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二月初的那场会试,宛如高悬于苍穹的璀璨启明星,既洒下指引前程的光辉,又沉甸甸地压在人心头,每一个渴望功成名就的学子都深知,要想在这场群英荟萃的较量中脱颖而出,需得拼尽全力。
江宁与汴京相隔千山万水,要赶在河道结冰前抵京,还要提前去京城的书院温书,时间紧迫,乡试放榜后第二个月,温修远便决定动身前往汴京。
天刚泛起鱼肚白,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江宁县。
星澜和秦氏早早起身,精心准备了一些干粮、衣物、药品,以及温修远平日里最爱读的几本书籍,收拾好行囊,而后相伴着向渡口走去。
一路上,秦氏脚步迟缓,时不时抬手擦拭着眼角,嘴里不停念叨着儿子出门在外的诸般不易;星澜则默默跟在一旁,眼神中透着担忧,手中紧紧攥着包袱的系带,仿佛这样就能攥住即将远行之人的衣角。
不多时,三人来到渡口,江面上,船只往来穿梭,白帆点点,仿若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可此时,谁都无心欣赏这景致。
温修远见星澜如云的乌发上毫无发饰点缀,不由有些疑惑,轻声问道:“星澜,你怎么不戴我送你的那支簪子,是不喜欢吗?”
星澜摇头,轻轻咬了咬下唇,略带羞涩地回答:“我很喜欢,只是它太珍贵了,我平日里在医馆忙活,磕磕碰碰的,怕不小心弄坏了,便收起来了。”
见她如此珍惜,温修远心头一暖,唇角上扬,认真说道:“如今我能力有限,暂时只能送你素簪,不过你放心,等我考取功名,一定会努力攒钱,送你更多更精致好看的头面首饰,让你成为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
星澜听见他这般直白的话语,俏脸红彤彤的,仿若熟透的蜜桃,她嗔怪地瞥了温修远一眼,跺了跺脚,娇嗔道:“你说这个干什么,等你以后赚了钱,自然是要先孝敬秦姨。”
秦氏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个年轻人的对话,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眼中满是对儿子和星澜的疼爱。她轻轻拍了拍星澜的手背,笑着说道:“傻孩子,我都人老珠黄了,哪还用得着这些。只要你们两个过得好,我也就知足了。”
星澜一听,连忙道:“秦姨,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一点都不老,咱们要是一起走出去,旁人准会以为咱们是姐妹呢。”
秦氏被她孩子气又暖心的话语逗笑,点了点星澜的鼻尖,打趣道:“你这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甜得过头了,真招人疼。”
温修远静静地看着他生命中最爱的两个女子,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即将离别的不舍,也有对未来的坚定决心。他暗暗攥紧双拳,在心底发誓,此番进京,一定要出人头地,给她们一个安稳富足的未来。
就在这时,船夫那粗犷豪放的嗓音打破了这份温情:“要乘船的赶紧上船咯,莫要耽误了行程!”
秦氏像是被这喊声惊醒,她一把拉住儿子的手,那双手因常年劳作而粗糙干裂,此时用足了力气,生怕一松开他就会消失不见。她眼中含泪,声音颤抖道:“儿啊,你这一走,家里空落落的,只剩娘一个人了。”
温修远心中亦是酸涩无比,眼眶泛红,安慰母亲道:“娘,您别担心,至多半年,等我在汴京站稳了脚跟,就立马接您和星澜到汴京团聚,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星澜也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轻轻帮秦氏拭去眼角的泪花,柔声安慰道:“秦姨,您别难过,都说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修远此去定能金榜题名,咱们就等着他的好消息吧。”
温修远望着星澜,墨黑的眼中满是不舍,“星澜,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还要麻烦你帮我照顾我娘,也要好好照顾你自己。”
星澜点头道:“你我之间何须见外,我一直把秦姨当成我至亲的家人,不用你说我也会尽全力照顾好秦姨。你自己也要多多保重,路途遥远,风霜雨雪的,千万小心,到了汴京别忘了给我们捎信,报个平安。”
温修远郑重点头,目光中透着浓浓的眷恋,他此刻多想张开双臂,将星澜紧紧拥入怀中,可渡口人来人往,嘈杂喧嚣,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在船夫的再三催促下,他缓缓转身,一步一回头地登船。
渡口的风呼呼作响,吹乱了众人的发丝,温修远站在船头,迎着风,大声叮嘱道:“娘,星澜,风大,你们早点回去吧,别着凉了!”
