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焕在漫天木屑里翻滚着砸向岩壁,又重重跌进腐叶堆,血液浸湿他小半个身子,汹涌的魔气不断往他伤口中钻。
阴风呼号,藤条张牙舞爪,遮天蔽日。
“大人!”阿烁跳向雩之,被玄玉一爪子按在地上。
阿烁扯着嗓子喊:“你做什么!放开我!”
“老实待着。”玄玉兽瞳幽亮,在身前竖起弧形屏障,瞬间绞碎偷袭的枯藤。
雩之一记凶悍的灵力击飞身后的魔鹿,手中木棍青光闪烁,化身为通透清润的碧色权杖。
权杖轻点地面,纯净的灵力铺天盖地席卷而去。
魔气在其中挣扎翻腾,只是徒劳,很快便被清剿殆尽。
阿烁委屈地趴在玄玉身下:“你为何不让我去?”
玄玉:“大人有能力解决,你去了只会添乱。”
阿烁:“……”
雩之飞身掠至顾焕身旁,徒手捏散挂在他伤口垂死挣扎的魔气,神色凝重。
阿烁在单方面生玄玉的气,凑到雩之身侧用尾巴故意抽打身后黑豹的爪子,见到顾焕的伤势,不解问道:“大人,他不是人间的帝王吗?怎么还能被魔气入侵?他的护体龙气呢?”
顾焕双眼紧闭,面色苍白,早就没了意识。
魔气在他体内游走肆虐,蛛网状的青黑血管时隐时现。
“他现在应该还没有成王,身上的气息也很微弱。”雩之从乾坤袋中拿出草药,放在嘴里胡乱嚼碎,一股脑贴上顾焕伤口,随后将人抱在怀中,手掌贴在对方心口。
淡青色光芒隐隐浮动。
玄玉猜到他要做什么,不赞同道:“大人,您灵力尚未恢复,今天已经透支太多,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他因我而受伤,我帮他祛除魔气,这是理所应当。”雩之道,“况且魔气入体,时间长了,有损寿命。”
阿烁气鼓鼓道:“还不是他多管闲事。”
雩之却摇头道:“当时事发突然,我又灵力不支,并未察觉丝毫异常,那点魔气虽然不至于伤到我,但若不是他及时将我推开,我怕是也要吃些苦头。”
玄玉道:“是属下的失职。”
雩之笑道:“不是玄玉你的错,是这些魔气过于狡猾了些。”
魔气清理原本对雩之来说不算是什么难事,可随着灵力深入顾焕体内,雩之脸色越发难看,他难以置信瞪大双眼:“怎么会这样……”
玄玉沉声道:“大人,不能再继续了。”
雩之额角沁出冷汗:“可是玄玉,他的生机正在流逝,他快死了。”
淡青色光芒中不知何时多了几缕淡淡的金色。
玄玉脸色骤变,化作青年人形就要阻止,却被强劲的灵力弹开。
昏睡的顾焕蓦地抓住雩之按在他心口的手。
霎时,山谷内金光暴涨,灵气翻涌奔腾。
雩之只觉得浑身灵力和神力狂风骤雨似的朝顾焕的身体涌入,而自己竟然无法抽手。
霞光温柔地拨开云层,远处似有龙吟传来。
流转着五彩光芒的屏障将心急如焚的玄玉和阿烁隔绝在外侧。
金光很快收敛消失,雩之脱力地倒在地上。
*
顾焕觉得很冷,身体像是被浸在雪山之巅最冷的那捧雪中,经历了千年万年,寒彻透骨。
直到身旁出现一团温暖的光芒,他的四肢才逐渐从那种僵硬麻痹的感觉中恢复。
顾焕重新凝聚涣散的意识,在黑暗中咬牙抬起沉重的双腿向前追逐,瘾君子一般贪婪汲取着那少的可怜的暖意。
但还不够。
远远不够。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疯狂叫嚣,鬼使神差地,顾焕伸手抓住那团根本没有实质的光团。
原本微弱飘忽的光芒瞬间暴涨,将顾焕整个人吞没其中。
汹涌澎湃的热意驱散寒冷,又逐渐变得滚烫,岩浆似的在在经脉中流窜。
顾焕瞪大了双眼,喉咙不受控制地发出“咯咯”声,用尽全力却挣脱不住无形的桎梏。
那种无法掌握,让人窒息害怕的力量感在身体中海浪似的翻涌起伏,似乎要撑破身体,从其中逃离,又被强行压制。
顾焕痛苦不堪,在即将溺毙于这来回拉锯的噩梦中时,猛地睁眼。
天光斜照入山洞,洞顶倒悬的钟乳石皆被灵力雕琢,最粗壮那根成了天然的多宝架,错落摆着雩之和阿烁在山中捡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盘虬的老树根破岩而出,自然拱成座椅和置物案几的形态,上头是雩之前几日未编完的草药香囊。
