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霄你做什么!放开我!”阿烁力气比不上天赋异禀的狼崽,索性撕碎裤腿朝顾焕扑去。
白霄比阿烁还急,嗷呜一嗓子跳上墙壁腾空飞跃,稳稳落在顾焕身前。
霎时,灵力以白霄为中心翻涌,冰霜向四周飞速蔓延,烛光飘忽两下噗嗤一声熄灭。
黑影疾速掠过,拦腰抱起阿烁避开,两道冰柱在阿烁原本的位置拔地而起。
“白霄,住手!”玄玉沉声命令,咳嗽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沫。
“玄玉,你有没有事?要不要紧?”阿烁带着哭腔擦掉玄玉嘴角的血迹。
玄玉拍了拍阿烁后背。
顾焕冷眼看着眼前的变故,唯独白霄没心没肺地凑到他脚边蹭着。
“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大人怎么昏过去了?”阿烁想冲过去,被玄玉拦住,只能质问,“顾焕,你对大人做了什么?”
“孤什么都未做,是他自己法术失灵。”顾焕目光在玄玉和阿烁身上游走半圈,扬了扬下巴,倨傲道,“你们是他的手下?”
见顾焕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白霄不满且凶狠地嗷了一声。
顾焕有些烦躁:“别捣乱。”
“?”狼崽蓝宝石般的眼睛溢出委屈。
白霄的灵力无意间打碎结界屏障,值守的侍卫终于发现书房的状况,蜂拥而来。
玄玉打出灵力封住书房四周,侍卫只能急切地拍打房门:“殿下!殿下您要紧吗!”
月光从窗户洒落,给玄玉手中的剑刃镀上一层冷光,警惕意味十足。
顾焕冷哼一声,扬声道:“无事发生,都下去吧。”
侍卫长迟疑道:“可是……”
顾焕打断他:“孤自有分寸。”
想从窗户突破的手下折回来,无声摇了摇头。
侍卫长不放心,坚持道:“殿下,属下不放心,烦请殿下——”
他话音未落,房门从里面打开,顾焕安然无恙却神色不虞。
侍卫长尽职尽责地向屋内看去,只可惜烛火熄灭,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黑暗。直到确认没有异常,他才跪下请罪:“属下担忧殿下安危,还望殿下恕罪。”
顾焕一言不发,目光幽深,神色莫测。
书房内满地狼藉,却不见雩之三人。
角落,一点银光幽幽闪烁,是因为打斗而掉落出来的小狼坠子。
*
翌日,京城某处客栈。
白霄在雩之枕边睡得没心没肺,阿烁愁眉苦脸:“玄玉,大人真的没事吗?那他为何还不醒?”
“沧明大人赠予的护身符没有反应,说明大人没有危险。且大人体内灵力平稳,尽管神魄不全,但似乎并无大碍。”玄玉眉心微蹙,甚为疑惑,“甚至情况比从前还要稳定几分。”
阿烁百思不得其解:“那收取神魄怎么会失败呢?”
他突然想到顾焕与玄玉对上的那一掌,又急忙问玄玉:“你呢?你有没有事情?”
玄玉摸了摸仍隐隐作痛的心口,垂眸道:“无碍,别担心。”
阿烁捏了捏玄玉的脸,又摸向他的额头,将玄玉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后,才气鼓鼓道:“那顾焕真令人讨厌,一定是因为他又强用大人的灵力,大人才会昏睡不醒。”
玄玉:“不是。”
阿烁:“不是什么?”
“那气息不是大人的灵力。”
阿烁匪夷所思:“不是大人的灵力,难不成是他自己的?”
玄玉沉默。
“怎么可能!?他分明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阿烁惊讶得双眼圆瞪,尾音都劈了叉,显得有些滑稽。
玄玉摇头:“我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如果我没听错,昨夜我听到了龙吟。”
阿烁呆愣愣地说不出话。
“人间天子乃真龙所化,此话看来没错。”玄玉猜测道,“顾焕虽是凡人,但也许是因为大人的神魄和灵力,阴差阳错打通了灵脉,只是他不熟悉具体的掌握方法而已。不过……”
阿烁追问:“不过什么?”
