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见到秦阳后,陆承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起他。其实在中学时代,他就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喜欢男生,只是一直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父亲因工作常年缺席他的成长,让他更容易被成熟稳重的男性吸引,在他看来年长一些的男人更有安全感与魅力。这几天他感觉自己快要得相思病了,心底更是忍不住生出再见秦阳的冲动——与其一个人胡思乱想,不如直接去找他。
于是,趁着周六休息,陆承一大早便来到了愈欣工作室。见到陆承时,秦阳神色明显一顿:“陆承?今天怎么过来了?我不记得你有预约。”
“是的,秦老师,我今天是特地来找您的。”陆承笑了笑,没有直接说明缘由。
秦阳直觉他有所意图,便对他说:“那你到我办公室吧。”进入办公室后,秦阳抬眼看着陆承问道:“你突然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上次您开导了我妈,她这两天状态好了不少。我就想来问问,她那天在您这里,到底说了些什么?这样我也能多留意她的情绪。”
秦阳微微一笑,刻意模糊了细节:“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聊到你父亲常年在外,她偶尔会觉得孤单。所以你多陪陪她,她就会安心。”
“原来是这样啊。”陆承装作恍然大悟,沉默了片刻,忽然抬眼补了一句:“我还以为……是因为她发现我喜欢男生才来的。”
秦阳怔了一下,眼神闪过惊讶,他没想到陆承会如此直接地说出他本想掩饰的原因。片刻无言后,他恢复平静,用专业的姿态询问:“关于性取向的事,你和她谈过吗?”
“没有。那天我在看同志网站,可能被她无意间看到了。但她没提,我也就当不知道,大家心照不宣。”
“这也是一种方式。”秦阳点头,“有些事情太敏感,双方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贸然摊开来反而会带来压力。”
陆承顿了顿,忽然开口:“秦老师,可以加您微信吗?”
“抱歉,不行。”秦阳态度温和但坚定,“作为咨询师,我必须和来访者及家属保持边界。如果以后需要,可以通过预约渠道联系。”
陆承有些失落,低声“哦”了一句,但随即换了个话题:“秦老师,您怎么看待像我这样的人?”
“从心理学角度,同性恋是人类性取向的自然变异,不是疾病,也不需要矫正,它和异性恋一样正常。”秦阳语气沉稳。
陆承若有所思,随即又带着试探:“您有交往对象吗?”
“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秦阳眉头微挑。
“只是好奇。”陆承眼神暧昧,声音放低:“那您能接受被同性喜欢吗?”
秦阳愣了下,但很快镇定下来:“喜欢是每个人的自由,我尊重。但就我个人而言,我不是同性恋。作为咨询师,我也不会和来访者或其家属发生越界行为。”
“可您怎么确定自己不是呢?您真的那么了解自己吗?”陆承追问。
秦阳一瞬间察觉到对方的引导意味,立即收住话题:“关于自我认同,每个人都有探索的过程。但请记住,不要因为自己的困惑,就试图去挑战或动摇他人的身份认同,这对你没有益处。”
气氛微微停顿,陆承神色复杂。他虽然有点失落,却在心底记下了一个重要信息——秦阳还是单身。
几天后,预约记录上本该来的是“王女士”,然而推门进来的,却是陆承。
“怎么是你一个人?你妈妈呢?”秦阳的语气已经带了几分防备。
“我妈妈没来。”陆承坦然道,“我只是用她的信息预约,这样才能见到您。
秦阳眉头一紧:“如果是你自己要咨询,完全可以用个人信息预约,没必要用你妈妈的。”
“秦老师,我不是来咨询的。”陆承摇摇头,“只是因为您说找您必须通过平台预约,所以我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非得用这种方式?”秦阳的语气逐渐沉下来。
“秦老师,想向您要一个联系方式就这么难吗?”陆承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迷茫和渴望:“仅仅因为我妈妈来找过您咨询,我就不能和您成为朋友吗?”
