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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泥泞

雨水拍打着斑驳的窗棂,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干涸墨汁和挥之不去的潮气混杂的独特气味。浮光指尖拂过一枚冰凉的青铜剑格,上面积着薄薄一层灰,指腹下的夔龙纹在昏黄灯光下狰狞又模糊。窗外雨声淅沥,湿冷的空气丝丝缕缕渗进来,钻进单薄的衣领,带来一阵轻微的寒颤。她微微缩了下肩膀,目光投向玻璃门外那片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世界。

她走到门边,准备落下门闩,突然一声极其微弱、几乎被雨声吞没的呜咽,从门旁堆着几个空木箱的角落传来。浮光动作顿住,侧耳细听,又一声,细若游丝,带着濒死的颤抖。

她撑开伞,推开沉重的木门,冰冷的雨点立刻扑在脸上。循着声音拨开湿漉漉的纸板,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蜷缩在角落的积水中,浑身脏污的毛发湿漉漉地紧贴着嶙峋的身体,像一团被遗弃的破布。它眼睛还未睁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瘦弱的肋骨剧烈起伏。

浮光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还未触碰到那冰冷颤抖的小身体,一股极其强烈的气息骤然在她身后炸开,带着草木被狂风揉碎的凛冽,还有一种被猛兽锁定的、令人汗毛倒竖的压迫感。

“住手!”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刃,毫无预兆地劈开雨幕。

浮光几乎是在声音乍起的瞬间下意识地缩了起来,手里的伞倾倒在青石板路上,溅起星星点点的泥泞。提着的袋子也重重砸在潮湿肮脏的地面上,里面的东西滚落出来:几根猫条、两个沉甸甸的罐头、一小袋宠物粮、几包未拆封的消毒棉签、一支药膏……甚至还有一小卷干净的纱布。

身形高大的男子站在几步外的雨帘中,紫色的长发被雨水打湿,几缕贴在轮廓冷硬的颊边。他穿着深色的粗布衣裤,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钉在她的身上,那眼神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冰冷的警告。

原本缩在角落里痛苦呜咽的小玳瑁猫,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散落一地的东西彻底吓破了胆。它发出一声更加尖锐刺耳的嚎叫,不顾身体的剧痛,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本能,猛地从浮光脚边窜过,三跳两纵,瞬间就消失在巷子另一端更深的阴影里。

巷子里瞬间死寂,只剩下浮光因恐惧而压抑的喘息。

风息那双燃烧着冰冷怒焰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了地上散落的东西,没有预想中的棍棒或刀具。周身散发的冰冷怒意,在看清地上那些物品的瞬间,明显凝滞了一下,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里,锐利如刀锋的憎恶,被一丝极快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愕然所覆盖。他高大的身躯似乎也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短暂的沉默后,他不再看浮光,也似乎完全无视了地上那些散落的东西,他微微侧身,似乎只想立刻离开这片泥泞之地,重新融入外面的夜色。

然而,就在他即将迈步的刹那——

“喵……唔……”

一声微弱到几乎被污水滴落声掩盖的、带着极致痛苦的小猫呜咽,从巷子更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幽幽地飘了出来,那声音细若游丝,断断续续。

风息的脚步,硬生生钉在了原地,他背对着浮光,头颅却极其轻微地转向了呜咽声传来的方向。巷子里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下颌紧绷的线条,像一块冷硬的岩石。一种无声的挣扎在他静止的背影里弥漫开来——对人类的厌恶、避之唯恐不及的本能,与某种更无法抗拒的东西在激烈对抗。

最终,后者占了上风。

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决绝,不再看浮光一眼,大步流星地朝着声音来源的阴影深处走去。

浮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往旁边缩了几步,又停在原地。她屏住呼吸,在昏暗的光线下,悄悄向那片阴影里张望。

只见男人蹲了下去,伸出双手,极其小心地探入角落的垃圾堆旁。很快,他直起身,怀里多了一团小小的、颤抖的灰褐色毛球——正是那只受伤的小猫。小猫似乎因为疼痛和恐惧还在微弱地挣扎,发出细弱的哀鸣。

他一手稳稳地托着小猫的身体,另一只手,极其轻柔地覆盖在它那条明显肿胀变形、沾满污秽的后腿上。动作小心得不可思议,与刚才那充满戾气的喝止判若两人。

然后,浮光看到了。

一点微光,如同深秋夜空中最细碎的星屑,自他覆在小猫伤处的掌心下悄然溢出。那光芒极淡,是清冷的白色,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的生命气息,丝丝缕缕,温柔地渗入小猫灰褐色的皮毛之下。

奇迹般的景象发生了。

小猫原本痛苦急促的呜咽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弱下去,渐渐变成了一种带着委屈和依赖的、细小的呼噜声。它紧绷挣扎的小身体,在那柔和光芒的抚慰下,慢慢松弛下来,甚至主动往那个温暖的怀抱深处缩了缩,喉咙里发出安稳的、细微的咕噜声,仿佛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

该离开了。这巷子,这满地狼藉,还有身后那个沉默的人类……都让风息浑身不自在,他厌恶人类聚居区的气息,更厌恶此刻自己因误会而产生的、挥之不去的尴尬感。他抱着小猫,缓缓站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凝聚心神准备抽离此地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触感”拂过他的灵力感知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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