玄玉目光落在从回来就一直睡觉的白霄身上:“我从顾焕的灵力中,感受到一股寒气。”
狼崽抖了抖耳朵,假装没听见将头埋在爪子之下。
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打断两人:“玄玉说的没错……”
阿烁立马将顾焕抛之脑后,扑倒床边:“大人,您醒啦?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灵脉有滞涩的情况吗?神魄呢?有不稳的感觉吗?”
雩之晕晕乎乎地躺了会儿,才缓慢坐起。
阿烁连忙去扶他。
“那的确不是我的灵力。”雩之顿了顿,目光从白霄身上掠过,白霄从爪子下心虚地看他。
雩之叹了口气,揉着抽痛的额角道:“顾焕借助我的神魄和白霄的灵力打通自身灵脉,但毕竟不是日积月累逐步修炼而成的,一旦我收回神魄,他又没有基础,骤然接触这么强悍的灵力,很容易爆体而亡。”
阿烁:“怎么还有白霄的事情。”
白霄偏开头看窗外,摇摆着尾巴装傻。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雩之看向玄玉,表情沮丧又绝望,“我现在没办法收回神魄。”
松鼠直接跳起来:“什么!?”
*
一炷香后,雩之将在书房发生的来龙去脉向玄玉和阿烁通通解释了个遍。
阿烁也泄了气:“大人,您是说,您的神魄不愿意回来?”
“对。”雩之同样忧愁,“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好像很喜欢待在顾焕身边。”
玄玉蹙眉道:“我们去请教沧明大人。”
“还是算了吧,最近人间水患四起,沧明大人四处奔波,不要打扰他为好,况且我们也不一定能寻到他的踪迹。”雩之握拳仔细感受了一番,缓缓道,“虽然这次收取神魄失败,但是我似乎没什么大碍。”
他不确定道:“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只要靠近顾焕,便觉得浑身精力充沛,灵力好似源源不断,比从前神魄完整时的状态还要好些。”
阿烁没好气道:“您干脆说顾焕是仙丹神药,一口下肚便能臻至化境,开天辟地不在话下。”
“倒也不必如此夸张。”雩之哈哈笑了两声。
阿烁郁闷道:“神魄拿不回来,您竟然还有心情笑。”
“大家一起坐这里烦恼也不能解决问题。”雩之见玄玉满脸严肃沉重,安慰道,“其实目前的状况也不算太坏,至少待在顾焕身边,我能安然无恙。”
阿烁提醒道:“大人,是您一人有这种错觉。”
“是真的。”见阿烁不信,雩之强调道,“一开始法阵消失时,我的确有先前力不从心,灵力暴动的感觉,但……但……”
阿烁:“但什么?”
雩之脸有些热:“但后来,顾焕把我抱住,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什么!?”阿烁愤怒地站起,“那小子还抱您!?简直是岂有此理!亵渎神明!他一介凡人,怎么能近您的身侧!”
“也没什么啦。”雩之汗颜,赶紧拽阿烁的袖子,示意他冷静些,“你不也总往我肩上爬么。”
阿烁激昂的话一顿,扬首不屑一顾道:“那顾焕哪儿能与我相比。”
雩之不答,只眯着眼笑。
阿烁被笑得气焰逐渐熄灭,语气小了许多:“大人您就是太相信顾焕,再说了,一接触就能凝聚神魂安抚灵力,哪儿有这么玄乎的事情。”
一直装睡的白霄突然呜呜嘤嘤起来。
阿烁揪着狼崽耳朵气道:“你还好意思说话,是不是你帮助顾焕对付玄玉的?你个叛徒!”
白霄哼哼唧唧地在阿烁手中挣扎,水润的眸中写满委屈。
阿烁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别装可怜,迟早找你算账!”
玄玉:“大人说的没错。”
阿烁不明就里:“什么没错?”
