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漫长,仿佛空气都热得扭曲。
大街上没有行人,楼下便利店里坐镇的店员也昏昏欲睡。晚月挑了点肉和葱准备炒个简单的葱烧牛肉,逛了一圈没看见号称要出门买东西的常勒和擎华。
付钱时顺便带了几根天音心心念念的冰棍,晚月提着塑料袋走出店门,脱离空调的冷气就像一脚走进了油锅里。停在门外的车像一只执拗的甲壳虫,反射着炫目的阳光。
车辆在九重阙很罕见,至少在晚月住的这一带很罕见。晚月起初没有在意,是那辆车的车窗缓缓下落,露出坐在车后座那人的脸时晚月才投去目光,磷汇好整以暇地坐在车里,享受车内冷气的同时端详着手上啤酒瓶盖大的钻戒。
晚月打招呼道:“磷汇,你还没回临煞渊啊?”
坐在车里的磷汇充耳不闻,神情倨傲地戴上墨镜。她轻轻叹了口气,说:“能赶快过去吗?待会儿我还有安排。”
“磷汇姐你等等,我马上就筹够钱了,马上筹够。”车里还坐着另一个人,晚月凝目细看发现竟然是擎华,“你看,我朋友汇款给我了。这次的换脑手术一定要成功!”
她满脸急切地给磷汇看收款界面,磷汇用手拍拍她的脸:“傻孩子,要不是付了定金,你想上这辆车都难。”
擎华看起来比平常更不聪明,涎皮笑脸歪在衣着光鲜的磷汇身边,讨好似的搓手傻笑。磷汇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淡淡道:“既然资金都到位了,咱们就走吧。”
“好!好!”擎华点头如捣蒜,显然是把磷汇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磷汇姐,你可一定要帮我呀!”
磷汇被擎华憨厚的表情逗笑,她扬手把红酒泼出车窗,那辆张扬的蝙蝠LP640疾驰而去,只留下一脸呆滞的晚月。
什么鬼,那两人唱的哪出?哪来的跑车,哪来的红酒,哪来的钻戒?磷汇是这么奢侈的人吗,擎华为什么对她又是那个态度?诸多疑团使得晚月更加困惑,反正回家也是跟天音大眼瞪小眼,不如跟过去一探究竟。
想到这里,晚月赶紧把即将融化的冰棍塞进嘴里,漂浮在空中迅速跟上了前方疾驰的跑车。那辆车鬼鬼祟祟地在街道中拐弯徘徊,最后停在五环外一栋年久失修的旧楼前。
司机下车开门,左手巴黎世家纪梵希右手古驰爱马仕的磷汇踩着Christian Louboutin顶着阳光下了车,她手上东西太多,只能像个稻草人似的伸直两手。两只手上的钻戒手链手环晃得擎华目瞪口呆:“磷汇姐,你怎么背这么多包啊?”
磷汇毫不谦虚地说:“因为我是有钱人。”
没见过世面的擎华拘谨地点头,磷汇摘下墨镜,领着擎华走进这栋与她暴发户外表格外不符的旧楼,晚月放轻脚步跟在后头,看清两人上到第几层便飞起来飘到窗边。
也不知这屋子是用来干什么的,每扇窗户上都贴满了报纸,生怕别人不觉得这里可疑。小小危机难不倒晚月,她悄悄做了个法让自己变得透明,飘在磷汇身后进了门。
门窗紧闭的屋里光线昏暗,排风扇吱吱嘎嘎地转着,艰难地为狭窄的屋子更换空气。墙上的瓷砖透着蜡黄,一看就很久没有清洗过,地板上还有一道拖痕,直通往走廊尽头。
磷汇反锁房门,在门口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放下那几个手袋。擎华紧张地问:“磷汇姐,这里就是手术室吗?”
磷汇大步进屋,径自拿起吧台上的红酒:“没错,你只要在这里睡一觉,醒来的时候就能变成聪明人了。”
吧台上正好还剩一个擦得锃亮的杯子,擎华不敢轻举妄动,唯恐弄坏了重要的仪器。磷汇见她拘谨,大大方方地把杯子递给她:“尝尝,我提前叫人醒好的。”
擎华受宠若惊,一仰脖子就给全喝了。她胡乱放下酒杯,努力眨眼试图保持清醒,眼前的画面却越来越模糊。身旁的磷汇时远时近,擎华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扶住吧台,犹豫着向磷汇伸手:“磷汇姐,我……我的头好晕……”
“头晕是正常的,”磷汇将擎华带到客厅里,她扶着擎华在沙发上躺下,拍拍擎华的脑瓜说,“好好睡吧。”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切砍着什么的声音,擎华怕得结巴,小声问:“我……我真的可以变聪明吗?”
