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死人啊!”
阿婆的尖叫声像一把刀,劈开了整层楼的寂静。
“CID办案,无关人员不要靠近。”
铁门拉开的声音此起彼伏,住户们探头张望,又被元嘉朗高举的警员证呵住。
“陈雯雅,保护现场。”
见好奇的群众越来越多,元嘉朗反手一推,将她与尸体锁在房内。
密闭的空间里,怨气如实质般黏稠。
她径直走向窗前纵观全局。
尸体以打坐姿势摆在客厅中央,四周围了九层香烛,内圈燃烧了大半,外圈还都崭新。
尸体背对大门面朝窗户,裹着褪色红绸,被木棍撑着摆出双手结印的姿势。
从她的角度看去,就像一个无头观音。
“九阴聚财阵。”陈雯雅的面色沉了下去。
这是一种邪门的阵法,杀人后以尸体为媒介,将死者的怨气转化为财运,九层香烛配合观音之姿,锁住死者怨气不散。
但不知为何,内圈蜡烛被点燃,这才导致阵法失效,怨气外泄。
“至少半年了。”
陈雯雅掐算着怨气形成的时间,再用不了几天怨气就会化为怨灵。
“你并未作恶,只是遭人迫害,如今阵法已破,我可以渡你去往生。”
话音未落,密闭的屋子里刮来一阵不友好的阴风,带着浓郁的腐臭血腥味,显然死者并不领情。
好在香江很多家庭都有供奉的习惯,陈雯雅从供台上抓了一把香灰,撒在地上,低声念咒,想通过香灰和死者沟通。
但香灰刚落地,就被阴风扫得无影无踪。
“啧,不肯谈?”
她皱了皱眉,若是换做从前,她大可以道行压制强行沟通,但如今自身都难保,只能另寻办法。
陈雯雅的目光移向尸体断裂的脖颈,若是能找回头颅,或许还有沟通化解的可能。
她清楚九阴聚财阵的布置者若想要源源不断的财气转化,就需要保存死者的头颅,换句话说,死者的头就在凶手手里。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突然凌空画符,攻击向怨气。
“轰!”
怨气暴怒反扑,直贯她的心口,陈雯雅闷哼一声,任由阴寒入体,原本灵体破损的劣势,反而成了优势,让怨气轻易进入她体内,虽然遭受了不小的冲击,却也让她成功取得了一丝死者的怨气。
“既然不肯谈,那就只能取你的怨气做引,帮你找头喽。”
鼻血滴在制服扣子上时,她苍白的脸上却浮起笑意。
“陈雯雅,你...”
元嘉朗推门就见女警面色惨白,鼻血直流,他喉结滚了滚,干脆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一把按在她鼻子上。
“去车里等着。”他咽下想说的话简短道。
转身时,他瞥见地上未干的血迹竟诡异地扭成符咒形状,目光投向陈雯雅的背影,趁鉴证科还没进门,径自清理了痕迹。
上午十一点钟旺角后街,阳光爬上骑楼顶,各家茶餐厅才懒洋洋地拉起卷帘门。
陈雯雅根据怨气的指引,锁定了“荣记茶餐厅”,门前已排起长龙,十几个食客顶着日头翘首以盼。
陈雯雅站在马路对面,嘴里念念有词,说完的瞬间,她并指划过双眼。
“开!”
眼前景象骤然变色。
这便是玄学中的观气,通过建筑表现出的不同颜色,确认其位置的运势。
只见整条街的骑楼都笼罩在淡蓝薄雾中,那是寻常商铺的平庸运势,唯独荣记茶餐厅笼罩着一团紫红之气,像团凝固的血雾。
“人血馒头。”陈雯雅紧了紧后槽牙,只有借九阴聚财阵这类邪术改运,才会形成如此浓郁的血色。
后厨布帘突然掀开,一个微胖男人端着餐盘走出来,一脸和善地给顾客送上餐食,还认真地询问客人的反馈,谈笑间能听见他们称呼老板。
陈雯雅的目光锁定在老板身上。
印堂红得异常突出,几辈子累积的功德都达不到这种程度。
她体内那一抹怨气也跟着暴动起来,耳畔响起凄厉尖啸,如同耳鸣一般。
陈雯雅的内心却很兴奋,“凶手就是他。”
正当她准备起身冲进店里的时候,旁边报亭阿公的蒲扇及时挡在她的头顶。
“后生女,中暑了啊。”阿公拽着她坐下,拧开矿泉水塞过来,“现在警署这么刻薄?大暑天巡逻连水都不发?”
陈雯雅借报亭玻璃看清自己,活像具刚从停尸间爬出来的尸体,她这才惊觉刚才多冲动。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面对鬼怪,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玄师,如今灵体破损,刚才那种情况冲进去,别说找头了,她自己的头恐怕都要丢在店里。
阿公看她始终盯着对面的荣记,于是好心提醒道:“这家好火爆的,你只能取到明天的号了,着急吃就去旁边几家吧。”
陈雯雅故作惊讶,“这么火爆?”