星澜和秦氏并肩站在岸边,目光紧紧追随着那艘渐渐驶离的三层高的大船,直至它变成一个模糊不清的小黑点,消失在浩渺的江面上,两人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满心落寞地离开。
***
冬日的寒风如冰刀般肆虐,刮过江宁的每一条街巷,吹得门窗哐当作响。
儿行千里母担忧,秦氏这些日子明显憔悴了许多。以往虽说温修远挑灯夜读,留宿书院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可毕竟人还在江宁县,至多不过半日车程,她心里头总归是有着落的。哪像如今,他孤身一人漂泊在千里之外的汴京,那是个繁华又陌生的地界,秦氏只要一想到儿子万一遇上难事,身旁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心里就像被千万根针扎着,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星澜每日在医馆帮忙,将秦氏的忧心忡忡都看在眼里。这日,她刚踏入医馆,就瞧见秦氏坐在窗前,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那模样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
星澜心头一紧,赶忙放下手中的药篮,几步走到秦氏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秦姨,您别太担心了,我刚收到修远的家书,说他已经在汴京城外的松风书院安顿下来了,山长和同窗都对他十分关照呢,一切顺遂,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闻言,秦氏眼中顿时有了光彩,她立即转过头,拉着星澜的手反复确认:“真的?修远信里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不信您自己看,我今日本也打算把这封信给您。”星澜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眉眼弯弯道,“秦姨,修远那般聪慧过人又才情出众,走到哪儿都是块闪闪发光的金子,招人稀罕着呢,您再这般愁眉苦脸的,要是被他知晓了,该多心疼啊。”
秦氏看过信,确认星澜当真没有哄她,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担。她轻轻拍了拍星澜的手,感慨道:“唉,修远不在,家里冷冷清清的,这个年啊,看来只有咱们娘俩一起过了。”
星澜眼眸里瞬间闪过一道惊喜的亮光,脸颊因激动泛起淡淡的红晕,有些受宠若惊地问:“秦姨,今年我真能和您一起过年吗?”
秦氏看着星澜,眼中满是疼惜与慈爱,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傻孩子,当然可以啦。其实啊,秦姨早就想接你到温家过年,只是你那养父母说什么也不同意。”
说到这儿,秦氏微微皱眉,眼神里透着不满与无奈。
星澜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低喃道:“我知道他们为何不同意。”
在她的记忆里,沈家从来都算不上她的家,尤其是弟弟耀祖出生后,她在那个所谓的家里更是彻底没了容身之处。沈进财和李氏把她当奴隶一样使唤,天不亮她就得起床给一家人做朝食,灶膛里的火熏得她眼泪直淌,稍有差池,比如粥熬得稠了些,或是饼烙得焦了点,换来的就是一顿打骂。等他们吃完,又得赶紧收拾碗筷,接着去河边洗衣裳,那些脏衣裳堆得像小山似的,冬日的河水又冰寒刺骨,冻得她双手通红、破皮,钻心地疼。洗完衣裳,还要打扫屋子……等这一切忙完,太阳都已经高悬半空,她才能匆匆赶往温家医馆帮忙。若不是秦氏会给她工钱,让沈氏夫妇觉得有利可图,他们是绝不可能放她出门的。
秦氏瞧着星澜垂着头情绪低落的模样,心疼地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好孩子,你受苦了。如今不一样了,你和修远有了婚约,他们总不能再阻拦你陪未来的婆母过年。”
说着,秦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拉着星澜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瞧瞧,你这衣裳旧得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赶明儿咱们去集市上扯几匹布料,我替你制两身新衣裳,过年也穿得喜庆些。”
星澜一听,连忙摆手推辞,“秦姨,不用了,我这衣裳还能穿,您手头也不宽裕,就别破费了。”
秦氏却很坚持,“要的要的,这可是我作为婆母送给未来儿媳的见面礼。你不知道,秦姨一直想有个女儿,幸亏修远争气,博得了你的芳心,让我这愿望得以成真。像你这么如花似玉、娇俏可人的小娘子,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星澜泪水盈满眼眶,簌簌滚落,打湿了衣襟,她感动得喉咙像是被哽住,半晌说不出话来。最终,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猛地扑进秦氏怀里,紧紧抱住她,仿佛要用这个拥抱表达所有的感激。
秦氏眼中也闪烁着泪光,像娘亲哄孩子一样安抚地拍着星澜的后背,“好孩子,有我和修远在,以后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妹宝真的好惨,不过没关系,先苦后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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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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