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的指尖在键盘上疯狂起舞,哒哒作响的敲击声完美融入了室友大胖节奏感十足的呼噜声中,竟意外地形成了一种深夜宿舍特有的交响乐。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报错信息刺得他眼睛发疼,一股焦躁感直冲头顶,他用力抓了抓早已乱成鸟窝的头发,无奈地拖动鼠标,一行行检查代码。
“靠……”
视线最终锁定在那个致命的拼写错误上——竟然把‘name’写成了‘nam’。他迅速修改完毕,点击运行,紧张地盯着屏幕。当那个绿色的对勾终于出现时,他几乎是扑过去点击了提交按钮。
“呼——”
赶在截止时间前最后一秒交上了作业,林夕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差一点,今年的奖学金就要泡汤了。
瞥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凌晨3:07。很好,还能睡四个小时。他几乎是拖着身子爬向上铺,重重地倒在床上,连衣服都懒得换,几乎是刚沾到枕头就陷入了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阵剧烈的摇晃和刺鼻的烟味中惊醒,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夕哥!醒醒!快跑!着火了!”
室友大胖那张圆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声音嘶哑得快要破音。见林夕睁开眼,他也顾不上多说,一把将这个瘦削的室友从床上薅起来,拖着就往门外冲。
楼道里早已浓烟弥漫,刺耳的火灾警报声和混乱的脚步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林夕的大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一片空白,只能凭借求生本能跟着大胖往外跑。然而跑到楼梯口,他猛地刹住脚步。
“等等!我东西!”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甩开大胖的手,竟逆着稀疏下来的人流,再次冲回了已然呛得吓人的寝室。浓烟中,他精准地一把抓起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紧紧抱在怀里,像护着什么绝世珍宝,这才再次夺门而出。
站在楼下的空地上,望着窗外仍在冒出的滚滚浓烟,林夕后知后觉地感到腿软,怀里的笔记本电脑沉甸甸的,是他全部家当里最值钱、也是最重要的东西。
好消息是火势不大,很快被闻讯赶来的消防队控制住了。除了受到惊吓和少量同学吸入了烟尘,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坏消息是起火点就在他们这层,林夕的寝室首当其冲。虽然没烧成废墟,但墙面被熏得漆黑,电路全毁,内部更是被灭火的水淋得一片狼藉,显然短期内是没法住人了。
学校的调查结果出来得很快——宿舍楼电路老化,加上有间寝室偷搞了台麻将机,几个人打得忘乎所以,电路过热起火愣是没及时发现,等浓烟冒出来,火势蔓延,已然只剩逃跑的份。
教务处的效率这次出乎意料的高,第二天就给出了解决方案。无奈学校空余宿舍实在紧张,像林夕他们这种情况,只能自行校外租房,学校给予每月一千块的补贴,钱直接从那几个引起火灾的学生的赔偿款里扣。
“一个月一千……”
林夕看着通知,长吁一口气,劫后余生般地点开手机上的租房APP。这补贴简直是黑暗里透进来的一束光。他立刻掰着手指头精打细算:“合租的话,如果找个六七百的单间,一个月还能省下三四百饭钱。关键是自由啊!”想到再也不用在咖啡馆打工到一半就心惊胆战地看时间,生怕错过宿舍门禁看宿管阿姨的脸色,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纤细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过滤掉那些价格离谱的“精品公寓”和地段偏远的“温馨小屋”。
“押一付三?不行不行,pass掉。”
“离学校通勤一小时?这时间我都能多接一单外卖配送了。”
他像个经验老道的小管家,眉头随着筛选条件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最好就是离学校和我打工的地方都近,老小区也行,反正……就是个睡觉的地方。”他对“家”的要求,从来就不高。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了一瞬。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名义上跟着母亲,但那个家很快有了新的男主人和新的小生命。饭桌上其乐融融的对话,他总是插不进嘴;节假日拍的全家福,他的笑容也总是略显僵硬,像个误入镜头的背景板。从初中开始,他就主动要求长期住校。那个名为“父亲”的人,更是早在岁月的冲刷下,模糊成了记忆里一个淡漠的、带着烟味的影子。
所以,“家”这个概念,对林夕来说,奢侈又陌生。它不意味着温暖和团聚,更像是一个单纯的物理坐标——一个能让他安心合眼、能平稳放下他吃饭家伙“笔记本电脑”的容身之所。要求不高,反而更容易满足,他这么告诉自己。
在室友大胖那张小床上挤了几天后,林夕几乎翻遍了所有租房平台,终于相中了一套合租房。
房间朝南,虽然是在老小区,但邻居多是老年人,环境相对安静。最关键的是,过一条街就是他兼职的咖啡馆!房子内部装修是老了点,卧室面积也小得可怜,但外面有公用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卫生间和厨房。最重要的是,价格真香——月租居然只要四百!