“走狗屎运的。”阿公压低声音,“半年前还贴着吉铺招租,转头就火爆了,但是口味明明都差不多。”
“这样啊。”
陈雯雅留心着屋内布局,拥挤且热闹,目光可及的位置没有头颅的气息。
看来还是得进去。
不仅要进去,还得找几个帮手才行。
陈雯雅心里盘算着,装作不死心的样子给阿公付了水钱,起身朝路对面走去,“那...我先取个号吧。”
“随你啦!”阿公摇摇头,“明天记得带把伞,排队要晒很久的。”
下午回到唐楼的时候,听说重案组已经去追踪新线索了,没有被安排新任务的陈雯雅只能跟着鉴证科的老爷车回了警署。
推开重案组的门,本以为会忙着查案的场景并未出现,只有个穿着深蓝POLO衫的中年男人抬起头来,胸牌上写着“钱大福”三个字。
“新来的?”钱大福打了个哈欠,随手把报纸折成扇子扇风。
“陈雯雅,今天报到。”陈雯雅自报家门。
“找位置坐吧。”
她环顾四周,重案组的办公桌倒是规整,但干净得过分,连个像样的案件文件夹都看不见。
果然如同Mary姐所说的——有功劳的凶案分不到我们警署。
陈雯雅的职业病发作,她摸出三枚硬币往空中一抛,选定了自己的座位,将早晨买的漫画书放在了桌子一角。
“会算命?”钱大福见状,挑了挑眉。
“习惯而已。”陈雯雅坐下,又掏出荣记的取号单。
正思索着明天要不要以新人请客为由,把重案组的一干人骗去茶餐厅时,钱大福突然扔来一叠资料。
“闲着也是闲着,整理下鉴证报告。”
翻开文件夹,血腥的解剖照旁贴着法医的潦草笔记:
[死亡时间5-6个月前,腐气点燃了蜡烛,尸油滴落传播类木鱼声。]
笔记最后居然还画了无头尸体的简笔画,陈雯雅嘴角抽了抽,这位法医心理素质够硬。
不过还是用专业知识解释了阿婆投诉邻居的疑问,只是这个结果,阿婆应该不会想知道的。
“不用太认真。”钱大福突然凑过来,指着墙上的钟表,“时间不够破案的。”
“什么意思?”
“24小时破案制。”他冷笑,“西九龙发明的,明天过了点就会来抢案子,美其名曰‘提高破案率’。”
原来不止是分不到案子,就连到手的案子也会被抢走。
陈雯雅捏紧报告,怨气化怨灵就在这两天,如果错过这个案子,不止她收不到功德,唐楼的那些邻居都会被怨灵殃及。
“从什么时候开始算?”陈雯雅眉头微皱。
看来明天这顿饭,至关重要。
钱大福刚要回答,里间办公室突然传来猛地挂断电话的声音,接着是拍桌声,“明天十二点交接?我顶你个肺啊!”
透过磨砂玻璃,能看到一个略发福的身影正对着电话跳脚,钱大福见怪不怪,“那是咱们署长,每次碰到案件都要来上一回,习惯就好了。”
临近下班,陈雯雅才记起那个被自己遗忘了一整天的橘子,走到门口刚抱起那筐橘子,就听见“砰”的摔门声和一阵清冽薄荷的味道传来。
元嘉朗黑着脸大步跨进警署,衬衫后背洇出深色汗渍。
“明天就交接了还瞎积极什么?”
警署的玻璃大门映出两个晃悠的人影,一个身穿花衬衫的叼着烟,金链子在夕阳下泛着铜色,旁边的身穿纪梵希衬衣,百达翡丽表盘折射出冷光。
陈雯雅看着面熟,回忆起这两个人正是今天跟着元嘉朗出现场的重案组成员,跟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还看过他们的警员证,花衬衫的叫周永,纪梵希公子哥叫李颂儒。
“听说他在西九龙得罪了高层才下放,想赶紧攒了功劳调回去呗。”
“还剩下半天,现在死者的追求者和那个放高利贷的古惑仔都没有嫌疑了,我倒要看看他拿什么立功。”
嗤笑声被门轴声切断,陈雯雅贴着墙根,等脚步声远去才直起身,才发现指尖无意识掐进橘皮,汁水沁湿了手指,她顺势剥开塞进了嘴巴里。
“嗯——真酸。”
陈雯雅被酸的皱起鼻子,打量着手里的橘子,“明明都是一筐橘。”
一边嘀咕着,一边推门走进重案组,过了下班时间,偌大的重案组里只剩下元嘉朗一人。
白炽灯将他投在案情板上的影子拉得老长,板面贴满现场照片和证物报告,红蓝磁钉串联出清晰的脉络。
最中间是死者生前照片,清秀面容被马克笔圈出两道箭头——【高利贷】指向痞气青年的照片,【同事关系】连着眼镜男的工牌照,而眼镜男资料旁延伸出的红线,赫然写着“荣记茶餐厅”。
陈雯雅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这个男人竟在短短半天时间里,从庞杂的线索中精准揪出了属于答案的那条线。
只是还不肯定,他圈起荣记打了问号,添加标注了半年好转的字眼。
陈雯雅回想起他今早抓贼的干练场面,应该会是个不错的帮手。
“元嘉朗。”
元嘉朗转身时,马克笔还在指间转动,灯光下,他的轮廓格外锋利,思考案件的专注神情还未调整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陈雯雅晃了晃手里荣记的取号纸,“你是不是还欠我一顿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凶手就是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