侧边岩缝里斜插的桃木枝挂着件青麻外袍随风轻晃,一条开满小花的藤蔓正笨拙地往衣襟处别自己身上的淡紫色花朵。
这里的一切在短短几日内深刻印入顾焕脑海。
是雩之栖身的山洞。
顾焕在干草堆中摸了摸腰侧,他仍然记得腰腹被贯穿时的痛苦,这与从前战场上受伤时的感觉不同,像是有千万蚂蚁毒虫啃噬,疼痛锥心刺骨,以至于顾焕现在想起时仍心有余悸。
不过此刻那痛楚完全消失。
顾焕躺了片刻,起身向里走。
转过屏风,入眼的是雩之酣睡的面庞。
晨昏交界处漫出朦胧光晕,将被山泉沁润了千年的寒玉床映照得更加通透,只是上头大红团花的棉被与锦枕破坏了玉床的清冷,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的好笑。
雩之陷在棉被的包裹之中,墨发如瀑,眉眼安宁静好。
顾焕盯着他右侧脸颊的一道血痕出神。
雩之的脸原本白皙无瑕,那道结痂的伤口应该是因为救他而留下的。
“大人为了救你,耗费过多灵力,以至于神力激荡,冲击了元神。”黑衣青年不知何时从外面走来,语气毫无起伏,带着些许冷意。
顾焕听出来那是玄玉的声音。
不过雩之既然是山神,身边自然有能修炼成人形的野兽,顾焕没有表现得过于惊讶。
阿烁还保持着松鼠的模样,跳上玉床,抱着雩之放在枕边的手,气呼呼道:“大人费尽心思寻你踪迹,又大费周章为你祛除体内的魔气,若你还有点良心,便不要再随意乱跑。”
顾焕根本不在意他们的责备,问:“他何时能醒?”
“灵力透支,不睡上个十日八日哪儿有那么容易醒的。”阿烁毫不避讳地表达心中的不满,“更过分的是,我家大人好心救你,你却——”
玄玉打断他:“阿烁。”
顾焕锐利的眸子眯了眯,敏锐地捕捉到玄玉的隐瞒:“我却怎样?”
玄玉语气傲慢:“这不是你能知道的。”
顾焕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
两人之间弥漫着莫名的火气。
半晌,顾焕率先跳过这个话题:“若他没醒,我便只能一直待在这个地方?”
阿烁警惕问:“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想干嘛?还想趁我们不注意偷跑出去吗?别想了,山中魔气一日未除尽,你便一日无法出山。”
他强调道:“还有!大人就算醒了也不能立刻送你出去,他也是要休息的!”
顾焕淡淡道:“知道了。”
阿烁气得差点跳起来。
他本就不待见顾焕,雩之现在因为顾焕而昏迷,阿烁更是看他哪哪儿都不顺眼。
顾焕只神色不明的看了雩之一眼,转身离开。
“他去哪儿了?”阿烁伸长脖子向外看,只可惜屏风挡住,他什么也看不见,“他若是再随意乱跑被魔气袭击,我可不会救他。”
另一条长满嫩芽的藤蔓摇旗呐喊地晃着。
“他不会的。”玄玉抱起阿烁,将他带着往外走,“不要打扰大人休息。”
外面,顾焕老老实实地坐在干草堆中,面朝山洞外,留给阿烁一个孤寂的背影。
墙壁上,藤蔓垂下,将五个野果送到顾焕面前。
顾焕愣了愣,伸手接过低声道:“多谢。”
藤蔓害羞地将一朵淡色小花抖落到顾焕肩头,嗖一下钻了回去。
阿烁爬上玄玉肩头,凑到对方耳边小声道:“绛絮这个花痴的家伙,见着英俊的男子便这副德行。”
绛絮安静地伏在山壁上,听阿烁这么说,淡紫色的小花飞速变成粉色。
*
雩之是在两日后醒的,彼时顾焕恰好不在山洞中。
这两日顾焕时常出去,但离山洞不远,又有绛絮跟着,玄玉索性在附近设下结界,便不再限制顾焕的自由。
雩之醒时,阿烁高兴得手舞足蹈,从百宝袋中掏出一把又一把坚果,献宝似的放到雩之手中。
雩之盘腿坐在寒玉床上,墨发凌乱,满脸惺忪。
阿烁贴着他撒娇:“大人,您可终于醒了。感觉如何?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昨日扶鸳姐姐送来了用晨露酿的流云醉梦,要尝尝吗?”
