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被鸦云遮了个严实,夜色渐浓,正是出逃的好时候。
一辆简陋淳朴的马车稳稳停在了寺外的林子里。
“小殿下,该出发了。”
谢怀幸起身跟顾一出了门。
“这两位也是知璟哥哥的人。”谢怀幸看着林子里和夜色融为一体,穿着打扮同顾一别无二致的两人,十分肯定这就是顾府的人。
“在下顾二!”“在下顾三!”
“见过小殿下!”
听这朴实无华的名字,谢怀幸有些无语凝噎,真是简单单调的名字啊。
顾二顾三在外驾车,待他们进了马车,谢怀幸忍不住问:“顾府的暗卫名字都是如此……简明扼要的吗?”
“其实我们是主子诞下后才开始培养的死士,每一任顾家家主都有自己的死士。我们亦称拾故卫。”
“拾故卫,十顾卫,竟是如此,原是顾府的死士么……”谢怀幸喃喃着。
他记得五年前那事也有拾故卫的身影,但但是他只知这拾故卫是江湖人士个中高手,并不知晓竟真有十人,还是顾府的人!
与此同时,城中有另一辆精致舒适的马车正向着北疆而去,与他们要前往的南蜀正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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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这事恐怕行不得啊!”
“是啊,陛下,这太过劳民伤财,恐于大辰不利啊!”
“此事怕是会激起民愤,万万不可啊!”
“还请陛下三思!”
……
今日朝上,谢常平提出要增收一项庆新税,顾名思义,庆祝他这个新帝登基。
一句话砸下去激起了千层浪,民间本就对谢氏皇族不满,外族蛮夷一直虎视眈眈,所有人都知道此税项一出,恐怕大辰就真的要……
谢常平被群臣你一句我一句的否定给惹的火冒三丈,愤怒地将手里的奏折给甩了出去,砸在了其中一个大臣的脚边,发出一声巨响。
乌泱泱跪了满堂,整个朝堂顿时陷入一阵寂静。
“朕不是在同诸位商量!朕要一个盛大的登基仪式,国库却如此空虚,朕倒想问问诸爱卿,每年收缴的赋税纳贡都收到哪去了?!”
“此事没得商量!再敢多说一个字,就地斩决!”
李太傅当场就想上前死谏,刚一抬头就对上了黑沉的眸子,如同能洞察一切并将之吞噬的深渊,刚抬起的头瞬间低了下去,他看懂了顾知璟眼中的制止。
顾知璟收回目光,同其他朝臣一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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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李太傅求见。”
回府没多久,人就找来了。
顾知璟淡声道:“请进来吧。”
“丞相啊,咱们这位新陛下的做法你也看到了,这——”李太傅一双混浊的眼中见不到一丝光亮。
“李老先生,担心隔墙有耳。”顾知璟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想说出口的大逆不道之言。
李徐风是三朝元老之一,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先后任过先帝和先太子的太傅,如今两鬓早已斑白,本指着谢怀稷能担起大辰,却不曾想……
李太傅连连叹气,“丞相啊丞相,你既知晓吾今日朝上想做什么,又何故阻拦?”
“李老先生”,顾知璟朝他敬了杯上好的松针清茶,“您乃贤正圣德之人,若真让您被这朝廷压倒,岂非让天下学子寒心?这实在是不值当!”
李太傅接过了茶盏,却并没有急着喝,苦笑着:“待这新税一出,寒心的恐怕就不只是学子了,丞相心中当是明白的。”
“若臣告诉您,这大辰还有人需要您这个帝师呢?”顾知璟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李太傅离得近,自然能听个一清二楚。
听到这话,他瞳孔震了下,心上一颤,直直地看着顾知璟,虽还是面无表情,却能看到他眼中的坚定。
“丞相说的可是那位……?可……那位的身子不是……?”听着声音都有些发抖,可见他着实是被惊到了。
“先生想的不错,至于其他的都可暂且搁置,重要的是当下,先生您说是与不是?”
厅里一片静默无言,过了好一阵子,桌上的茶都快凉了,正当顾知璟以为他还是不愿意站在他们的立场时,就见他端起刚刚那盏茶一饮而尽。
“好!吾就应下了!”
顾知璟心里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眼底也浮上一抹笑意。
等他亲自送李太傅出了相府,便唤来了顾七,吩咐了一些事。
顾知璟立于相府门前,望向皇宫,心中冷笑。
谢常平,既然你都将新税搬了出来,不给你造个昏庸无道的名声岂不可惜?即便他不去造势,待税项一出也必定落不着个好。且正好还能为他的小殿下积攒些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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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徐风造访丞相府一事很快传到了魏斌耳中,这些天他虽不能在丞相府中安插眼线,但也派了好些人守在周围盯梢。
“李徐风去见顾知璟了?”魏斌有些意外,仔细一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三朝元老、当朝太傅向来清正廉洁,有大儒之风,是天下学子心中的先贤圣人,如今新税将出,他怎能不为所动?
