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后的海市，天空蓝得不像话，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前日的阴霾湿冷蒸发得干干净净。谭又明的心情也像这天气一样，豁然开朗。
他开着一辆亮蓝色的跑车，车窗降下，震耳的音乐流淌出来，风将他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吹得有些乱，但他毫不在意，嘴角扬着肆意的笑，一路招摇地驶向位于半山的私人俱乐部。
今天是周末，约好了和几个相熟的朋友打球。更重要的是，沈宗年也会来。虽然谭又明自己绝不会承认这点“更重要”，但他踩下油门的力度确实又加重了几分。
俱乐部绿草如茵，阳光晒得人皮肤发烫。谭又明到的时候，周景深、林家小公子林晟，还有另外两个平时玩得好的世家子弟已经到了，正坐在遮阳棚下说笑。
“谭少！你可算来了！”林晟最先看到他，跳起来挥手，笑容灿烂，“等你半天了，都快被晒成人干了！”
谭又明把墨镜推到头顶，露出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走过去很随意地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急什么，好天气不就是用来浪费的？”他拿起桌上冰镇的苏打水灌了大半瓶，喉结滚动，舒服地叹了口气，“年仔呢？还没到？”
“沈总哪次不是压轴出场？”周景深笑着接话，经过上次“水晶宫”的敲打，他在谭又明面前显得格外谨慎，甚至带了几分讨好，“谭少，先来两杆？”
“来啊！”谭又明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白色的Polo衫，手臂线条流畅漂亮。他拿起球杆，姿势标准地挥了几下，动作潇洒利落，“赌什么？老规矩？”
“别别别，跟你赌我们只有输的份，”林晟连连摆手，凑过来笑嘻嘻地，“谭少，听说你前几天又搞定个大项目？带带弟弟我呗？”
谭又明一杆开出，白色小球划出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在远处果岭上。他得意地挑眉，用手搭着凉棚看了看，才回头冲林晟笑：“小打小闹，有什么好带的。你想玩，下次港口那边有条新航线，让你掺一股玩玩水。”
“真的？谢谢谭少！”林晟立刻眉开眼笑。
“谭少，也关照关照我们啊！”另外几人也起哄。
“好说好说，”谭又明笑容爽朗，来者不拒的样子，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了层金边，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都是兄弟，有钱一起赚嘛！”
他穿梭在几个朋友之间，说笑打趣，插科打诨，气氛被他带动得热烈又轻松。他就是有这种魔力，天生的焦点和中心，像个小太阳，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光和热，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被他吸引，想靠近他，沾染那份似乎永不枯竭的活力。
周景深在一旁看着，心里五味杂陈。他嫉妒谭又明这种仿佛与生俱来的轻松和好人缘，更忌惮他谈笑风生间就能决定巨大利益流向的能力。但他脸上依旧堆着笑，恰到好处地奉承着。
又打了几杆，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无声地滑入停车场。车门打开，沈宗年走了下来。
他依旧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休闲装，气质冷峻，与这明媚阳光和轻松氛围格格不入。他手里没拿球杆，似乎只是过来露个面。
“年仔！”谭又明第一个看见他，立刻扬起手臂高声招呼，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晃眼，“你也太慢了，我们都打完半场了！”
沈宗年的目光扫过场地，在谭又明灿烂的笑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才淡淡地朝其他人颔首示意。
“沈总。”
“沈总好。”周景深、林晟等人纷纷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态度变得恭敬起来。
沈宗年走到遮阳棚下，立刻有侍者无声地送上他惯喝的冰水。他接过，却没有喝，只是拿在手里。
谭又明把球杆扔给旁边的球童，几步就蹿到沈宗年身边，很自然地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去，抱怨道：“热死了，你怎么才来？是不是又处理那些无聊文件忘了时间？”
他身上带着运动后的热气和高尔夫草场的青草味，还有他自己特有的、干净的雪松香气，毫无保留地侵袭着沈宗年的感官。
周景深等人都屏息看着。虽然都知道谭又明和沈宗年关系亲近，但每次看到谭又明如此自然地“冒犯”这位冷面阎王，还是忍不住捏把汗。
