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自觉地没跟过去,同样被落下的阿契苦着脸捡起角落里的扫把,天音好奇地问:“玉怀是谁啊?”
阿契随口答道:“就是那个很有名的玉怀。”
“我不知道,你给我讲讲吧。”她一来自己就被排挤,阿契索性背过身不理天音,天音又说,“我们是队友啊。”
左等右等天音也没有拿起扫把,阿契哼一声说:“赶紧扫地,要是她们回来看见地没扫干净肯定要骂我了。”
天音赶紧接过扫帚,顿了顿又说:“我不会扫地。”
阿契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我真的只会弹琵琶,”天音不好意思地说,“我家里很喜欢我,这种活从不让我干。”对方眨眨眼,她抱起琵琶赔笑道,“不然你负责扫地,我在旁边给你配乐。”
阿契自认倒霉,说:“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抄起扫把推开房门,没有再和天音废话的意思。整座聚珍阁里都是闹哄哄的魔族,有的吃酒有的赌钱,天音厚着脸皮跟到队友身边:“能给我讲讲玉怀是谁吗?”
阿契低头专心扫地:“玉怀是很强的人。”
天音似懂非懂,说:“她们是要去找玉怀结盟?”
阿契古怪地看她一眼:“是去偷看人家洗澡。”
“啊?”天音喊得屋外走廊里的都能听见,抓起扫把当武器道,“那我们得快点去阻止啊。”
阿契又扫起地来:“我没空,你自己去吧。”
天音气势磅礴地走出门外,阿契干脆地关上门,走廊里的魔族们都停下喧闹看过来。天音讪笑着折返回屋,犹豫道:“可是我不会打架,她们生起气来打我怎么办?”
阿契无话可说,道:“没那本事就别管闲事了。”
傻子都能看出来她在闹脾气,天音赶紧把琵琶从包袱里取出来:“我给你配乐吧,你听着曲子心情就好了,心情好了扫地也就快了,我们快些扫完去找她们三个。”
只顾着扫地的阿契懒得理她:“我不喜欢听曲子。”
天音自信道:“我可以弹到你喜欢听为止。”
若说修炼辩论天音自然不敢骄傲,但若要比起琵琶技艺她还真敢卖弄展示。从阳春白雪到乡间小调,霸王卸了甲昭君出了塞,那魔族也从这间屋子扫到那间屋子去了。
天音不禁也怀疑起自己的技艺来,收起琵琶跟着跑到隔壁房间问:“怎么样,你觉得哪首最好?”
阿契惊讶地回头:“你已经开始了?外头太吵我没听见。”天音感觉自己在音乐界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她抓起琵琶又要开始,对方赶紧说,“快收手,我已经扫完了。”
天音这才收住架势。两人戒备地抓起扫把挪到澡堂边,澡堂三剑客正围在门缝前窥探。阿契故意咳嗽几声,那三人置若罔闻,小声地嘀咕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门后雾蒙蒙的,背砍刀的说:“我什么都看不清。”
另一个说:“那是你眼神不好,我眼神好让我来。”
天音还在担心出声会被教训,身旁刚扫过三个房间的阿契说:“我们把三个房间都扫干净了。”
带头的那个嗤之以鼻:“哪里扫干净了,一点也不干净。你们两个别偷懒,快回去重扫。”
“不干净的是你们的思想吧。”阿契忍无可忍,把扫把一丢鄙夷道,“我不当你们的跟班了,你们找别人去。”
带头的那个这才转过头来,扬手就在她头上一锤,凶神恶煞道:“你胡说什么呢?没有我们你还能倚仗谁?”
她比阿契高上许多,仿佛随手就能把阿契倒着抓在手里。天音正想去拦,楼上便有人问:“就是你们在偷窥?”
围观的魔族纷纷噤声,从楼上闲庭信步走下来的不是人,而是两只亮着獠牙淌着涎水的狼。方才还逞凶斗狠的澡堂三剑客吓得不敢说话,阿契赶紧拉着天音躲进人群。
那三人也想找地方躲藏,却被两只比她们还凶的狼拦住去路。围观群魔没有一个上前,反而个个眼放精光争相去看。阿契跟着踮脚结巴道:“是貂虬……”
又是个不认识的人,天音担忧地往澡堂门口看,背刀的那个已经将刀挡在身前:“杀我们会违反规定的!”
盯住猎物的狼逡巡盘桓,直到楼上那人道:“规则只说参赛者不能杀人,却没说我养的这些孩子们不能杀人。”
她刚一说完,两只狼就飞扑上去。不远处传来撕咬声和惨叫,天音捂住眼睛不敢看,阿契看了几眼就拉着天音走开。
澡堂三剑客再也没有回来,回到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天音蓦地感觉屋里很是空旷。血腥惨案就发生在身边,天音抱紧救命稻草般抱住琵琶,问:“楼上住的是谁?”