“昨夜在书房外,我的确感受到大人气息不稳,灵力隐隐有暴动的趋势,但在我们冲进去,顾焕——”玄玉顿了顿,“将大人抱在怀中后,大人的情况迅速稳定了下来。”
阿烁脸色更臭了。
玄玉道:“不过至于为什么,我暂时还不清楚。”
护法使者亦是神使,与神明之间存在独特的羁绊,玄玉便能在大多数情况下感知到雩之的状态。
也就是说,即便阿烁不愿意承认,但待在顾焕身边,是雩之现在最好的选择。
阿烁还想再挣扎一下:“顾焕出门在外侍卫不断,我们凭空出现,人家肯定会有所怀疑,总不能一直用隐身术吧。”
雩之:“说到隐身术,我想起来,书房的时候,是顾焕先发现我的。”
“也许是他身上有您神魄的缘故。”玄玉道,“距离京城最近的山神在千里之外,常年隐居。等休息好了,阿烁随大人去找顾焕说明情况,他不是冷漠无情之人,会帮忙的。我去寻那位山神大人,打听一下到底什么情况。”
阿烁不想同玄玉分开,但又不放心雩之,在他纠结时,终于脱身的白霄爬到雩之怀中,爪子搭上雩之手腕。
冰凉的触感让雩之回神,低头问:“怎么了?”
白霄比划半天,锋利的爪子从肉垫中伸出又缩回,毛茸茸的脸上时不时露出凶狠的神色。
雩之半信半疑:“你确定?”
白霄郑重点头,爪子笨拙地握拳挥出,爪子闪着寒光。
雩之:“是谁?”
一缕灵气从他白霄肉垫中升起,透过雾蒙蒙的一团,能看到黄符包裹住的形似小狼的东西,最后变成莹润的玉石。
阿烁还在状况中之外:“怎么了?”
雩之:“顾焕有危险。”
阿烁:“啊?”
雩之当即拍板决定:“走,我们去找他。”
“为什么!?”阿烁喊道,“大人,您忘了从前怎么说的了?我们身为山中人,要少管凡间事。”
“可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雩之反驳得有理有据,“况且现在我的神魄在顾焕身上,若他出现什么意外,还不知道会不会对我有影响。”
“您哪里是担心自己,分明是怕顾焕有危险。”阿烁越说越过分,“也不知道顾焕到底给您下了什么迷药,让您对他这么上心。神魄是属于您自己的东西,若是想要,有千万种方式取回来,您就不应该这么犹豫不决,甚至是——”
玄玉呵斥:“阿烁,不得口无遮拦。”
阿烁愣了愣,难以置信地看向玄玉。
玄玉淡淡抬眸,眼中全是警告。
阿烁霎时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他无措地张了张嘴,最后冲出房门。
雩之担忧道:“阿烁没事吧?”
“不用管他,一身被惯坏的臭毛病。”话虽如此,玄玉仍道,“属下会去找他说清楚,您别担心。”
雩之摸了摸白霄的头,道:“去待在阿烁身边。”
白霄嗷呜一声,听话出去寻人。
雩之道:“阿烁修为尚浅,人间也不乏能人异士,还是不要放任他单独到处乱跑。”
玄玉点头。
雩之笑了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多管闲事,应该拿完神魄就回去?”
玄玉:“没有。”
“我了解你,尽管你不这么想,但肯定也希望这件事早些结束。”雩之拍了拍床边,示意一直站着的玄玉坐过来。
玄玉迟疑片刻,端正地坐到雩之身边。
雩之搭上玄玉手腕。
玄玉道:“大人,您现在的状况,不宜使用灵力。”
“帮你疗伤这点小事还是不费力气的。”雩之道,“白霄年纪小,灵力强悍,这寒气虽然不会危及性命,但盘踞体内,你也会不好受几天。马上就要去启程,路上若遇到麻烦,你有伤在身,我不放心。”
玄玉闻言便不再推辞。
雩之单手搭着玄玉手腕运转灵力,盘腿撑着下巴,闲聊一般:“其实你和阿烁的想法都没错,但是不知怎的,我就是放心不下顾焕。”
玄玉安静地听着,垂眸时有什么情绪飞速藏了起来。
他想到了那只松鼠。
雩之:“骤然抽取神魄,我不知道会给顾焕带来什么伤害。反正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索性就让那缕神魄再在他体内多待几天,我还能教顾焕如何驾驭灵力,让他不至于一无所知。”
玄玉不置可否,只问:“大人觉得顾焕能善用这些力量吗?”