沈宗年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却没有推开他，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嗯。”
一个字，算是回答了他所有问题。
谭又明早就习惯了他这惜字如金的德行，也不在意，反而凑得更近，几乎贴着他耳朵抱怨：“刚才林晟那小子还想诈我，被我一眼看穿了，菜得很…”
他嘀嘀咕咕地说着刚才的趣事，声音不大，足够沈宗年听清。沈宗年就那样站着，任由他挂着，听着，目光落在远处绿色的球场上，捻着佛珠的指尖节奏舒缓。
周围的人都有些尴尬，不知道是该加入话题还是该走开。只有谭又明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乎，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和沈宗年两个人。
最后还是林晟大着胆子笑道：“谭少，你别光顾着跟沈总说悄悄话啊，还打不打了？沈总，您来两杆？”
谭又明这才松开沈宗年，兴致勃勃地怂恿：“对啊年仔，来一杆？让他们看看什么叫高手。”
沈宗年对上他期待的眼神，沉默了两秒，将水杯放下，脱掉了休闲外套。旁边的球童立刻恭敬地递上一根球杆。
他接过球杆，走向发球区。动作并不像谭又明那样外放潇洒，而是沉稳、精准，带着一种冷冽的力量感。选杆、站位、试挥，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像是在完成一件精密的工作。
谭又明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看，嘴角噙着笑，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与有荣焉？
沈宗年挥杆。动作流畅而爆发力十足。白色小球应声飞出，以一种近乎完美的轨迹直冲云霄，然后稳稳地落在极远的球道上，位置比谭又明之前那一杆还要刁钻漂亮。
“哇哦！”
“好球！”
林晟等人立刻发出真心实意的赞叹。
谭又明吹了声口哨，跑过去用力拍了一下沈宗年的后背，大笑：“可以啊年仔！宝刀未老！”那语气，仿佛打出这精彩一杆的人是他自己。
沈宗年被他拍得微微向前倾了一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将球杆递还给球童，淡淡说了句：“手生了。”但站在他身侧的谭又明却捕捉到他唇角那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存在的上扬弧度。
谭又明的心情瞬间好到爆棚，比他自己打出好球还开心。他勾住沈宗年的脖子，对其他人宣布：“不打了不打了，饿死了，吃饭去！今天必须让年仔请客，谁让他来最晚！”
“好！”
“谢谢沈总！”
众人欢呼。
沈宗年由着他胡闹，算是默认了。
午餐安排在俱乐部的露天餐厅，视野极好，可以俯瞰整个高尔夫球场和远处的海景。谭又明自然是话题中心，他从最近的经济形势扯到娱乐圈的八卦，又从赛车聊到新淘到的古董表，妙语连珠，逗得桌上笑声不断。
他时不时就会cue一下沉默进食的沈宗年。
“年仔，你说是不是？”
“哎，这个年仔知道，他之前弄过…”
“不信你们问年仔！”
沈宗年通常只是抬眼看他一下，偶尔“嗯”一声，最多简短地补充一两个关键词。但这就足够了，足够谭又明把话题继续下去，也足够让桌上的人明白，他们之间那种旁人无法介入的、无形的默契和连接。
周景深笑着奉承：“还是谭少厉害，什么都知道，沈总也是，什么都玩得转。”
林晟点头：“就是，跟谭少和沈总在一起，长见识！”
谭又明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更享受沈宗年就坐在他身边，虽然不说话，却仿佛无声地纵容着他所有的张扬和闪耀。他笑得越发开心，眼角眉梢都染着明亮的色彩。
吃到一半，谭又明最爱吃的蓝莓芝士蛋糕端了上来，只有一份，是主厨特意为他留的。他拿起勺子，刚要吃，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很自然地将蛋糕碗往沈宗年那边推了推，勺子也递过去，“喏，第一口赏你了，知道你嫌甜，但这个真的不腻。”
桌上说笑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所有人都看着那碗被推过去的蛋糕和那支递到沈宗年面前的勺子。
沈宗年有洁癖，从不与人共用餐具，这是圈子里都知道的事。
沈宗年看着递到眼前的勺子，又抬眼看了看谭又明那双满是期待、丝毫不觉得这举动有什么不对的眼睛。他沉默了几秒，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真的低头，就着谭又明的手，极小口地吃掉了勺尖上那一点蛋糕。
然后微微蹙眉：“甜。”