在她身边目睹一切的阿契跟打了鸡血似的,惊奇地凑到天音面前问:“你连貂虬都不知道?”
天音一愣,问:“貂虬是谁?”
阿契像是嫌弃她孤陋寡闻,亢奋地比划着介绍起来。
聚珍阁周边势力割据,最有名的便是昭远、玉怀、云光和貂虬四人。四人各怀绝技,每次参与比赛都是夺冠的热门人选,而今四人同来聚珍阁,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出身南方的云光行踪诡秘,主修一门身法名叫响屐步,神出鬼没难以捉摸,又擅长一手出奇制胜的刀法,坊间又有她单刀斩杀蛟龙的传说,一时间风头无两。
来自北边的玉怀力大无穷,是天下闻名的侠客。最为人称道的是她曾经一日奔袭千里跨越南北只为吃到最新鲜的水果,也因豪爽慷慨光明磊落的性格倍受世人景仰。
名震西疆的昭远出身显赫,能与她结识的俱是有能之士,因此也有人以成为昭远的朋友为荣。此人行事低调,却总能在微末之时破敌制先,却让人看不出她是何时出手。
占据东土的貂虬机敏睿智,胸中城府深不可测。常伴她身侧的是一群凶狠狡猾的狼,分明是磨牙吮血的猛兽,在她身侧却无比温顺乖巧,这也成了她最著名的武器。
诸多豪杰的名号被她如数家珍地讲出来,没见过世面的天音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那你呢?”
阿契悻悻地坐回去:“我是第一次参与盛典。”
天音鼓励道:“那又如何,我也是。”
阿契缩成一团抱住脑袋哀嚎道:“我没什么本事,是跟人打赌,若是有胆色就来参与一次聚珍奇夜。也不知我为什么要争这口气,记了名之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天音毫不气馁,肯定地说:“不会呀,说不定你很厉害,有你自己也察觉不到的秘密武器。”
阿契摇头道:“我没电的时候是不会吃人的。”
“本以为能靠别人的力量活到最后,结果还没开始比赛那三个人就被淘汰了。”阿契欲哭无泪,想了想又握拳说,“不过我瞻仰了貂虬的英姿,也算不枉此生。”她说完,又捂住脸抽泣道,“可我不想死啊。”
先前还和她一样进退不定纠结不清的天音这时居然想得挺开,拍拍阿契乐观地说:“还有我,我也是你的队友。虽然我没有本事,只怀着想结识昭远前辈的想法来到这里。”
阿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抬头看她:“你跟昭远认识?”
“马上就认识了。”天音傻笑,“昭远前辈的琵琶可是一绝,她手里还有很多失传的曲谱,我好想借来看看。”
阿契低头继续消沉:“可能明天一早我们就死了。”
“不会吧,”天音这时候才想起害怕,左顾右盼一阵悄声问,“我们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你说呢?”阿契越发往墙角里缩,她苦恼得挠乱头发,“阁主也不是不管事的,她每年只有聚珍奇夜才会出现,但是所有违反规则的人都被她收拾了。”
“这么吓人?”天音自知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全身而退,后悔道,“就该在一开始把她们三个拦住。”
阿契忿然说:“谁叫你不会扫地。”
天音丧气地说:“我不喜欢扫地,只喜欢琵琶。”
两人像两只史莱姆瘫睡在墙边,阿契说:“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不该来这里,魔族与凡人自古势不两立,你又说家里对你格外看重,死在这里太可惜了。”
天音坐直来认真道:“其实不管是魔族还是人类,甚至九重阙里高高在上的神仙,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
阿契转过身打量她:“怎么说?”
“声音啊。”天音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就好比我们听不懂鸟鸣声,也不知貂虬前辈的狼互相嚎叫是什么意思。可是凡人能听懂魔族说话,魔族也能听懂仙君交谈,你不觉得很神奇吗?”