预约看房那天,房东是个笑眯眯的大爷,特意指着隔壁那间紧闭的房门说:“这间已经租出去了,是个挺利索的年轻小伙,人还热心,爱干净得很!你放心。”
林夕看了眼共用的区域,卫生间和厨房确实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瓷砖缝甚至都白得发亮。他心下暗忖:“这室友看来素质极高啊!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吧?说不定还是边上那个软件园的码农,跟我半个同行?那样的话共同话题应该不少。”林夕想着对未来合租生活的期待值,瞬间又拉高了好几个档次。
他越想越满意,唯一的痛点就是要押一付三。一千六瞬间出手,对他来说简直是心头割肉。他不死心地又刷了刷手机,附近倒是有一处押一付一的,但月租要八百,环境还远不如这里。“算了,长痛不如短痛!这里一个月省四百,四个月就能把多付的差价省回来了!划算!”他努力用自己那套经济学说服自己,最终一咬牙,一跺脚,在合同上签下了名字。扫码付钱的时候,手指头都是抖的。“宝贝们,暂时告别了,爸爸会尽快把你们赚回来的。”他对着瞬间缩水的余额,内心默默流泪。
回学校打包好他那点少得可怜的行李——几件衣服、一些日用品和那台宝贝笔记本,骑着校园共享电驴跑了两趟就全部搬完了。
新房间虽然小,但朝南,下午的阳光晒进来暖洋洋的。他正吭哧吭哧地收拾着行李,外间大门忽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是那个“利索的上班族”室友回来了?
林夕心里想着要留下好印象,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脸上挂起礼貌而友好的笑容,推门出去准备打招呼。
然而,门口站着的男人却让他瞬间僵在原地,笑容凝固在脸上。
来人身材极高,目测至少一米八五,肩宽背阔,像一堵结实的墙,穿着一身沾满灰尘和油漆点的深蓝色工装,身上似乎还带着室外阳光和尘土混合的气息。
——维修工人?房东没说过今天要维修啊?
林夕正疑惑着,却见那男人极其自然地弯腰,打开鞋柜,拿出一双干净的拖鞋,熟练地换下了脚上那双看起来灰扑扑的劳保鞋。
——等等!他换鞋?还用鞋柜??
林夕的大脑宕机了一秒,随即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炸开:
——这人……不会就是我那个“上班族”室友吧?!
男人换好鞋,直起身走进来,似乎这才注意到客厅里呆若木鸡的林夕。他走近几步,林夕能更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汗味和隐约的烟草气息,他不自觉地微微蹙了下眉。
男人却似未察觉,目光坦然地看向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点干完体力活后的沙哑,却不难听:“新来的租客?我住隔壁那间,叫魏宇。”
说着,他抬手摘下了头上的黄色安全帽,露出一头剃得极短的板寸。蜜色的皮肤衬得五官轮廓愈发深刻,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嘴唇的形状却意外地有些朴实。组合在一起,竟有种格外硬朗又踏实的感觉。
林夕内心瞬间上演了海啸般的激烈活动:
——房间那么干净绝对是房东提前打扫的错觉吧!
——一个月四百果然买不来高档社区和精英室友!
——救命我居然要和一个建筑工人合租……
——……可是等等,他这张脸……怎么好像……还有点帅?
各种嫌弃、懊恼、失望以及一丝极其微弱且不愿承认的颜控心态疯狂交织。
最终,他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语气努力维持着友善:“你好你好,我叫林夕,刚搬来,就住你隔壁。”
魏宇点了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只简单回了句:“嗯。”似乎并不打算多寒暄,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留下一句,“刚下工,一身灰,先去冲个凉。”
林夕站在原地,听着卫生间门关上的声音,又低头看了看那双被整齐放入鞋柜的劳保鞋,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他的合租生活,好像和预想的……完全跑偏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