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围裙穿在季舒身上还算宽松,到了黎遇身上却显得格外局促紧绷,下摆只勉强遮到大腿根,反而将他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的好身材暴露无遗。
季舒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黎遇洗完碗,动作自然地解下围裙,挂回原位,那份熟稔仿佛他不是第一天来,而是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多年。
黎遇迈步走向通往阁楼的楼梯。季舒在他身后叫住他:“对了,缺什么生活用品,毛巾牙刷之类的,就跟我说。”
黎遇背对着她点了点头,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阁楼在白天已被简单收拾过。黎遇躺在那张老旧的、发出轻微霉味的行军床上,刚闭上眼,又猛地坐起身。他蹲下,伸手从床底深处拖出那个背包。
拉开拉链,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他仔细检查——那包沉甸甸的金首饰,依旧原封不动地躺在背包最底层。他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长长吁了口气。这家店的老板娘虽然精明,甚至有点市侩,但好在看得出,这祖孙俩都是本分人,不是那种会偷鸡摸狗的。
他重新躺回床上,这行军床已经旧的不能在旧了,随便翻个身,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他只好平躺,尽量不做动作。
摸出白天藏在枕头下的手机,开机。没有SIM卡,手机就像块沉重的废铁,连像样的游戏都玩不了。
他有些烦躁的再次关机,想着明天要不要去办张sim卡。
窗外一片寂静,只有草丛里不知疲倦的蟋蟀鸣叫,以及远处稻田传来的阵阵蛙鸣。湘南夏夜的闷热很快让他前胸后背都汗湿了。
黎遇长臂一伸,拉下壁挂风扇的开关,风扇吱嘎响起,扇叶摇摇欲坠的转动起来,带出一股淡淡的灰尘味,这个夜晚,蟋蟀的叫声,阁楼的风扇运作声,稻田里的蛙鸣拼凑出独特的交响曲。
黎遇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种声音。甚至……感到一丝久违的安心。他意识到,这是母亲去世以来,他第一次在陌生的地方,感受到一种类似于“家”的平静。
那些他曾以为永远失去的、平凡琐碎的温暖瞬间,似乎在这间小小的阁楼里,悄然复苏。
他瞥了眼手表,还不到九点。在镜洲,这个时间他通常还在电脑前赶论文,窗外是永不停歇的车流喧嚣。而这里,整座小城已早早沉入梦乡。
二楼的季舒同样辗转难眠。她睁大眼睛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她今天收留了一个极其古怪的人,此刻就睡在她家阁楼上。心里五味杂陈:
有对黎遇来历不明的警惕,有终于有人分担重担带来的些许轻松,还有一丝……她不愿深究、却无法忽视的莫名兴奋?
眼皮越来越沉,季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早上七点整,一阵“哗啦啦”的金属卷动声将季舒从迷糊中惊醒。她猛地坐起身,心脏怦怦直跳。下一秒才反应过来——是楼下超市的卷帘门被拉开了。
对了,昨天收留了那个小工。睡觉前,她把卷帘门的钥匙给了黎遇,叮嘱他记得早上开门。这小子……还挺勤快。季舒心里嘀咕了一句,踏实了些。
她快速洗漱,对着镜子审视自己。虽然没了在章海时的精致装扮,但规律的作息让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白里透红的光泽。唯一的瑕疵是下巴冒出了一颗小小的、红红的痘痘——大概是太久没有性生活,内分泌失调了。
她回到房间,打开衣柜深处的一个小盒子,翻出一支遮瑕膏,小心地点涂在痘痘上。目光扫过旁边一排用旧了的口红,犹豫了一下,她回到房间,打开衣柜深处的一个小盒子,翻出一支遮瑕膏,小心地点涂在痘痘上。目光扫过旁边一排用旧了的口红,犹豫了一下,还是挑出一支颜色极其自然、适合素颜的豆沙色。轻轻涂上,镜子里的人瞬间气色好了许多,又不显得刻意。再三确认不会显得突兀后,她才下了楼。
黎遇正在一楼拖地,他弯着腰,握着拖把的手臂线条优越,肱二头肌紧绷着,额前的碎发有些湿,显然刚冲过凉。
他似乎察觉到楼梯口的视线,抬起头。目光相接。黎遇的视线在季舒涂了口红的嘴唇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声音平静地打招呼:“早。”手上的拖地动作没停。
季舒走下楼梯,环顾四周。一楼的地板被擦得光可鉴人,货架上的商品也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一处空缺,甚至门口笼子里大福的俩个碗里也装满了水和粮。她有些惊讶:“货都理完了?”
