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的阳光，是带着老城区特有的烟火气的。
苏小糖牵着苏沐阳的小手，站在 “老街旧货市场” 的入口，看着眼前挤挤挨挨的摊位
—— 褪色的蓝布篷子搭着，木架上摆着缺了口的瓷碗、掉了漆的铁皮玩具，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 “旧时光” 的味道。
“妈妈，你看那个！” 沐阳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小手指向斜前方的摊位。
苏小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竹编筐里，放着个红漆剥落的拨浪鼓，鼓面上画的小老虎早就模糊了，只剩两只耷拉着的耳朵还能看出形状。
沐阳眼睛亮得像星星，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往那边挪，“我想要那个鼓，妈妈。”
她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发，跟着走过去。
摊主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正低头用布擦一个旧铜壶，听见动静抬头，咧嘴一笑：
“小姑娘，给娃买玩具啊？这拨浪鼓是老物件了，三十块，不还价。”
苏小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拨浪鼓的木柄 —— 木纹里藏着细尘，摸起来却很温润，确实是有些年头的东西。
她刚想开口还价，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亮的男声：“老板，这拨浪鼓我要了，四十块。”
两人同时回头。
来人穿着件黑色连帽衫，牛仔裤膝盖处破了个洞，手里拎着个帆布包，看着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眼间带着股跳脱的劲儿。
他径直走到筐前，伸手就要去拿拨浪鼓，目光扫过苏小糖时，顿了顿：
“哦，有人先看上了？”
沐阳立刻把小手缩回来，往苏小糖身后躲了躲，只露出半张脸，小声说：
“是我先看到的。”
男生挑了挑眉，倒也没再抢，只是冲苏小糖笑了笑：
“那你先吧，我就是看着玩。”
苏小糖心里松了口气，攥着钱包边缘，指尖不自觉摸了摸耳垂（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小声说‘二十块行不行？我给娃当玩具，也不是收藏’
沐阳攥着她的衣角，小脑袋凑到她耳边，用气音说：
“妈妈，我今天不吃草莓味的小饼干了，把钱省下来买鼓好不好？” 他兜里还揣着早上出门时，苏小糖塞的半块饼干，此刻正悄悄往她手心塞。
摊主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沐阳攥着苏小糖衣角的样子，最终点头：
“行吧，看你带娃不容易，二十就二十。”
付了钱，沐阳立刻把拨浪鼓抱在怀里，小幅度地晃了晃，“咚咚” 的声音闷闷的，却让他笑得露出了小虎牙。
苏小糖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也软乎乎的
—— 自从去年丈夫走后，她带着沐阳从老家来这个城市，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能让儿子这么开心的时刻，其实不多。
“妈妈，我们再逛逛好不好？” 沐阳晃着她的手，眼神里满是期待。
“好啊。” 苏小糖刚点头，就听见旁边的男生突然 “哎” 了一声，指着沐阳怀里的拨浪鼓：
“小朋友，你这鼓的鼓柄底下，是不是有个小裂纹？”
沐阳下意识地把鼓翻过来，苏小糖也凑过去看 —— 果然，木柄靠近鼓身的地方，有一道细细的裂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心里愣了一下，刚才蹲下来的时候，居然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男生摸了摸下巴，笑着说：
“我就说嘛，刚才看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当玩具也没事，就是别晃太狠，免得裂得更大。”
苏小糖抬头看他，想说声谢谢，却见他已经转身走向另一个摊位，手里拿起一个旧收音机，跟摊主聊了起来。
她心里嘀咕了一句 “这人眼神还挺好”，牵着沐阳继续往前走，没再多想。