谭又明立刻心满意足地收回勺子，毫不在意地挖了一大块送进自己嘴里，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不懂欣赏。”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周景深脸上的笑容甚至僵硬了一瞬。他们再次清晰地认识到，谭又明在沈宗年这里，拥有着怎样的特权。那是一种超越了所有规则和距离的、独一无二的亲近。
而沈宗年，看着谭又明吃得香甜的样子，指尖捻着桌布下的佛珠，刚才那一点过于甜腻的奶油味似乎还留在舌尖，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谭又明的气息。
他垂下眼眸，掩去眼底深沉的、几乎要溢出的纵容。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众人眼前的“特权”，是他用怎样漫长的、寂静的守望换来的。而他甘之如饴。
下午的阳光依旧热烈，谭又明闹着要去游泳。一群人又转战俱乐部旁边的露天泳池。
谭又明换了条色彩鲜艳的泳裤，身材匀称漂亮，肌肉线条流畅却不夸张。他像条灵活的鱼，率先跳进泳池，溅起大片水花，然后朝着岸上的沈宗年撩水：“年仔，下来啊！水里舒服！”
沈宗年依旧穿着来时那身衣服，坐在池边的遮阳伞下，摇了摇头。他不喜欢这种公共泳池。
“没劲！”谭又明抱怨了一句，也不勉强，转身就和林晟他们打闹起来，比赛、泼水，玩得不亦乐乎，笑声在整个泳池区域回荡。
沈宗年就那样安静地坐着，手里拿着一本财经杂志，却一页都没有翻动。他的目光，隔着墨镜，无声地追随着水里那个耀眼的身影。
看他像孩子一样和别人嬉闹，看他赢了比赛时得意地扬起下巴，看他靠在池边喝水时滚动的喉结，看他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的皮肤上滑落的水珠…
周围的一切喧嚣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他的世界中心，只有那一个人。那份暗涌的、沉默的注视，是他从不宣之于口的盛大爱恋。
谭又明玩累了，爬上岸，水淋淋地走到沈宗年身边，毫不客气地拿起他手边那杯没动过的冰水，咕咚咕咚喝掉大半杯，然后长舒一口气，瘫在旁边躺椅上。
“爽！”他闭上眼，任由阳光晒干身上的水珠。
沈宗年放下杂志，拿起旁边干燥的毛巾，盖在他头上。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谭又明含糊地嘟囔了一句谢谢，胡乱地擦着头发。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睡着了，呼吸变得均匀。一只手臂垂落在躺椅边，手腕纤细，皮肤被水泡得微微发皱。
沈宗年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看了很久很久。周围的朋友们已经压低了声音，生怕吵醒谭又明。
阳光透过遮阳伞的缝隙，在那只手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沈宗年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一种几乎无法抑制的冲动，想要去触碰那只近在咫尺的手，想要感受那皮肤下的温度和脉搏。
但他的手指最终只是收紧，握住了冰冷的佛珠。
他终究什么也没做。
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像一座沉默的山，守护着身边这片毫不自知、肆意散发着光热的太阳。
直到夕阳西下，谭又明才迷迷糊糊醒来，看着身边依旧坐得笔直的沈宗年，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刚睡醒的、慵懒的笑容：“年仔，你还没走啊？”
“嗯。”沈宗年起身，“醒了就回去，晚上风凉。”
“哦，”谭又明揉着眼睛站起来，很自然地把用过的毛巾塞给沈宗年，打着哈欠朝更衣室走去，“等我一下，马上好。”
沈宗年拿着那条还带着谭又明体温和池水湿气的毛巾，站在原地。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毛巾，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无人看见的角落，那总是冰冷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极淡的、近乎温柔的涟漪。
大家有意见可以提！我延续和拓展他们两个人的性格和风格，但是因为是新文，也不是原作者的，所以还是会改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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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灼灼夏日与寂静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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