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常平和魏斌在宫里正用着膳,殊不知朝中的重臣们也在明翎楼中密谋着什么。
要说这上京城除了皇宫还有哪处最显权贵地位,那必定得是明翎楼。这明翎楼背后的东家一直神神秘秘的,从未在人前露过面,也不是没人扒过背后身份,可愣是没一个人知道。
而且也不是谁都能有资格进的了的,这楼初建起时,京中排的上号的权贵富贾、世家贵族、文人大家都收到了一支银翎,每家只这么一支,凭翎可进楼。
楼里修的那叫一个富丽堂皇,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玉盘珍馐,竟是丝毫不输皇家御膳!除却吃食外,还收藏了百家名画、古籍名作,那真是砸钱也买不来的!其中也必定少不了丝竹管弦,这里的伶人舞娘更是一曲千金值!
谁也想不到此刻的明翎楼顶层的隔间里全是大辰的朝廷重臣!
“丞相大人,这明翎楼确实是个谈话的好地方,虽说的确是那些个探子暗卫无翎进不来,可楼里的人咱们避不开啊!这背后的东家也不知其人,唉!”
坐在首位的顾知璟淡然一扫:“蒋侍郎无需过虑,也不妨同诸位同道中人一说,那背后大家,知璟认识。”
听他这么一说,屋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六部尚书此刻全聚在此处,其中还有曾经的太子党,怕是连先帝也想不到这朝廷一大半都不姓谢,而是看顾知璟的意愿!
这里面李太傅最为年长,也颇为德高望重,于是就先出声问:“对于江南叛乱,不知丞相有何打算?”
“我想亲自前往。”
这话让在场诸位都备受震撼,平叛!不是儿戏,更不是纸上谈兵!面对数十万大敌,即便只是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布衣,那也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丞相一职背后牵连广泛,怎能放他去那样危险的地方!
“这怎么能行?!”
“这——万万不可啊!”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还望丞相三思啊!”
顾知璟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我要亲自前往平叛。”
语气里不带一丝停顿,众人也听出了他话里的认真,便不再作声了。
李太傅深深地看着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白影——他们大辰的……小殿下!
他掩饰下心里的惊讶,故作淡定地说:“丞相有何指示,尽管说便是。”
顾知璟饶有兴味地看了眼他,其他人听太傅都同意了,自然也不会再劝阻。
……
.
“我们到哪了啊?”
谢怀幸撩起车窗边的卷帘,望着外边空荡荡的林道。
他们已经行了快三日了。
“殿下,现在正在……”
“怎么回事?!”
顾一正准备回话,就见本是空荡寂静的林子里突然窜出了一群人来。
“尔等何人!”顾二顾三立刻翻身下马,横剑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群人目测有二三十人的样子,估计是一路走跑着过来的,浑身上下都灰扑扑的,其中有老翁妪妇,也有干瘦如材的垂髫小儿,甚至有妇人抱着襁褓,他们定不会是商队,也不像是搬迁的,更像是——逃荒的灾民!
他们手无寸铁的,成年的男子也不过才那么几个,还都瘦削干瘪的,又怎会护得住身后的一群老小妇幼。
一见顾二顾三身挺力壮的,更别提他们手中还持着剑,一看就是个江湖中人,后边的马车看着虽不起眼,可普通百姓哪能坐的起马车啊,便知这是他们绝对惹不起的,当即就跪了个遍。
“大哥们,我们就是逃荒的,放过我们吧,我们什么都没有啊!”为首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大叔。
谢怀幸皱着眉下了车,他现在可是通缉令上的人自然不可在人前露面,便戴了顶斗笠。
走过去停在了顾二身后,对着为首那位问道:“逃荒?你们从何出来?又要逃去何处?”
虽看不到斗笠下的脸,可听声音也能听出来是个文绉公子,且这样好的身段一瞧便知是高门大家里养出来的,想来这几个也是他的护卫。
“这位公子啊,我们是从幽州来的,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这不听闻江南景宁那边有起义军嘛,就带着全村老小想投奔过去。”
为首的大叔姓张,是个屠户,他们生活在幽州边陲的一个小村落里,全村人都靠着种地为生,本就是朴实勤俭的老百姓,也就能堪堪养个家,糊个口,偏偏朝廷的庆新税一下,当地又是个贪官污吏,他们要交的新税更重,他们更认为是朝廷连口饭都不给他们吃了,刚好又听闻江南起义,周边快活不下去的人都投奔了过去,不仅能分到一小块地,还能不交各种税赋,张屠户这才决定带着全村人离乡。
知道他们只是些快活不下去了的贫苦人家,谢怀幸连忙让顾二顾三收起了剑,扶起张屠户后,赶忙道了声:“大家快请起。”
他现在脑子里还乱的如同浆糊,什么新税,江南还起义了?!他得问清楚先。
看了看人群里干巴瘦弱的小孩,还有疲惫不堪的众人,谢怀幸忍不住红了眼,这些都是大辰的百姓啊!
