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子再嫁时,她那女儿已经四岁了,她是带着女儿改嫁的,只是改嫁不到一年,她那女儿便失足落水,淹死了。”赵嬷嬷惋惜着。
一个鲜活年轻的孩子,还未见过这世界的繁华,便彻底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乔言叹了口气。
“只是,这和柳夫子与我求助有何联系?嬷嬷可还探听到什么?直说便是。”乔言摩挲着手指。
赵嬷嬷道:“邻里之人都道,柳夫子是死了女儿,失了魂了。这些年一直神思恍惚,说她那女儿是被人害死的,可她大家都说她那女儿是失足掉进湖里。唉,她也是可怜,经此一遭,这脑子也不太正常,得了失魂症了。”
“幸而姜夫子不离不弃,带着柳夫子求医问药,柳夫子的病情这才稳定下来。而且,这柳夫子发病的时候,不仅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便是姜夫子手上、身上都是伤痕累累。”
“嬷嬷是觉得,那芽妹在说谎?”乔言问道。她听着赵嬷嬷所言,似乎也合乎情理。
“老奴知晓,咱们姑娘心眼好,可是那小乞儿的话,怎么能信呢。”赵嬷嬷劝说道,“那柳夫子自病了后,便鲜少出门,便是出门,基本上也都是姜夫子带着她的,又如何会有被人威胁的情况啊。”
乔言不说一语。
“旁人都道那姜夫子对柳夫子是疼到心眼里去了,掏心掏肺的对着柳夫子好。总不可能是他对柳夫子不利吧。”赵嬷嬷随口说道。
“那芽妹那边怎么说?”
“底下的人跟我说了,这孩子在那一片,是出了名的偷鸡摸狗的。”赵嬷嬷叹道,“这孩子啊,被那些个乞儿带得礼义廉耻都不懂。姑娘啊,这么个人说的话,能信吗?”
赵嬷嬷反问的语句,不禁令乔言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多了。
乔言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很么反驳的话语,只好暂时将此事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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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雨楼的院中,一派寂静,天光透着朦胧的薄云照下来,春芽似是撒气一般,剪着院中的枝丫。
“春芽,你这么剪下去,这嫩枝儿都要被你剪没了。”赵嬷嬷一早坐在院中做女红,看着春芽满脸气愤的样子,好笑道。
春芽将剪子人在一边,赌气似的坐下,道:“我还到那小乞儿是个好的,谁成想,还是个骗子。”
赵嬷嬷道:“这世道啊,什么人都有,知人知面还不知心呢,遇到一两个骗子也是常事。”
“我还可怜她呢。”春芽道,“这番可怜真是被狗吃了。嬷嬷,你说她拿柳夫子的事儿骗姑娘,到底图什么呀?”
“这可不好说。”赵嬷嬷低头一针一线绣着花样。
两人闲话片刻。
春芽问道:“那乞儿要怎么处置呀?”
“姑娘不说,我便做主将她送去慈幼院了。”
慈幼院虽形同虚设,但好歹能给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将芽妹送去那儿后,赵嬷嬷也只当乔言将此事放到了一边,不会再掺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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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州府城郊东江畔
淅淅沥沥的雨丝落在这片土地,辽阔无垠的江面上,雾气腾腾。东江两旁栽种的庞然矗立的柳树,还未发出千丝万缕的嫩枝,隐隐约约倒映在江面之上。
江畔屹立百年的抱朴亭中,了意长身鹤立站在亭中央,望着平静无澜的江面。
刘年打着伞,跟在乔列身后,还未及冠便已显出琼林玉树之姿的少年,周身似有似无萦绕着一丝丝阴郁。
乔列走进亭子中,刘年自觉地走到了远处树下避雨,他甩了甩伞上的雨珠,望着亭子中央,身姿挺拔的二人。
“乔公子难道不好奇,我为何要约你出来?”了意站在乔列面前,好奇地问道。
“公子约我前来,这缘由自然是得公子为我解答。”乔列轻笑道,黑曜石般的眸子中闪烁着一丝探究。
“那副蘅园美人图乔公子看到了?”了意又问。
乔列抿着嘴不发一言,了意也不在意。
他好奇问道:“乔公子难道都没有好奇过,自己的身世吗?”