“没什么大碍。”雩之连睡五六日,此刻只觉得浑身疲惫褪去,精力十足,他闭眼感受了一下游走在经脉中充沛的力量,惊喜道:“我的灵力恢复了。”
“恢复了又如何。”阿烁闷闷不乐道,“大人,您忘记了吗,在给那凡人祛除魔气的时候,他可是企图通过您的灵力,来抢夺你的神力!”
神力由信徒愿力所化,神力强悍者,甚至能推山填海,改天换地。
灵力若没了,还能通过吸收天地灵气重新修炼,但神力一旦消耗殆尽,那么神将失去作为神明的资格。
“这不是没有夺走么。再说了,他一介凡人,哪儿有那么大的能耐,兴许只是我修炼出了岔子,等山里魔气除净了,我去问问沧明前辈。”雩之掀开被子跳下床,接过一侧藤蔓青摇递来的外衫披上,问,“对了,那人呢?”
“不知道去哪里了。”阿烁四脚并用蹦跳着跟在雩之身后,“大人您真的不用再休息休息吗?恢复灵力是好事,可是玄玉说了——啊——”
阿烁兀自唠叨,根本没注意雩之突然停下,猝不及防撞到他腿上,一屁股跌坐在地,茫然问:“大人?”
“他又跑出去了!?”雩之错愕地惊叫出声。
“不不不!不是!”阿烁连忙解释,“玄玉在附近设置了结界,那人出不去的,又有绛絮陪在身侧,定不会让他出事。”
雩之松了口气,问一旁的青摇:“他们现在在哪儿?”
青摇指着东面,藤身上的嫩叶摇摇晃晃。
雩之道:“我们去找他。”
阿烁不愿意,又拗不过雩之,别扭地跟在他身后说顾焕坏话:“大人,您怎么对那个凡人这么上心。他脾气差,态度又恶劣,要我说,直接将他打晕扔在洞中,等山里魔气消除,我们再将他放下山。反正出去后,他根本不记得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雩之耐心道:“阿烁,这样做是不对的,而且很没礼貌。”
阿烁忿忿不平道:“大人,就是因为您心太软,才让这些凡人得寸进尺!”
雩之失笑,不同他辩驳。
找到顾焕时,他正坐在碧水湖边。
“你在做什么?”雩之好奇地凑过去,他没有刻意隐藏脚步,顾焕很早便发觉了他的靠近。
闻言,顾焕也只是晃了晃手中的竹竿:“如你所见,垂钓。”
湖水澄澈,映照着四周山峦与山林,小鱼调皮地用嘴触碰竹竿垂下的细线。
雩之道:“你这根本没有鱼钩,钓不上来的。”
顾焕斜睨了雩之一眼:“你真的能让我钓上来?”
雩之嘿嘿地笑了两声:“自然是不能的。”
“……”顾焕抿了抿唇,目光又落到湖面上,状似无意问,“身体好些了吗?”
雩之有些受宠若惊:“没有大碍,只是睡了几日。”
顾焕蹙眉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这不是你的关心来得过于突然了么。”雩之心情颇好,挤到顾焕身边,“你让让我,我坐不下。”
“……”顾焕木着脸挪位置,绛絮从他衣袖中钻出,灵活地盘上雩之手腕,浅粉花瓣扑簌簌落了雩之半个身体。
雩之笑道:“绛絮很喜欢你呢。”
顾焕懒洋洋道:“何以见得?”
雩之道:“绛絮从小便喜欢相貌英俊的男子,你这模样,她是最心仪的。”
明媚却不刺眼的阳光照在顾焕脸上,给他棱角分明英朗俊俏的五官镀上了一层暖意。
经过几天的相处与“生死之交”的情谊,顾焕不再是最初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模样,他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悠闲放松。
雩之突然凑过去小声对绛絮道:“好像他的确很好看。”
绛絮不搭理他,抖落大片深红色花瓣后,逃似的往雩之袖口深处钻,惊得雩之哎哎乱叫。
顾焕哼笑一声。
还是青摇半路救场,将绛絮带了回去。
雩之拍掉身上的花瓣,长长松了口气,吐槽道:“绛絮这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
顾焕道:“你身边的小妖倒有趣的很。”
雩之眸光一亮,凑过去道:“这么说,你也相信我是这里的山神了?”
顾焕笑了笑,没说话。
雩之捧着脸看他,眼含笑意。
顾焕目不斜视道:“看我做什么?”
雩之:“我还以为,你一直是那副凶巴巴的模样,不会笑呢。”
顾焕立刻敛了笑意。
雩之笑道:“你这人变脸真快。”
一条肥硕的湖鱼一跃而起,有力的尾巴摆动,在半空带起长串水珠,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似珠宝闪耀。
雩之道:“你叫什么?”