秦阳心口微微一紧,却依旧保持冷静:“陆承,你要明白,作为心理咨询师,我必须遵守职业伦理和边界。这意味着我不能在咨询关系之外,与来访者或来访者的家属建立私下关系。”
陆承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地问道:“和来访者家属建立私下关系,为什么就算是违反职业伦理了?我不是来咨询的,就是一个普通人,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秦阳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平稳而认真:“陆承,你这么想很正常,我能理解。但心理咨询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则,叫专业边界。一旦我和来访者的家属产生私下关系,哪怕是朋友关系,都可能让来访者感到不安或被背叛,也可能干扰咨询的效果。你妈妈在这里的咨询,已经让我们之间有了这种关联,这种关联不会因为你说‘我只是普通人’就消失。”
陆承抬头目光直视秦阳,沉默不语,仿佛在无声地积蓄着勇气和能量。面对他这样的眼神,秦阳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他擅长通过眼神读懂情绪波动,而此刻,他几乎可以确定,陆承的心意已经与自己有关。
“秦老师,不瞒您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陆承的声音颤抖,却坚定,“我不是开玩笑。从第一次见到您开始,我就被您吸引了。这段时间我很纠结要不要告诉您,怕被拒绝。但我知道,如果不说,我一定会后悔。”
空气瞬间紧绷起来。
秦阳心头一震,像是被什么重物击中,但他的面色依旧平静。多年作为心理咨询师的训练,让他表面看起来镇定如常,但内心深处却泛起了难以忽视的波动——一部分是惊讶,一部分是微妙的触动,还有一丝隐约的警觉。
他意识到,陆承的目光中没有半分玩笑或试探,而是真实而直接的情感,这种坦诚让秦阳的心里微微震动。然而,作为咨询师,他清楚自己不能被情绪牵动。职业伦理、专业边界、对来访者家属的责任感——这些思维像一道厚实的屏障,在他心中竖起,提醒他必须保持理性。
“陆承,我听到你的感受,也理解这对你来说多么不容易,但我不能回应。你需要的,是一个真正能陪伴你、平等对待你的人,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陆承低下头,眼神中有无助:“可我控制不了,我觉得您能懂我。”
“你的感受很诚实,但我们必须保持安全的距离。”秦阳语气坚定,“这既是对你母亲的负责,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陆承忽然抬头,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如果以后她不再来咨询了呢?是不是就没有这些顾虑了?”
秦阳顿了顿,语气平和却不失坚定:“陆承,我已经解释过了。你妈妈和我之间已经建立了咨询关系,我不能回应你的感情。”
空气里短暂的沉默,像一道无形的帷幕压在两人之间。陆承低着头,似乎在认真思索,忽然抬起眼,目光明亮,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喜悦:
“我明白了,秦老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今天的预约记录麻烦您删掉吧,因为王女士今天并没有来。其实,上次的咨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们之间的咨询关系已经结束了。”
秦阳本以为他真的理解了,没想到却另有一套说辞,不禁失笑又无奈。他轻轻叹息,语气却依旧坚定:“这和是否结束没有关系,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抹掉的。尤其是刚结束,更是绝对不可以。如果我们私下还有联系,这对我的职业来说可能就是致命的打击。”
陆承闻言,眼神一滞。听到“致命的打击”,他终于有些顾虑。他不希望自己的感情给秦阳带来负担,犹豫片刻,试探着问:“那……是不是相隔时间长一点就可以?一个月,三个月……”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秦阳的表情,“半年,一年呢?”
当他说到“一年”时,秦阳的神情微微一变,眼神闪烁,随即低下了头。这个细小的动作没有逃过陆承的眼睛。
他的心猛地一跳,仿佛抓到了某种可能。他忽然变得坚定:“秦老师,一年之后,我会再来找您。这一年里,我不会打扰您,避免给您带来麻烦。”
说完,他起身,笑容里带着一种年轻人才有的洒脱与决绝:“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秦老师,再见。”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留下一室的安静。
秦阳坐在椅子里,久久没有动。他点燃一根烟,烟雾在空气里弥散,像是为思绪披上一层薄雾。
纵观多年的职业生涯,这是他第一次被来访者的家属表白。即便经验丰富,这样的情境依旧让他心底泛起难以忽视的波动。他很清楚,自己必须保持理性与冷静,才能守住职业边界。
“一年?别说一年,恐怕一个月不到,他就会觉得无趣而放弃吧,到那时候,他自然就想通了。”秦阳在心里安慰自己。想到这里,他用力掐灭了烟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提醒自己:这不过是职业生涯里的一个小插曲,该翻篇了。
而如今,一年过去了。就在秦阳以为这件事真的翻篇时,陆承却再次出现在他眼前。那一刻,秦阳心里猛地一震——原来,这孩子一直都在默默遵守着自己设定的那个“一年之约”。他真的在等待,等待这段冷静期的结束,等待再次与自己重逢的时刻。纵使秦阳再如何理性,也不得不被打动,他低声道:“我没想到你……”
“我说过的嘛,一年后会再来找您,这一年时间都在学校认真学习,也没让爸妈操心。”说着,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问:“秦老师,您现在还单身吗?”
秦阳心头一紧,没想到会被这样直接追问。他凝视着陆承,心情复杂,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只能沉默片刻,最终微微点了点头。
陆承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了某种确认,忍不住露出轻快的笑容:“嗯,太好了,知道您的情况我就放心了。那不打扰您了,我先走啦。”说完他转身离去。而秦阳则站在原地,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思绪翻涌,久久无法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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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一年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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