“很多人都有和你一样的疑问,不过手术之后就都没有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擎华强撑着精神摇头,磷汇轻声说,“因为她们变成了聪明人,不会想这么愚蠢的问题。”
她像是安抚般拍着擎华的脸,擎华呼吸越来越慢,最后沉沉睡了过去。晚月赶忙探她鼻息,好在还有气。
眼前的情形越来越难懂了,晚月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结果发现压根就没有信号。磷汇倚在吧台边静静品酒,走廊尽头蓦地传出一个人声:“啧,切到手了。”
这台词怎么有点耳熟,晚月趴在墙边往里窥探,磷汇已经放下酒杯穿过走廊,走到尽头的浴室里。帘明只穿着一件屠宰场专用的围裙,抓着沾血的切骨刀蹲在地上。
第一眼感觉帘明像大润发里杀鱼的,第二眼看见混杂着血污肉沫的尸体,晚月差点尖叫起来。高跟鞋停在帘明身旁,磷汇对尸体视若无睹,问:“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马上就好了。”帘明恭恭敬敬地回答,见磷汇打量着地上的尸体,帘明道,“人已经死了,不要再看了。”
原来是这个不要再看了?晚月无言以对,磷汇睨着那尸体说:“这是哪个穷人,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这是韵影,脑子很好上过电视的。”帘明面不改色地掰开沾血的头盖骨,很有职业道德地介绍道,“其实她混得也不差,在职场上有上升空间,朋友也不少。”
磷汇毫不在意地靠在浴室门边,欣赏着手上的红宝石钻戒说:“那你就做得干净点,别让她那些朋友发现了。”
帘明点头称是,手法娴熟地将韵影的整个大脑割了下来。脱离颅腔的大脑在充满血腥味的空气里颤动着,帘明将其妥善安置在托盘上,和磷汇一起穿过走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晚月对着韵影比划着十字架,偷偷跟在磷汇和帘明身后走出浴室。两人把擎华的脑袋抬起来,磷汇动手剃掉头发,帘明依次摆好手术刀调整光照。
做好一切准备,两人套上手术服开始切割擎华的头骨。齿链疯转的声音令人胆寒,晚月锁在客厅墙角看着这两人割下擎华的头骨,用手术刀在擎华的脑袋里拨弄。
帘明正小心地剥离擎华的大脑,空闲的磷汇不耐烦地问:“能快点吗?我身上的Eau torride味道要散了。”
“我尽量。”帘明的暴脾气破天荒没有发作,她查看着擎华的大脑,咦一声说,“这人的脑子好像有问题。”
“她不是个傻子嘛,能有什么问题?”磷汇闻言来看,顿时也惊讶起来,“这是……保护膜吗?”
虽然大脑生出保护膜一定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得见的奇景,但晚月还是没有猎奇的兴趣。帘明波澜不惊地剪开血管,说:“看来这个人的脑子没怎么用过,看这里。”
保护膜上贴了个显眼的标志,磷汇讶异道:“防伪码?”她取出手机扫码验货,显示为假的页面弹出来,磷汇嘲讽道,“这人的脑子是假货啊,怪不得蠢成这样。”
“不管她从前是不是傻子,换了新脑子之后就是聪明人了。”帘明动手将韵影的大脑缝合进擎华的脑壳里,她手法熟练地收了线,问,“那个韵影的尸体怎么办?”
磷汇撕掉手套,随手把垃圾丢进桶里:“烧了。”
帘明应一声,重新将擎华的头盖骨装了上去。接下来只要等待药效散去,磷汇拿起香水对着屋里混浊的空气一通狂喷,帘明则把韵影拖出浴室,打开花洒冲洗身上的血水。
晚月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趁着那两人顾不上自己飘到门边准备夺路而逃。她刚将手搭到门把手上,门外就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屋里的磷汇登时警觉起来,晚月只得躲好。
屋里还有尸体,磷汇警惕地把手术刀藏在背后,带着笑容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两个打扮得很不起眼的魔族,其中一个戴着口罩。磷汇还算冷静,笑着问:“你们是谁?”
那个没有乔装的正是栖川,她说:“我们是楼下的住户,一直听见你们家好像在敲东西,所以想上来问一下。”
决不能让她们进来,否则房间里那堆血刺呼啦的东西就要被发现了——晚月和磷汇同时想。磷汇不动声色地挡住栖川窥探的视线,说:“我们家浴室在装修,还请包涵。”
“原来是在装修呀,我说这么吵个不停。”栖川没有过多为难,又说,“对了,你们家浴室的水管是不是生锈了,为什么我们家浴室的天花板上老是出现红斑?”