他赶忙招呼顾一:“顾一,我们现在离最近的市集还有多远?”
“回殿……小主子,大概只有半个时辰。”现在在外面,用殿下这个称呼未免太过招摇。
半个时辰,谢怀幸又想了想自己带的盘缠,招呼着顾二顾三拿出了他们带的干粮,倒是还有十来张酥饼,又将这些饼对半分开,差不多能让村民们一人分得一块。
村民们长途跋涉了有日六七了,他们身上没有盘缠,能带的粮食也不多,一路靠着野菜树根才撑到了现在,现在见到分饼的谢怀幸,如同见到了济世救人的菩萨,跪谢着接过饼。
又同张屠户好生聊了一番,这才知道上京城,不,整个大辰如今已是水深火热的情况,他——要尽快坐上那个位置!
正想着呢,顾一突然凑他耳边低声说了句:“接到了主子的信。”
知璟哥哥的信!谢怀幸惊喜地瞪大了眼,连续三日没收到一丁点儿有关京城里的消息。
谢怀幸忙拉着顾一回了马车上,迫不及待拽过顾一手中的信。
一目十行地看完,顾知璟交代了朝中现状和江南之乱,还让他做了个选择。
顾一看他垂目思索了会儿,神情似是有些忧虑,还以为是自己主子出了什么大事,正待他想要出声询问就见谢怀幸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抬眸看着他。
“顾一,此处距江南景宁多远?”
“不出一日半。”
“距南蜀?”
“也需一日半。”
“若从景宁出发,何日可达南蜀?”
“骑马需两日,乘车需三日。”
顾一虽不知谢怀幸想做什么,但还是认真地回了话。
谢怀幸就告诉他答案:“转向去景宁。”
.
夜风习凉,江南是水乡,入了秋更是凉气袭人。
朝廷口中反叛糟乱的景宁城在月色笼罩下却是一片宁静祥和。
那胆小如鼠的江南知府早已携着妻儿老小逃离,现在那恢宏气阔的宅子已经被“叛军头子”占了。
夜深人静的,本该歇下的首领却突然跃上屋檐,猛地朝着空中一抓,只见他手中竟是凭空出现了支黑翎,上头还绑着条信。
待他回到卧房,却突然抱拳跪下,“主子吩咐,明后两日即可动身。”
在他面前突然出现个黑影,声音被刻意压低了:“知道了,等着吧,有戏看了。”
与此同时,一模一样的黑翎也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南蜀锦城。
“薛老将军,这是上京城递来的。”
薛国公披着大氅坐在床上,瞥了一眼副将手中的黑翎,冷笑了一声,“呵,如今的大辰被一个孽种占了,这时候递翎来,想要老子臣服不成?!”
“也不一定啊,将军,您要不要先看看信再说?”
“罢了,老子就先看看那小子想做些什么吧。”薛国公接过信来。
手中的信他越看越是心惊,饱经风霜的脸也流露出些许动容,一旁副将不由得皱眉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们面对虎狼之敌都面不改色的将军露出这副模样?
下一秒他就明白了。
他们老将军攥着信的双手微微发着颤,声音似是有些哽咽:“是我的小幸儿啊!淑儿最爱的那个孩子啊!”
副将跟在薛国公身边这么些年,也知道先后是他们国公府比嫡亲小姐还要珍视的小小姐,但他也只以为是他们将军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并不知晓个中曲折。
但薛国公对先后和她两个孩子的疼爱副将也是看在眼里的,整个儿国公府也就他这么个心腹能知晓这么一点儿,可见薛国公将这事掩的有多好。
副将赶忙追问:“可是小殿下出了什么事?”
薛国公则闭眼摇摇头,副将心下一震,他们的老将军竟是……哭了!
薛国公为大辰戎马一生,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可这位少年将军从来不惧,哪怕是被剑穿胸膛也只是流血不流泪!
他印象中只有两次见过他们的英雄落泪,一次是得知先后离世时,只知道将军哭了,无人知晓他一个人跑去不渡山跪在两块碑前泣不成声;再一次便是现在。
今夜的风似乎过大了点,吹的人心凉。
过了好一会儿,薛国公收拾好情绪,沙哑的声音响起:“去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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