逛到市场中间的时候，沐阳说饿了，苏小糖便带着他找了个卖煎饼的摊子，买了两个煎饼。刚要找地方坐，就看见不远处有个老奶奶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摆着个旧木盒，里面放着个银镯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小糖心里一动
—— 她奶奶以前是做银饰的，小时候她经常看奶奶打银镯子，对这种老银器多少有点了解。
她抱着试试的心态走过去，轻声问：“奶奶，您这镯子是要卖吗？”
老奶奶抬头，眼里带着点疲惫，点了点头：“是啊，孙子要交学费，家里实在凑不出钱了，这是我年轻时的嫁妆，想着能卖几个钱。”
苏小糖拿起银镯子，指尖碰到冰凉的银面
—— 镯子是光面的，没有花纹，只有内侧刻着两个小小的字，因为年代久了，有点模糊。她仔细看了看，勉强认出是 “桂英” 两个字，应该是老奶奶的名字。
这时，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坐在院里的老槐树下打银饰，手里的小锤子敲得‘叮叮’响，说‘好银器能藏住人的念想’。那时她不懂，现在看着镯子内侧的‘桂英’二字，忽然有点懂了
再看银质，颜色是温润的雪白色，不是现在那种亮闪闪的新银，确实是老物件。
“奶奶，这镯子您想卖多少钱？” 苏小糖问。
老奶奶叹了口气：“我也不懂行情，你看着给吧，只要能凑够学费就行。”
苏小糖心里算了算
—— 这种民国时期的光面老银镯，现在市场上大概能卖两百多块。她摸了摸口袋，早上出门带了三百块，刚才买拨浪鼓花了二十，煎饼花了十二，还剩两百六十八。她咬了咬牙，从钱包里拿出两百五十块，递给老奶奶：
“奶奶，这镯子我给您两百五十块，您看行不行？”
老奶奶愣了一下，连忙摆手：“太多了太多了，我听隔壁说，这种镯子也就值一百多……”
“不多的奶奶。” 苏小糖把钱塞到她手里，
“这镯子是您的嫁妆，有纪念意义，值这个价。而且您孙子要交学费，多拿点钱，也能给孩子买点文具。”
老奶奶眼眶一下子红了，握着钱的手都在抖：
“姑娘，你真是个好人…… 谢谢你，谢谢你啊。”
苏小糖笑了笑，把银镯子小心地放进自己的帆布包里。
刚要起身，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哎，你等一下！”
她回头，看见刚才那个买拨浪鼓的男生快步走过来，指了指她手里的银镯子：“你这镯子，多少钱买的？”
“两百五十块。” 苏小糖如实回答。
男生皱了皱眉：“你买贵了，这种光面老银镯，最多两百块就能拿下。”
苏小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没事，老奶奶需要钱给孙子交学费，多给点也没关系。”
男生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点复杂，没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行吧，算你心善。对了，我叫赵磊，也是来淘老物件的，以后说不定还能碰见。”
“苏小糖。” 她报上自己的名字，又指了指身边的沐阳，“这是我儿子，沐阳。”
赵磊冲沐阳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了。
苏小糖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哭笑不得
—— 这人看着跳脱，倒是个懂行的。
不过她也没后悔，看着老奶奶刚才感激的样子，比赚多少钱都让她开心。
沐阳咬着煎饼，抬头看她：“妈妈，那个叔叔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呀？”
“没有呀。” 苏小糖揉了揉他的头发，
“叔叔只是跟妈妈聊聊天。走，我们再逛一会儿，然后就回家好不好？”
“好！” 沐阳用力点头，晃了晃手里的拨浪鼓，“咚咚” 的声音，混在市场的喧闹里，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安心。
苏小糖看着儿子的笑脸，又摸了摸包里的银镯子，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
—— 或许，她可以试着收点老物件，既能补贴家用，也能让这些带着故事的东西，找到合适的归宿。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
—— 她对古玩行业一窍不通，万一收了假货，岂不是更亏？还是先好好找个工作，把沐阳照顾好再说。
只是她没发现，怀里的帆布包里，那个刻着 “桂英” 的银镯子，在阳光下轻轻闪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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