阿契翻个白眼:“不觉得。”
“好吧。”天音规矩地坐好,“总之在我心里大家都是一样的,说不定哪天就能和谐相处了,就像我们这样。”
好白痴。阿契移开目光:“可我还没把你当朋友。”
“那也不要紧,魔族和凡人友好的历史就从我们两个开始。”天音拍着胸脯自信地说完,抓住阿契质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在心里吐槽了,还露出很鄙视我的表情。”
真的好白痴。阿契一笑:“怎么会。”
“你明明就有,你刚才是那样的表情,”天音实在气不过,抄起琵琶立下壮志,“作为我们友谊的见证,我给你弹一首最拿手的曲子,你一定会喜欢的。”
听着乐声扫了三间房的阿契一见她怀里那东西就怕,连连摆手试图拒绝。天音态度坚决不依不饶,阿契捂着耳朵躲到另一边屋子里,她也照样举着琵琶追上。
正当阿契思考要不要跑进澡堂时,先前录名的长角魔族推门而入:“请递交参赛所用的珍宝。”
临时跑来的天音哪懂这些细枝末节,呆滞地看向阿契。阿契赶忙说:“就是开赛前大家要提交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作为押金,输了就要供胜者挑选,赢了就可以爱选谁的选谁的。没带在身上也不要紧,只要是属于你的宝物就行。”
那位长角魔族附上补充:“留下地址我们会前去提取,参赛选手也要以诚信为先,切记不可以说谎哦。”
她再度奉上铺着纸笔的托盘,天音的签名和手印都在纸上,没有半点差错。登记时那长角魔族让阿契回避,天音摆摆手,当着阿契的面把琵琶交给长角魔族:“请带走吧。”
阿契出手想拦,想到规则还是收回手去。她跟在天音后头写了自己的宝物,故意躲躲藏藏不让旁人看。长角魔族笑着收起托盘纸笔,一丝不苟地带上房门离开了。
琵琶被她带走,天音不顾形象往地上一躺:“眼下我们就真的无事可做了。”阿契坐下来,天音又道,“我来给你讲我们青渌门里的事吧,有一个门生的腿毛居然是……”
阿契捂住耳朵不听,说:“我劝你趁早休息,天色一暗聚珍奇夜就会开始,到时候我们就生死由命了。”
仔细想想也对,为了参与这次的活动接连赶了好几天的路。天音关上半边窗子,把手垫在脑袋底下没多久就睡着了。再次睁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在空中。
定睛一看半个房间也在飞,天音吓得抓住手边的东西,可惜唯一能碰到的就是张碎成两半的桌子。站在另一半房间里的阿契赶紧朝她伸手,赶在天音坠落前把她拽住。
几个长着翅膀的魔族飞蛾似的从她身侧划过,天音抓住断裂的地板爬回地面:“这是怎么回事?”
“聚珍奇夜开始了,”阿契抓起天音就跑,“住在隔壁的人和云光打了起来,我们是被误伤的。”
传说中的云光果然厉害,一出手就没了半个房间。前不久还在楼中喝酒划拳吹嘘结拜的魔族全都聚在一起斗殴撕打,不敢惹事的天音和阿契只得过街老鼠似的乱窜。
在楼上打架容易出现事故,于是越往上走越安全。两人连滚带爬躲到三楼,阿契锁上房门,缩在矮柜旁对天音喊道:“这里比较隐蔽,不出声大概就不会被发现。”
扒着门缝窥探的天音惊弓之鸟般躲过来,屋外刀刃相撞声和轰炸燃烧声愈演愈烈,两人不敢踏出房门半步,一直捱到月上中天,阿契捂着肚子小声说:“好饿。”
天音提议道:“我被打飞的时候看见那边有些东西,其中有个包袱里有这么大一块生肉,我们去借一点吧。”
阿契警惕地问:“你不怕行踪暴露?”
“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天音潜听着门外的喊杀声,说,“你害怕的话就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我没怕。”阿契动手拆锁,“我们快去快回。”
两人趁着战局混乱奔下楼去,听见有敌人靠近就倒下装死。楼中魔族都忙着对付云光和貂虬,又是狼嚎又是刀鸣,天音飞速捞起那个装肉的包袱,打着手势让阿契快跑。
没命似的逃回房间里,天音丢下包袱就和阿契一起挪动着柜子桌椅把门堵住。好在没人追上来,条件简陋没有锅碗,阿契只好用水壶里的水把花盆里里外外擦了一遍。
翻遍包袱只得到半块生肉,天音在屋里寻觅了半天,能调味的好像只有茶叶。两人顾不上好吃不好吃,用茶叶泡水就着生肉煮了一盆肉汤,谁都不敢下定决心尝第一口。
等到花盆表面逐渐冷却,天音用窗帘裹着手捧起来抿了抿,放下花盆对阿契说:“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阿契起初还不信,禁不住饿视死如归地喝了一点,回味片刻觉得匪夷所思:“我疯了吗,还真挺好喝的。”
也不知那是什么肉,居然有种意外的风味。阿契在旁用手扇风想让花盆冷却得快些,香气飘得满屋都是。
等了半天应该可以喝了,天音刚捧起花盆交给阿契,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道沉闷的撞门声。两人赶紧躲藏,屋外那人一脚踢碎堆积在门口的木柜桌椅,循着香气走进屋来。
她一进门就看向两人藏身的方向,阿契哆嗦着小声说:“玉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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