而他顾知璟又是百官之首,手段了得,李徐风当然得去同其商讨对策,其实不止太傅去拜谒了一遭,还有好几位三品以上的重臣也递了暗信,只是魏斌和谢常平只道他权高位重,压根想不到他早已在暗中把握了一大半朝政。
“那可能探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回将军,恕属下无能!李太傅是独身一人进的相府,一个人都没带进去,而丞相府守卫森严,咱们插不进去人,且暗中还有高手把守着,属下们实在是无能为力!”
魏斌捏了捏鼻根,抬手示意那人退下。
顾知璟当真是好手段!他们大辰的丞相果真是城府颇深!
没多久门被敲响,“将军,还有一事!”
“进。”
“将军,有三皇子的消息了!”
那个病秧子?!
“既如此,叫人跟上去,我倒要看看他能逃去哪里!如有不测,那就——”魏斌眼里满是狠辣,抬手往自己的脖颈处比划了一下,意义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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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令刚刚颁布下去,有人欢喜有人愁的。
那些个**贪官们自然是欣喜极了,当朝新帝颁了个新税项,那他们再在自个儿的地方把这税率往上调那么一点儿,这万贯家财指日可待!
而这事对于平民百姓而言,无异于天崩地裂,他们有些本就连维持生计都成问题,尽管大部分是寻常人家,可也仅仅不过能堪堪养家糊口罢了,新的税制再经转几手,他们又哪里还能负担得起,这不是要他们在大辰活不下去吗?!
果不其然,不过两日,就传来了江南起义反叛的消息。
“陛下!那江南景宁的叛军短短两日就集结了数万之众!后陆续又有从周边地区的白巾布衣举家投靠了过去,现已快达十万之众!”
“十万?!怎会如此之多!”
“江南知府何在?这么短的时间,怎会闹到如此地步!”
“尚大人,那江南知府连同江南诸多大大小小的官吏早就被叛军给杀了!”
“那些个官兵估计是在江南安逸太久,一个个都成了酒囊饭桶!见江南官员死于叛军之手,早就逃散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这……”
……
朝臣们你一言我一嘴的,倒是显得原本偌大空荡的朝堂热闹拥挤,谢常平眯着眼观察底下的臣民,神情似是有些不耐却也带了丝兴味,蓦地开口:“顾爱卿,依你看来此事该如何啊?”
顾知璟站在最前面,听着身后的议论纷纷,他从始至终都低垂着眼,面上从来都是淡淡的,看着倒是云淡风轻,好似这世间没有任何事能让这位向来处变不惊的丞相大人露出异样的神情……
谢常平不知道的是,顾知璟的情绪从来都只为一个人所牵动……
顾知璟不卑不亢地出列,“依臣之见,当尽快委任镇抚司率兵前往镇压暴动,至于庆新税——”
这三个字一出,谢常平立马坐直了身体,这可是他成为皇帝以来颁布的第一项政令!他不允许任何人阻拦!
“当往下调些税率,可以将三户出丝一斤改为五户丝一斤,如此既可镇压江南,也可安抚当地。”
此话一出,就连魏斌都不断往他身上投去视线,所有人都以为顾知璟会趁此提出废新税,可丞相这番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支持新税?要知道这是新添的税再加上原先的税,每户每年就得出不少税赋!
谢常平有些意外,但更多的还是有种被支持的喜悦,“那爱卿可有推荐的人?”
“臣只是暂时想出了这么个法子,至于具体事项还有待商榷。”
“也行,诸爱卿都下去好好想想此事,明早我要看到你们的折子!”
其实若是没有明确的想法,咱们的顾丞相是不会再朝堂上提这么一嘴的,只是不能由他提出来,因为他有自己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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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后,谢常平将魏斌留下来共用午膳。
"舅舅,你说朕该派谁前去平叛呢?”
魏斌盯着眼前的虫草莲白汤有些发神,汤里好像慢慢浮出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他不禁对着汤盅在心里问了问。
顾知璟,你究竟想做些什么?
“舅舅?舅舅?”
魏斌回过神来,一个不慎手中的汤匙掉入碗中,荡起层层涟漪,将汤面上的人影吹散开。
他冷冷一笑:“那就要看顾相心中想要推荐的人了。”
“反正陛下记着凡是顾知璟要推荐的都不准就是了。”
谢常平对他命令般的语气很是不满,但他也没敢表现在面上,只得干巴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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