“嗯。”黎遇应了一声,直起身,“仓库的存货我也清点了一下。酱油快没了,记得补货。”他补充道。
季舒更意外了:“你怎么懂这些?家里开过超市?”
“我妈是卖菜的,”黎遇一边拧干拖把一边回答,语气平淡,“放假的时候,经常去帮她进货、理货。”季舒敏锐地从他那平淡的语调里,捕捉到了一丝深藏的怀念。
“那你……”季舒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开口,“怎么不回家?”
黎遇手上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里倏然掠过一丝刀锋般的冷厉,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他用一种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早餐吃什么的口吻说:“她死了。”
“抱、抱歉!我不知道……”季舒的心猛地一沉,罕见地语无伦次起来。
“没事。”黎遇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以前有个叔叔告诉我,去了的人可以解脱,活着的人……得向前看。”这大概是他认识以来,说过的最长、也最接近袒露心迹的一句话了。季舒想,可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随即猛的想到,他不是说和家里吵架跑出来的吗?爸妈都死了,怎么吵架?
“不是说和家里吵架了?”季舒开门见山的问。
黎遇的身形一僵,在心里懊恼的骂了一句,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好像总会不自觉做出不符合自己智商的事。
“她……和我吵架后,出来追我,出车祸死了”,他佯装悔不当初的样子。
季舒撇撇嘴,在心里吐槽这个蹩脚的理由,但没多问,怎么死亦或是没死,跟她都没什么关系。
她走到收银台后。经过黎遇身边时,一股极其清冽、带着薄荷凉意的沐浴露香气飘入鼻端。这味道清新得让人心旷神怡,甚至……让她产生一种想把头埋进他怀里猛吸一口的冲动。
那是她上周网购的沐浴露,奇怪的是,她自己用的时候,从未觉得这味道如此……诱人。
在收银台坐下,她才想起昨天被奶奶闹得鸡飞狗跳,连前天的账都忘了拢。翻开账本,赊账栏里,“王大宝”三个字赫然在目,后面跟着长长一串记录:
7月3日:啤酒4听
7月5日:泡椒凤爪20只
7月8日:油炸花生米10包
7月10日:火腿肠1箱(24根装)
7月12日:袋装泡面2箱(红烧牛肉味)
……
看着这密密麻麻、几乎写满一整页的赊账记录,季舒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这个王大宝!每次来超市,催他还账他就嬉皮笑脸打哈哈,然后转头又赊走更多东西!简直是个无底洞!
季舒看着账本上王大宝那刺眼的名字和长长一串赊账记录,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她抓起收银台上的手机,气冲冲地拨通了王大宝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醉醺醺、含混不清的声音,浓重的酒气仿佛能隔着听筒溢出来,熏得人头疼。
季舒闭了闭眼,强压下火气。这人昨晚八成又在哪个麻将馆混了个通宵。
王大宝是城东出了名的滚刀肉、老无赖。三十好几的人了,正经事一件不做,整天就知道喝酒、打麻将、吹牛皮。附近做生意的,谁见了他不绕着走?他的名字早就被大家手动拉进了“永不赊账”的黑名单。
只有季舒的奶奶,念及他父亲当年和季舒父亲那点微薄的旧交情,心软允许他来超市赊账。没想到这厮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变本加厉,赊起账来毫无顾忌。
季舒深吸一口气,极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大宝哥,我是季舒。你看……你欠的账,手头方便的话,能还了吗?奶奶吃药开销大,我们这小本买卖,实在周转不开……”
电话那头一听是季舒,似乎清醒了几分,但舌头还是打着结:“哦……季舒妹子啊!你哥我……嗝……又不是还不起!你老催什么催?”他居然还煞有介事地“教育”起季舒来,“我跟你说……你哥我有的是钱!但你这么一催……我这心里就不舒服你知道吗?我一不舒服……嗝……就不想还了你知道吗?你这个人啊……没格局!没格局的人……嗝……成不了大事!格局要打开……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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