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草我都已经帮你处理好了,还有这些,虽然都是普通草药,但受山中灵气字样,也——”
“好了好了,不用了。”眼见包袱越来越大,顾焕连忙阻止雩之,“那些灵草我用不上,你给我也是浪费,自己留着吧。”
说着就要将雩之整理好的草药拿出来。
雩之躲开他道:“之前说好了,你离开时,我要帮你找到这些。”
顾焕哭笑不得:“什么时候说好的,我竟然不知。”
雩之手指抠着包袱上精致的绣纹,语气闷闷的:“你无需知道。”
前几日卖力干活,就是为了早些送顾焕出去,既避免了不必要的事情发生,也省得顾焕在这里待的心烦意乱。
可马上要实现承诺,本该是皆大欢喜的结果,雩之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想,也许是在山里待久了,突然一个活生生的人闯入他宁静的生活,打破原有的节奏,以至于让他有些贪恋这种吵闹。
牵强的解释让雩之没再细究。
说起来,顾焕还是他接任山神职位后,第一个救下的凡人。
雩之忧愁地叹了口气。
顾焕觉得好笑:“你又怎么了。”
雩之幽幽道:“你不理解。”
他在心里感叹,这离愁,终究是自己一个人扛了下来。
顾焕满头雾水。
“行了,没事了,去法阵中央吧。”雩之将沉甸甸的包袱送到顾焕手中,指着山洞外的法阵道,“法阵能将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也会根据我的指令更改你的记忆。以后……”
雩之顿了顿,闷闷道:“以后望你善自珍重,莫要再随意往深山老林里跑了,若再掉下去,可不一定有人来救你。”
顾焕失笑:“分别时,别说这种像在咒我的话行吗?”
雩之瞪了顾焕一眼:“我是在劝你珍重!”
少年水润的杏眼微微张大,瞪人时毫无气势,倒更像是初生的小兽张扬着不太锋利的爪子。
顾焕看得莫名心软,他捏了捏雩之后颈,柔声道:“知道了。”
白霄并没有意识到即将来临的分别,仍然顽皮地咬着顾焕的衣摆自娱自乐。
雩之将他抱起来,有些惆怅道:“白霄这么喜欢你,若见不到你,还不知道要怎么闹。”
“很快他就会长大。”顾焕用力揉了揉白霄的头,狼崽以为顾焕在和他玩闹,抱着顾焕的手轻轻啃咬。
“啧,全是口水。”顾焕嫌弃地抽回手,走到法阵中央,“开始吧。”
白霄追着要去顾焕身边,被雩之禁锢在怀中。
他轻声说:“你不能去。”
白霄不理解,笨拙地用头顶蹭着雩之下巴。
雩之觉得痒,笑着躲开。
顾焕安静地站在法阵中央,眉眼英挺,面容俊朗,耐心温柔。
雩之看了,心里冒泡泡似的泛出无尽的酸意,却无法理解这种情绪,他捏着白霄柔软的皮毛,朝顾焕笑了笑,只说:“那……再见了。”
顾焕回他一笑:“这些时日,多谢你的照顾。”
晨雾缭绕的林间漫开鎏金碎光,枯叶堆里浮起星星点点的碧色光点。
灵力流转,法阵亮起。
风撩起顾焕衣襟额发,他挺拔颀长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白霄急了,嗷呜直叫。
一缕淡蓝灵气窜出去,在顾焕消失前,钻入他眉心。
光芒猛地一收,法阵消散,一片落叶轻盈飘荡,落在顾焕原本站着的位置。
雩之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
阿烁小声地凑到玄玉耳边:“大人是不是舍不得顾焕呀?”
玄玉和绛絮都没有搭理他,唯独青瑶不满地点了点头。
*
身处传送法阵的感受十分微妙,像是灵魂与肉身分离,顾焕清楚地看到自己站在山中,四周光芒笼罩,可再一眨眼,眼前已是戈壁大漠。
远处,残阳如血,城池孤独而□□地矗立在这荒凉的天地之中,城墙斑驳,肃穆萧条。
这里是大梁北境,抵御边关匈奴的最前方,也是顾焕要求雩之送他来的地方。
“雩之……”顾焕轻轻念出这个名字,眼中闪出茫然,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被顾烨陷害,在手下的帮助下逃到北境,向小舅赵修淮寻求帮助,查清明德帝被害真相。尽管一路追兵不断,但好在有惊无险,让他顺利抵达。
顾焕握紧手中的包袱——
等等,他孑然一身,为什么还多出一个包袱?
看布料做工,皆为上品,甚至比皇宫里的还要精细华贵几分。
顾焕粗略翻了翻,药香四溢,混着一股清甜。
里面全是处理好后的药材,甚至还有些分辨不出名字,但顾焕潜意识中就是觉得这些都是难得的稀世珍宝,有市无价。
只是这堆草药……是怎么来的?