顾焕不答。
雩之道:“我虽然灵力已经恢复,但清理山中的魔气还需时日,这些日子,我总不能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吧。”
顾焕眸光微动:“你灵力恢复了?”
“恢复啦。”雩之拍着胸脯道,“别急,等这些事情解决,我肯定第一时间送你出去。”
顾焕很急,多耽搁一日,朝中的变数便更大,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他回去。
但在见过山里发生的一切后,顾焕又清楚地知道,有些事不是他着急就能解决的。
突如其来的无能为力感令他无比烦躁。
顾焕捏紧拳头,抿着嘴一言不发。
雩之看了会儿他的神色,试探问:“我叫雩之,你呢?”
“顾焕。”
冷冷的两个字丢过来,雩之却笑了。
唇红齿白,眉眼弯弯,只是脸颊右侧那道伤痕有些突兀,顾焕看着尤其碍眼。
雩之丝毫不觉,反而兴致勃勃地朝顾焕介绍起这山里的情况。
顾焕对此不感兴趣,却也耐着性子听着他聒噪了半日。
说到兴起时,雩之甚至手舞足蹈,表情鲜活明媚,生动俏皮。
以至于顾焕忘了他身为神而高高在上的地位。
在雩之滔滔不绝时,顾焕突然伸手捏住雩之下巴,拇指在他脸颊伤痕下方用力地搓了搓,不解问:“你不是山神吗?为什么脸上的伤还没好。”
他垂眸看着雩之,黑沉沉的眼瞳似潭水般深不见底。
雩之眨眨眼,表情有点呆。
顾焕耐心地又问了一遍:“你这伤,为什么还未痊愈?”
甚至伤口边缘隐隐泛黑。
这令顾焕心里格外不舒坦。
雩之道:“这个啊,可能是因为魔气吧。”
顾焕眉心微蹙,手下不自觉用力。
雩之挣脱顾焕的束缚,揉着脸道:“你力气太大了,捏的我不舒服。”
顾焕不依不饶:“因为魔气,是什么意思?”
“只是被划伤时,一些魔气附着在了上面,没什么大碍。”雩之满不在乎道,“恢复得慢了些,你不说我都忘记了这回事。”
他突然一拍脑袋:“啊,你等等我。”
顾焕疑惑。
雩之朝他露出一个狡黠调皮的笑容,随手捻起一朵小花。
青光在他手中绽放,素色小花化作细碎的光点萦绕在顾焕身边。
第一个光点试探地碰了碰顾焕,随后钻入了顾焕破烂的锦袍之中。这像是一个信号,接二连三的微光一股脑地钻了进去。
顾焕只觉得身边有温柔的微风拂过,再睁眼时,原本挂在身上的破布已经完好如初。
雩之得意道:“如何,我手艺不错吧?”
他又朝顾焕露出那种笑,明媚动人,纯真灿烂,眼底盛着比湖水还要清澈的微光。
心底的烦闷突然便不翼而飞。
顾焕哼笑了一声,答道:“尚可。”
雩之不满地嘀咕:“你这人真是,说句好听的话都不愿意。”
但他并不在意,只是毫无威力地抱怨上那么一句。
乌云蔽日,山风带上了些许寒意。
“回去吧,要下雨了。”雩之起身,看到另一侧顾焕放在身边的东西,不由好奇问,“你找这些杂草做什么?”
“……”顾焕沉默一瞬,反问,“都是杂草?”
“对啊。”雩之毫无知觉,跳下石块走过去拨弄了两下草堆,“山里随处可见的野草。”
他挑出其中一株:“你看,这种根茎叶片干涩的野草连野兔都不吃。”
雩之明亮的双眼露出不解,再次问:“你找这些草做什么?晚上睡觉垫着?”
顾焕不答,雩之福至心灵,煞有其事宽慰他道:“不用的,阿烁给你睡觉用的虽然是干草,但那都是精灵们用灵气编织而成,可以幻化成各种模样,即便是干草模样,睡着也不比你们人界的床差,你若不喜欢,回头我让阿烁帮你选个样式。雕花大床?喜欢吗?”
顾焕劈手夺过雩之手中的杂草,有些咬牙切齿道:“不需要!”
雩之狐疑地看他,换来对方狠狠地一瞪眼。
雩之委屈道:“你怎么又这副凶巴巴的模样。”
顾焕冷哼一声,收杆起身。
细线尽头,颤颤悠悠绑着一颗拇指大小的青枣。
雩之笑他:“你怎么拿这个钓鱼,难怪一点收获都没有。”
顾焕自顾自地收拾简陋的鱼竿,起身时轻飘飘地撂下一句:“你看,这种干瘪酸涩的果子连鱼都不吃。”
说罢兀自离去,留下原地满头雾水的雩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