来的是下册,是法成尊者历千迟的弟子写的,目的是歌颂其功绩。但上册是法成尊者亲自写的,没有对外扩印,写的也不过是他年轻时所见所想还有他妻子罢了。”
裴渡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泛起一层浪,他接着苏珩的话问道:“既然没有对外扩印,苏兄是在哪看到呢?”
苏珩回答道:“害,就是我小时候和父亲吵架,被他关在书房反省,我闲来无事翻到的,父亲的书房里大多都是一些修炼秘籍或丹方,我看有趣,就读了几遍。后来我问父亲,他说是他年轻时在外游历的时候,一位友人放在这里跟他换取银两的。说是有钱了便来赎走,父亲说他本不想要,但是拗不过他,便告诉他地址一直替他保管。没想到他未曾来赎过。”
“等到父亲几十年后再见那位友人,便是现在的法成尊者了,当时他在修真界已经颇有名气了,父亲想把这本书还给他,他却不要了,父亲感觉他有苦衷,便放在书房里继续替他保管,一直到现在。”
苏珩见裴渡陷入沉思,以为是他对《归启录》上册还是很感兴趣,就继续说道:“其实这本书也没什么意思,主要就是描叙了他和他妻子在雾寿城的相知相遇,再加上一些他的日常生活罢了,你要是真感兴趣,我传信给父亲问他要来给你看。”
裴渡摇了摇头,如果贸然写信,就算拿到这本书,也可能打草惊蛇。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雾寿城这个地方。
裴渡装作好奇的问道:“雾寿城吗?我倒是没听过这个地方。”
“我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据书里说,那是法成仙尊长大的地方也是与他妻子相知相遇的地方,应该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吧。”苏珩没多想,把知道的都告诉了裴渡。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裴渡此前一直寻不到如何接近法成仙尊,结果没想到会在苏珩手里找到线索。
据他打探到的消息,写下《归启录》下册的法成仙尊的弟子从师门出来之后,就不知所踪,但最后一次出现也在雾寿城。不管两者之间有没有关系,雾寿城他都得去走一趟了。
两人聊了很长一会,裴渡送走苏珩回来的路上,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裴渡定睛一看,是周丰。他不似先前那般狂傲,拦住裴渡后,甚至不敢直视裴渡的眼睛。
裴渡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注视着他,他大概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无非是想要取得他的原谅罢了。
果然,周丰开口,声音颤着道:“裴修士,先前是我多有冒犯…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先前对您的冒犯。”
这次,裴渡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听完这句话便走了。留下周丰一个人脸色铁青,他想叫住裴渡,但却因修为差异悬殊而不敢,但却在心里对裴渡的恨意更浓了。
裴渡回到听风院,见谢止立在此处,被林风轻轻吹动一侧碎发。
“既然刚才周丰在时不现身,为何在这现身?”裴渡问。
“我以为你会原谅他。”谢止轻声说道。
裴渡没想到谢止在这等他是因为这个事情,细声解释道:“他道歉是因为我是扶摇榜榜首,他知我修为远在他之上,他怕我报复他。若我没有点名身份,他只会变本加厉的欺辱。那我为何要接受他的道歉呢?”
谢止微微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起身回了院子里。
裴渡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笑了笑,他一早就察觉到谢止在周丰道歉的时候就在一侧看着,他本以为谢止不会问他,没想到他却以外的坦诚。
他有时候觉得谢止就像一块未被开发的宝藏,挖到宝藏之前,挖到的都是泥土,只有你把泥土都挖去了,才能漏出里面无比珍贵的宝藏。
————
天启院有诸多考核,其中一项就是每月完成一次除恶。可以选择去帮助一些妖物或魔修作乱而无力的门派解决危机,也可以去摘一些品阶较高的妖物的妖丹,从而完成任务。但是但凡想在长老或尊者面前多多表现的修士,大都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做更多的贡献,去挑战一些难度更高的任务。
而天启院,大都是这样的修士。
所以,当裴渡看到除恶清单,按奖励高低,最上面是猎杀三阶妖兽食人花的妖丹时,就知道大多数人会选择这个任务。对此他并不感兴趣,因为他在清单里找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雾寿城。
“雾寿城除恶救援:近日雾寿城中的璃气派有不少修士离奇死亡,调查多日未果,怀疑是魔修所为,请求天启院救援。”
按理说,这样紧急的救援应当放在清单前几位,但出人意料的他在末位,一般天启院的修士连看都不会看的地方。一百人五一百个任务看似每个人都有任务,但无疑会存在多人争夺清单前面奖励高的任务的情况,正因如此才末尾的任务,按理说不会有弟子接下。
天启院接下的救援,若没有特殊情况,五大宗门是不允许参与的,有些甚至没有知道的权利。
那么若天启院没有弟子接这个任务,璃气派可能会陷入有弟子继续失踪而无人处理的情况。
所属下系门派疑似魔修作乱,天启院却不作为,这显然不符合常理。因此,裴渡有预感:雾寿城里一定有秘密,而且极有可能与天启院有关。
所以,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天启院,雾寿城他都必须去一趟。
裴渡往除恶清单中的雾寿城输入自己的灵力,以示自己接下了这个任务。接下任务者可以看到选择同样任务的修士的名字,以便相互照应。裴渡虽然心里早有揣测,但在上面看见谢止名字时还是笑了笑。
上次他们二人的名字整齐排在一起,应该是扶摇榜上吧,没想到这么快就以这种形式再次排在一起。
裴渡要收拾的东西不多,大多东西都在乾坤袋里。他回到听风院把身上的弟子服脱了下来,换上了初入天启院的红衣。收拾好打开门的时候,看到谢止在院子里等他。
身上穿着初见时的白色锦衣,没了弟子服上青色的点缀,显得清瘦的身影更添几分孤寂。与他对谢止的第一印象一般:疏离清冷。
见裴渡开门,谢止抬头,目光刚好撞进裴渡的眸子里。
裴渡小跑过去,轻轻拍了拍谢止的肩膀,笑着对他说:“走吧,你我同行。”
谢止并没有挪开目光,一直注视着裴渡的眼眸,“你好像并不惊讶我会选择雾寿城。”
一开始他就知道,他能看出来的事情,他那位冰雪聪明的同窗自然也能。
裴渡不答反问,“你不是也不惊讶我会选择雾寿城吗?”
谢止没想到裴渡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嘴角浮现出笑意,“对,倒是我庸人自扰了,我们启程吧。”
裴渡突然想起苏珩所说的,谢止从未离开过宗门。他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轻声说:“到时候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多多问我就好了,比如说山下的吃食如何,风俗如何这类的,我通通都知道。”
“…我只是没下过山,不是没读过书,山下的事情,我在书里都曾读过。”
这倒是出乎裴渡的意料了,他倒是没想到还能这样,不禁有些尴尬。
还在思考怎么打圆场的时候,谢止突然回头,看着他说:“不过,还是多谢。”
“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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