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琢猛地从课桌前惊醒,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心脏狂跳不止,肺部仿佛还残留着上一世游乐场那血腥尘埃的窒息感,以及……沈顾重重倒在他怀里时,那沉重的份量和迅速流失的温度。
“沈顾……!”
他下意识地低吼出声,眼前却不是喧嚣混乱的灾难现场,而是教室熟悉的冷白灯光和一摞摞垒得极高的习题册。窗外,北城的冬夜寂静无声。
这是……北城的教室?因为这一声“沈顾”,大家都齐刷刷地看着他。这是还没转学前。
他重生了?对也不对,他又没死,为什么会重生。裴如琢冷静地分析着情况。
上一世沈顾替他挡了那致命的一刀,在他怀里变得冰冷。而他一直都记得沈顾最后那个担忧又复杂的眼神,沈顾,谢清许,周与夏,白念念是他在高中转学后认识的朋友,几人从高中到大学再到出社会一直保持着最初的那份青春友谊,而在游乐场游玩时突然发生突发事件,沈顾为他挡刀。裴如琢的头很是疼痛,挡刀之后的事情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处理一下这一世的信息,他应该是在不久后会转入庆城一中,想到沈顾,裴如琢的双手有点轻微颤抖。
还没等他从巨大的震惊和锥心的愧疚中回过神,一股陌生而尖锐的心悸感猛地攫住他——并不源于他自己,更像是一种外来的、强烈的情绪投射:一种深沉的、被严密包裹着的疲惫与孤独,沉重得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重生了,并且……莫名地能感知到别人的情绪?
这个认知让裴如琢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哪个龟孙的情绪这么疼痛,裴如琢不禁捏紧胸前的衣服,草骂了一声。
手机嗡嗡震动,是林季的短信,催他明天在学校最后聚一下,然后就是转学。
裴如琢看着短信,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指尖几乎掐进掌心。
前世父母极度的掌控欲下,他不情不愿去到了庆城,现在,却是心甘情愿。
北城的冬风像钝刀子,刮过学校后巷斑驳的墙面,带起一股尘土和血腥混杂的气味。
“C了,敢动简禾?你当老子是死的?!”
沉闷的殴打声和痛苦的哀嚎是这里唯一的背景音。林季额角青筋暴起,对着地上蜷缩的人影又是狠狠一脚:“去你妈的!”
裴如琢斜倚在墙边,阴影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他沉默地看着,指尖夹着一根燃了半截的云烟,猩红的光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没人觉得这混子冤枉,他跟踪骚扰的是林季从小护到大的青梅,触了林少爷最大的逆鳞。
“行了阿季,手脏。”
裴如琢的声音不高,带着点烟熏过的哑。他掐灭烟蒂,走上前,锃亮的靴底不轻不重地碾过地上那人的侧脸,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十足的羞辱意味。
“记着,”他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再让我们发现你靠近她,就不止是今天这点‘意思’了。”
那混子啐出一口血沫,阴恻恻地笑:“呵…你们几个毛头小子…总有看不住的时候…”
话音未落,裴如琢猛地揪住他的头发,扯着他被迫仰头,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脸重重摁向冰冷的地面!
“砰”的一声闷响,听得周围几个人牙酸。
“你之前干的那些破事,底细在哪儿,”裴如琢的声音冷得掉冰渣,“我们不介意送你进去蹲几年,清清静静地想。”
他甩开手,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率先转身。“走了。”
一行人晃出巷口,像是从某个阴暗的片场重回人间。喧闹的放学人潮刚刚散去,学校正门显得有些冷清。
林季几次看向裴如琢,嘴唇动了动,话没出口,眼眶倒先有点红的意思,连旁边兄弟都瞧出不对劲。
“会想你的,礼物不会少,消息烦死你。”裴如琢目视前方,语气平静无波,甚至有点不耐烦,“憋回去,别跟个娘们似的。”
十几年的兄弟,林季屁股一撅他就知道要放什么屁。
林季那点伤春悲秋瞬间被噎了回去,哭丧着脸:“阿琢,你转学了我怎么办?打小就没分开过,我……”
裴如琢懒得听,直接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消停点。我走了安分些,少惹事。”
“裴哥放心!我们替你看着季哥!”旁边兄弟赶紧帮腔。
裴如琢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林季,神色认真了些:“刚才那杂碎,盯紧点。再有不长眼,按我之前说的办。简禾那边,千万护好了。”
提到青梅,林季瞬间收起所有嬉闹,眼神变得锐利:“放心,谁动她,我跟谁玩命。”
裴如琢看着他这模样,心里嗤笑一声。这蠢货,嘴上把人当妹妹,那点心思藏都藏不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锁死算了,反正谁也插不进去。
他摆摆手,没再回头,身影融入北城萧瑟的黄昏里。
推开家门,一种无形的压抑感瞬间取代了屋外的冷冽自由。
玄关堆着杂乱的纸箱,客厅宛如刚经历一场洗劫,难以下脚。母亲的声音尖锐地穿透而来,甚至没看清他人:
“又野到哪里去了?!说过多少次放学立刻回来!是不是又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裴如琢,我告诉你……”
裴如琢下颌线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归于麻木。他像是没听见,低着头换鞋,背着书包径直穿过“战区”,闪身进了自己房间。
房门关上的刹那,世界陡然安静。他背靠着门板,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还是和上一世一样,裴如琢父母掌控欲强得可怕。
所谓“不三不四”的林季,是他穿了十几年开裆裤的发小。解释?徒劳。他曾经也是年级榜上的常客,直到他厌倦了那分数成为父母脸上唯一的光彩。故意漏写大题,交白卷,成绩一落千丈——看吧,你们引以为傲的“优秀”,就这么不堪一击。
爱?这爱 conditional 得可笑。
若不是姥爷病重,庆城遥远,父母不至于果断放弃这边经营多年的一切,执意搬迁,美其名曰尽孝,实则也是将他彻底剥离原有的环境,置于全新的、更严密的掌控之下——父母调入了庆城最好的高中,而他,自然也被安排进了那所升学率恐怖的省重点,庆城一中。
烦,重来一遍他还要经受高中的摧残。
他踢开脚边的空箱子,最终还是认命地蹲下身,开始收拾。动作间,窗外传来遥远的海浪声和风声。
北城的冬天,萧瑟,却自由。凛冽的海风像耳光抽在脸上,生疼,却让人清醒。厚雪覆盖的沙滩上,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孤独又倔强。这一世沈顾他们在庆城那边会是怎么样呢?浅滩的海鸥在寒风中盘旋,或浮于冰冷的海面。
它们会冷吗?他不知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