“了意公子是要为在下解惑吗?”乔列轻嗤一声。
眼前这人看着慈悲,实则眼底尽是凉薄,他们是同样的人。
了意挑了挑眉,笑道:“乔公子若是想要知道,我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
乔列垂下头,嘴角却勾起了一丝笑意,他眼波流转着摇了摇头。
“恐怕那所谓的身世,你自己也不敢确定吧。”乔列抬眼望着了意,“你说呢?世子爷。”
了意一怔,随即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竟是大笑出声。
他拿扇子指着乔列,笑叹道:“乔列,好一个智多近妖的乔公子。”
“世子爷谬赞了。”乔列说着谦逊的话,话语之间却无一丝谦逊之意。
“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了意问。
乔列笑了笑,笑意之间带着一丝恶劣:“你猜。”
了意一怔,望着少年杏眸中的恶意,收起一身慈悲,露尽全数凉薄。
“原本我不确定,可此刻我却能感受到,你就是他。”
长安、蘅园、美人图,了意给出的信息已是很多,乔列刚开始或许不知,可是查探推敲后,了意不相信他猜不到。
乔列望着白雾萦绕的东江面。
“乔列,只是乔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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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芽打着伞,跟在乔言身后,她心中有气,赵嬷嬷都打探清楚了,芽妹就是个骗子,她家姑娘怎么还要去管柳夫子的闲事儿。
街对面是雁归楼,而旁边的小巷就是当日乔言看到柳夫子独自走进去的巷子。
那日,乔言可没有在柳夫子身边看到姜夫子。
“乔师妹。”那熟悉的带着欣喜的声音,从乔言身后响起。
乔言微微皱眉,转身便看见顾景舟手中抱着书册,打着伞,一脸惊喜地望向她。
“咱们可真有缘。”
乔言福了福身,道:“顾师兄有礼。”
顾景舟手脚匆忙回了一礼。
“乔师妹这是要往哪儿去?”顾景舟问道。
春芽看着顾景舟,只觉的这人的眼神,在看见她家姑娘后,便像是被雨水浇灌多日的禾苗,终于见到了阳光,开得灿烂无比。
“姐姐要去哪里,就不劳烦顾师兄挂心了。”乔列从马车上下来。
乔言从春芽手中接过一把伞,忙撑开,遮到了乔列脑袋上。
“如今这雨寒凉得很。”乔言眼眸之中带着一丝紧张,“下次可不能这般不注意了。”
剑眉星目的少年嘴角漾着温柔的笑意,他低声撒娇道:“姐姐,这点雨不算什么的。”
“乔师妹、乔师弟。你们可是有事儿要忙?”顾景舟张了张嘴,喏喏道。
乔列转头,笑望着顾景舟。
“顾师兄,我们确实还有事儿要忙,便不与你寒暄了。”乔言温声说道。
“正巧,我没事儿,不若我与你们一起?这样也能帮衬一二。”顾景舟深吸一口气,紧张地说道。
他知晓,他说这话有些鲁莽无礼了,非君子所为。只是,他还是冲动了。
“此为私事,恐怕不好与顾师兄同行。”乔言微颦双眉。
了意掀开马车的帘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三人的拉扯,回味着东江畔那句“乔列只是乔列”。听说,乔列的“列”还是那位乔大小姐开口取的,当真是有缘了。
“顾公子。”了意笑望着顾景舟,“走吧,我带你一程。”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可言语之间却是一种不容反驳。
顾景舟抿了抿嘴,抱着书册,上了了意的马车,这位是他父亲耳提面命不可得罪之人。
他有些纠结不舍地望向乔言,他想将他的心意告知乔师妹,只要乔师妹同意,他便有勇气与父亲相商,倒时向乔家下聘。
了意看着沉默的顾景舟,倒是个谦谦君子,只是可惜了,瞧上了乔家大小姐。这样白兔一样的人,怎么斗得过一只狐狸?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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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另一个白兔一样的人儿,正被伪装成兔子的狐狸拉着袖子说话。
“明日书院就要开院了,姐姐今日怎么出门了?”少年柔声问道,便是询问也似是撒娇。
春芽心直口快,道:“还不是因为柳夫子的事儿。姑娘就是不信邪……”
“春芽。”乔言出声制止她说下去。
乔列瞥了一眼春芽,他看着一脸正色的乔言,问道:“赵嬷嬷不是查探清楚了吗?姐姐怎么还在管此事。”
“若是误会,自然是好。”乔言说道,“可若真有此事呢?我与柳夫子有师生之宜,她又向我求助,仅仅是听了旁人之言,便将此事盖棺定论,未免有些太草率了。”
乔列闻言一愣,他不由想起乔言儿时挂在嘴边的志向,入职大理寺,修订《大衡律》,她自小便是个严谨的人,可这严谨之下,却也藏着满腔热忱。
“怎么就草率了,大家都这么说的,难不成还有错?”春芽不服气地反驳道,“柳夫子自己脑子不正常了,而且她真能让一个偷鸡摸狗的小乞丐帮忙送信?这怕不是芽妹骗人的吧,姑娘何必纠结于此。”
乔言桃花眸中含着一丝严厉,瞪了春芽一眼,道:“这世上的人云亦云最是不可信。且芽妹虽是乞儿,但春芽,仗义没多屠狗辈。”
春芽喏喏站在一旁,不敢再回嘴。
“姐姐来此,可是对此事有什么想法了?”乔列问道,他也不去论说乔言该不该管此事,既然她想,他陪着便是了。
乔言听到乔列这般问,不禁心下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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