“这个嘛,是有些生锈的地方。”磷汇眼神一凛,很快又换上亲切和蔼的笑容,打开门热情地说,“正是下午茶的时间,二位不妨进来喝点东西,就当是我们的赔罪了。”
目睹一切的晚月隔空对着门外两人使劲摇头,栖川与身后那人对视一眼,从容地应下了磷汇的邀请:“好啊。”
晚月感觉一阵窒息,栖川和戴口罩那人坦然走进屋里,还没走到客厅就被不知什么时候摸出来的帘明挡住退路,磷汇也不再虚与委蛇,拔出手术刀凶相毕露。
栖川一脚踹向磷汇手腕,迅速夺下她手里的手术刀。那个戴口罩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帘明一刀捅穿脖子。
她手忙脚乱捂住伤口,却堵不住喷涌而出的鲜血。帘明一把推开那人,想也不想就掏出抢来:“你是警察?”
“有人出钱买你们的命,”栖川抓起挣扎的磷汇当盾牌,抄起手术刀掷向帘明,“你们的命现在是我的了。”
那飞刀迎面刺来,帘明勉强闪开,碍于遮挡被办法干脆利落地开枪。被勒住的磷汇一肘捅向栖川,栖川侧身躲掉,帘明立马对准栖川砰砰砰射出几发子弹。
晚月觉得那子弹好像能穿透耳膜,震得她差点栽倒在地。栖川扑到沙发后避过那几枪,晚月就缩在她身边,大喊道:“我们快跑吧,磷汇和帘明在搞器官贩卖!”
她喊得嗓子都痛了,栖川还是跟没听见似的。她飞速给手里的枪装上弹匣,从袖中掏出个小镜子往后看了看,无比果断地飞身而出,不带瞄准就打中了磷汇胸口。
眼见同伙中枪,帘明转头就跑,栖川乘胜追击扬手甩出飞刀,帘明应声倒地。戴口罩的靠在走廊墙壁上,捂着脖子嗬嗬地喘着粗气。栖川抬脚跨过磷汇的尸体在屋里转了一圈,走到那人身边问:“怎么样,还活着吗?”
“当……当然。我绝对会活得比那三个人久,”那人抬手撕下口罩,晚月这才发现她是常勒,“都解决了?”
“死得很干净。”栖川顺手拔下插在帘明身上的飞刀,往屋里侧了侧头,“我在浴室里看见一具尚未肢解完毕的尸体,好像是第三目标韵影。你还能去辨认身份吗?”
半边身子都是血的常勒蹬着地板要站起来,栖川伸手扶住她,带着常勒踉踉跄跄地走到浴室门口。看见浴缸里死去多时的韵影,常勒再也忍不住笑声:“哈哈哈,我还没动手你们三个就窝里斗起来,真是太痛快了。”
整间浴室糊满血污,只有栖川身上是干净的。她蹲在常勒身侧,说:“常勒小姐,她们死后你就不会有烦恼了。”
鲜血在狂笑里涌出来,吊着最后一口气的常勒满脸释然,挨着墙壁滑坐歪倒。她仰头望着栖川,低声说:“酬金……酬金在我家院子里那棵松树底下……尽管拿去吧。”
走廊顶灯时明时暗,常勒说完最后一个字,瞪圆的眼睛也不眨了。栖川抬手帮她合上眼睛,起身关上浴室的玻璃门。磷汇和帘明的尸体横在屋中,沙发上的擎华生死未卜。
栖川整理好行装,经过磷汇身侧时顺带撸走了她手上的戒指。躲在隐蔽处的晚月看得人都傻了,一时也忘了隐藏,栖川将戒指收进口袋的时候抬眼看见她,立即举起枪口。
晚月吓得连话都不会说,慌慌张张举手投降。估计是见她没有武器,栖川将枪收好,拿起桌上剩余的手术刀。
看着栖川一步步走近,晚月还没来得及逃跑就感觉脖子一凉,惊得她猛然睁开眼睛。掉在身上的是根没有拆开包装的冰棍,天音正坐在茶几边跟人争论着什么。
晚月头疼地坐直身来,栖川就在她对面,晃荡着手里的怀表对磷汇道:“现在晕不晕,有没有感觉很困?”
晚月望着那怀表出神,磷汇说:“真的没感觉啊。”
“怎么会这样,”常勒不满地拍着桌子,“我就要看帘明穿○体围裙,快给我看帘明穿○体围裙。”
“少做梦了!”帘明一拳把常勒打倒,按着常勒的脑袋说,“那我就要看你去死,死得很惨很惨!”
擎华没有参与争斗,守在栖川身边问:“什么时候让我做聪明人呀?磷汇测试完就该轮到我了。”
栖川对擎华晃晃怀表,晚月再度昏倒过去。
国庆节快乐!
这一章说到了百斩堂的员工宿舍和韵影的房间。
实际上百斩堂并不是包吃住的企业,但是配有一个小房间作为宿舍,以供通宵的员工暂时休息。韵影单独占用了一个房间,代价是每个月的工资会被扣除一部分作为房租。
下次更新在本月6号中秋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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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世界总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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