“你也说了,他性格虽冷,为人却光明磊落。”雩之道,“况且若顾焕因获得能力而心性有所改变,届时我再将他的灵力封印,清除掉他的记忆就好了。”
“嗯。”玄玉轻轻点了点头,“那您一切小心,属下会尽快回来,阿烁也会照顾好您。”
雩之笑道:“你路上也是。”
*
玄玉找到阿烁的时候,他正闷闷不乐地缩在客栈最顶楼,那是处观景台,四面通风,夜里能看到京城万家灯火的盛景。
阿烁大爷一掷千金,豪气地包下整层,店家喜笑颜开,贴心地为这位忧郁的少爷送去一壶佳酿,只可惜拍错了马屁。
阿烁拎着酒壶嫌弃道:“不如送两盘瓜子。”
再看两眼睡得正酣白霄,吐槽道:“整日除了睡就是吃,一点曾经雪山狼王的风采都没有。”
白霄浑然不觉,敞着肚皮呼呼大睡。
阿烁觉得没人能理解他,更加忧愁寂寞,叹了口气,趴回栏杆继续吹风。
木梯传来脚步声。
白霄抖了抖耳朵,睁眼时冰蓝色的眸子一片冰冷与警惕,见到是玄玉,又立刻恢复懒洋洋地模样。
玄玉还未走到阿烁身边,阿烁边阴阳怪气道:“怎么,护法大人又要来训我了?”
玄玉:“不能对大人不敬。”
“这天下就没有比我还要尊敬大人的人和妖了!”阿烁不服气地为自己辩解,“我就是不喜欢大人事事为顾焕着想的模样。”
他抠着手指,小心眼道:“从前大人明明最关心最心疼的是我。”
“……”玄玉向来古井无波的表情浮现出几丝微妙的匪夷所思和可笑,“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从前我太晚不回去,大人会亲自来找我,若我修炼有什么岔子,也会费尽心思指导我,若是生病,更会彻夜不眠地照顾我。”
阿烁掰着手指理所当然地总结,“所以,由此可见,大人最关心最心疼的人只有我。”
豪情壮志地说完,他又迅萎靡下去:“可现在不是了,大人做什么都会想到顾焕。”
玄玉忍俊不禁:“大人的确最关心你,但也许对大人来说,对顾焕产生的情感与对你的情感,是不一样的。”
“什么感情不感情的,说绕口令呢。”阿烁不满嘀咕,“成日就喜欢说些我听不明白的话。”
玄玉重重地揉了揉阿烁的头,道:“笨。”
阿烁没好气地拍开他,抬头瞪他。
夕阳正好,倾落的霞光漫过玄玉棱角分明的下颌,给他俊朗的面孔镀上一层细腻的柔和,连带着他眸中常年不化的冰冷都在此时消融。
他看向阿烁时,眼底的情绪缱绻又温柔。
阿烁愣了愣,突然大声喊道:“我就是不喜欢顾焕!”
玄玉笑了笑,但阿烁没有看清。
夏日傍晚的风温柔地撩起观景楼层叠的帷幔,分明是凉爽的微风,阿烁却觉得脸颊滚烫,仿佛对着火堆直烤,连心跳都莫名加速。
更奇怪的是,玄玉那张脸明明已经朝夕相处看了近百年,可此时此刻阿烁仍觉得俊美养眼。
阿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于是他将这一切都归罪于掌柜送上来的那壶酒。
尽管他一滴未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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