顾焕迟疑时,一段记忆蓦地闯入脑海。
在被追兵追杀期间,他误入山林,偶然寻到一处洞天福地,里面长满传说中的灵草仙药,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他将山洞里面的草药洗劫一空。
“……”顾焕嘴角微抽,觉得当时的自己应该是摔到脑子了,才会做出这种愚蠢且无聊的举动。
顾焕甚至猜测自己撞了邪,亦或是被山精野怪、孤魂野鬼给夺了舍。
但清楚的记忆又让他无比确信这些都是曾经真实发生的事情。
眉心骤然一点寒意闪过,顾焕微微愣神,以至于这细小的突兀像游鱼一样,滑腻灵巧地从他掌心溜走。
朔风阵阵,天色渐暗。
顾焕顾焕敛了心神,终止思绪。
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在这种小事上较真纠结。
至于这大包草药……
顾焕想也没想,将其扔到一边,大步朝不远处的乌蹄城走去。
顾烨出手狠辣,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几乎堵死顾焕所有出路,除了身在北境,统领北境军的赵修淮。
赵修淮是顾焕亲舅舅,年少时与赵丞相关系破裂离家出走,自此杳无音讯。直到顾焕十岁,匈奴大肆侵犯大梁边境,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凭借仅五十人的精锐小队捣毁匈奴大本营,令匈奴军队一蹶不振,一战成名,所有人才知道这是消失了近十年的丞相幼子。
只可惜,即便是靠着赫赫战功成为统领一方边境军的大将军,赵修淮得到的依然是父亲的厌恶与冷眼。
不过赵修淮也不需要再依附赵家。
赵丞相与赵皇后相继去世后,赵家一落千丈,赵修淮对此无动于衷,仍然固执地守在边疆,五年来,从未回去过。
赵家与赵修淮不和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因此顾烨并没有为难远在边疆的赵修淮,只是派人封锁了消息。更重要的是,朝中人才凋零,武将,尤其是有能力镇守边关的武将更是难得。顾烨并不想在大梁“内忧”的同时,再自讨没趣地添上“外患”。
所以赵修淮是顾焕现在唯一的机会,只是他也不确定,自己这位几乎没怎么见过面的小舅到底肯不肯帮他。
顾烨当然能想到顾焕会去找赵修淮,就连乌蹄城说不定也早布下了他的眼线,所以第一步,顾焕想个法子混进城,再联系赵修淮。
只是——
鼻尖隐隐有药香传来,打断了顾焕的沉思:“……”
片刻后,顾焕颇有些气急败坏地走到被他扔掉的包袱前。
锦缎被沙石覆盖,可怜兮兮地摊在大漠之中。
顾焕叹了一口气,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潜意识告诉他,若随意丢弃这些草药,会辜负某个人的好心。
至于其中的细节,又像是起了大雾的湖面,怎么也看不清楚。
顾焕阴沉着脸站在原地良久,才最终认命般地重新捡起包袱,往乌蹄城出发。
*
天南山。
林涛如海,群峰高耸,云雾飘渺。
裂云谷下,瀑布如练,寒潭清幽。有灵兽飞快掠过,在苍翠的苔藓上留下蹄印。胆小的精灵躲在树后,捧着脸偷看寒潭中央盘腿打坐的小山神。
灵力将将运转两周,雩之便睁眼忧愁地叹了口气。
岸上,松鼠阿烁趴在玄玉怀中,揪着人形状态时玄玉的垂下的鬓发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玄玉闭眼打坐,不搭理他。
“该不会还在想那凡人吧?”阿烁打了个哈欠,在玄玉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这都一个多月了,大人怎么还没忘记他。”
顾焕刚离开时,雩之有过忧愁,如今过去一月有余,雩之适应得倒也不错,只是偶尔想起时才会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只是白霄常吵闹着要见顾焕,以至于那张俊逸非凡又有些痞气的脸时不时就在眼前出现。
雩之很无奈,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松鼠见雩之坐在寒潭中央的岩石上出神,不满道:“那顾焕果然是个祸害。”
一侧闭眼运功的白霄抖了抖耳朵,被玄玉一道灵力覆盖,又陷入自身识海。
阿烁对危机毫无察觉,被玄玉揉捏着圆润柔软的肚子,舒服得直眯眼。
夕阳渐沉,倦鸟归林。
阿烁修炼向来懒怠,在玄玉怀中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后,看了眼天色,跳到悬边招呼雩之:“大人,该回去啦,天要黑了。”
雩之盘腿而坐,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托着下巴,幽幽叹了口气。
阿烁没有专心修炼,他又何尝不是。
这段时间他总是心不在焉,功法背得乱七八糟,修为也不见丁点增长,若再这么下去,恐怕连山神的职责都要忘记。
瀑布咆哮,水珠溅落在寒潭,水面涟漪不断。
雩之仿佛看到了顾焕那张脸,他手指微动,细小的水流从水面升起,绕上他指尖。
山神的封印非一般人能化解,记忆一旦消除更改,顾焕就再也记不得他,往后他们二人再无瓜葛……
雩之咬着嘴里的软肉,神色纠结,走神间,指尖的潭水不受控制“哗啦”一声尽数扑到脸上。
雩之被冰凉的潭水刺得一激灵。
阿烁远远问:“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雩之有些心神不宁,疑惑自己怎么连最基础的法术都出了岔子。
阿烁又在催促,雩之草草擦净脸上的水渍,运起灵力。
寒潭经过地脉,灵气充裕,是个绝佳的修行地点,只是在水面中央,雩之需要御风回到岸边。
山风温柔,送来寒潭沁着寒意的水汽。
雩之突然感觉原本流畅游走的灵力猛地滞涩,一阵天旋地转后,只听得噗通一声,雩之猝不及防从半空摔落落入寒潭。
“大人!”阿烁惊慌大叫。
雩之在水里扑腾了好几下才浮出水面,满脸茫然。
怎么回事?
他的灵力……好像又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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