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愿总有一种错觉。
自己应该是个思想先进的原始人。
她站在洪流中,接受着日益变化的思想,被与时俱进的精神状态充盈,用盔甲把原先粗鄙的灵魂包裹了一圈又一圈。
但并没什么用。
因为盔甲不是铁铸的,而是胶带缠的,知识和思想织成的网又脆弱又牢固。
她只好不停读书,反复思考,让胶带裹得再厚些,一层又一层,努力不被庸俗的想法同化打败。
研究生毕业那天,姜时愿披着蓝色战袍和导师在校门口合照,笑得像朵花,有百分百的自信以及勇气做个大人物,幻想有朝一日能做个响当当的角色。
结果才工作半年,她就明白,如果不是在本地工作,过着半啃老的生活,别说活得响当当了,这点工资,只可能让她穷得响叮当。
镜头拉长再拉长,上帝视角来看,她就是个用显微镜都看不见的小生物。
都是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生物了,在长辈眼里,结婚生子却是关乎着世界毁灭与否的至关因素。
好像她不生儿育女,明天世界就会爆炸。
老姜第一次义正严辞地和她讲这个想法时,姜时愿就觉得大人可太有意思了。
世界灭亡这事往玄乎了说也是老天爷的事。
玛雅人当年寓言,也没说世界末日和她西城市幸福里小区12幢的姜时愿有关啊。
还是说,她是老天奶,有通天的本事,能让樯橹灰飞烟灭?
不,是世界灰飞烟灭。
知道老爸是在夸张,但姜时愿还是捧腹大笑,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地发出鹅叫,说出来的话也含糊不清。
老姜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别笑了,爸听不清。”
姜时愿深吸一口气,拼命把嘴角往下压:“原来我真是老天奶。”
这说的是人话吗?还是什么动漫语言?
老姜掏掏耳朵,目瞪口呆地看着笑成花的女儿。
姜时愿挺直腰板:“奶奶他爹叫什么?”
“朱宏军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见老爸扶了扶老花镜,还需要思索才能回答,姜时愿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大:“我是说辈分上。”
“太外公或者太公,怎么了?”
姜时愿擦擦眼泪,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指着老姜:“那你就是老天太公。”
听到这话,老姜总算反应过来了,他眉毛一吹,双手叉腰,瞪眼斥道:“没大没小!”
老天奶被老天太公打了两下屁股,神性全无,威严尽失。
每次面对催婚的话题,姜时愿就这样笑呵呵地扯开话题,放放嘴炮费不了功夫,也没啥作用,顶多说出来解气,心里舒坦些。
几轮唇枪舌战后,她索性不管这些了。
换个思路看问题,事情往往会简单很多。
比如,相亲不就是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边吃边聊天?
反正目前为止,她碰到的男士都很健谈且有趣,不仅关注国内外大事,有几位还坚信苹果手机拥有一键爆炸功能。
挺好,就当对面坐着一只单纯的收音机好了。
也不知道今晚那位相亲对象是什么样的。
姜时愿托腮叹气。
“愿愿?愿愿?”何韵伸手在姜时愿面前晃,“妈在和你讲话,你想什么呢?”
思绪飘回,姜时愿应了声。
她把那些让人烦躁的想法甩出脑袋,随便想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我在想待会是地铁去还是自行车去。”
何韵看向客厅挂着的钟,老姜已经下班了,估计半小时内能到家:“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呀,让爸爸送你呗。”
“还是坐地铁方便。”六点的局,现在已经快五点半了,等老姜回来哪能来得及。
姜时愿走回房间,把帆布袋里的工作文件取出来,往里塞了个充电宝外加几包纸。
她盘腿在床边一坐,点开大.众点评收藏夹,找出上周选的那家餐厅,分享了给今天的限定饭搭子。
对面很快就回复了。
是一段录音,姜时愿犹豫半天都不敢听,干脆直接转文字。
7:「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江西菜?」
世界霎时安静,碎成片状。
什么叫“你怎么知道”。
姜时愿翻了个白眼,恨不得隔着手机给他一巴掌。
自作多情,小家子气。
她懒得多说,直接把聊天记录截屏给闺蜜。
阿y:「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周五晚上让我相亲就够烦了,非得逼我在最快乐的时候骂人。」
郑颖妤关注点倒是很清奇。
Ani:「怎么都到七号了?你不是才毕业半年?!」
7是这次男嘉宾的代号,顾名思义,这就是姜时愿的第七位相亲对象。
看开以后,姜时愿就想了一套哄自己去相亲的好办法——把相亲对象当成饭搭子。
她根据某书推荐列了张必吃榜,每相亲一次,就去打卡一家美食。
为此,她还特意做了个手账本,记录和每位相亲对象吃饭的体验。
不知不觉,次抛的饭搭子,居然都用到七号了。
阿鱼yu:「说真的,我的目标是99位。」
没开玩笑,姜时愿真的这么乐观。
二十五岁以后,身边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时间变成一道无形的线,将过去和将来的岁月分割。
原先随便一搓就能成的局,这会却怎么都组不起来。
有人结了婚,有人生了娃,有人被工作摧残,别说工作日了,就连周末都很难做到所有人有空。
而相亲正是个完美的约饭时机。
姜时愿抬头望向天花板,转了转僵硬的脖子。
长大真烦,她真想滚回十五六岁,放学拿着五块钱偷偷买袋酱香饼,脆脆的皮浸透着酱汁,上面撒满葱花,一口下去吃到满嘴流油。
说到酱香饼……
还真有些饿了。
相亲不是件让人开心的事,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相亲总比跟领导的饭局好些。
姜时愿顿时满血复活。她撑着床沿从地上爬起来,飞速整了整坐皱的裙子,凑到梳妆台前,确定妆容状态能达到见人的标准。
相亲有什么不好的?
能点爱吃的东西,去想去的饭店,公共场合还不用吸二手烟。
妙啊!
-
傍晚五点。
隋行云出了电梯,给好友赵锦城发消息。
S:「临时有事,晚饭改成六点。」
家门半敞着,他透过缝隙往里探。
客厅堆着许多的空礼盒,安梅正蹲在茶几旁清点,一边比划一边嘀咕着亲戚朋友该各分几箱。
隋行云平时不跟父母住,今天过来单纯是做跑腿的。
手机震动一声。
是个帅哥:「6,你怎么不等我到了再告诉我?」
S:「今晚我请。」
是个帅哥:「好勒,隋律。」
见赵锦城没再说什么,隋行云才把手机收回口袋,推开房门。
安梅听见玄关处传来的动静,知道是隋行云回来了。她转头指向东边房间:“装好的桃子我放书房了。”
“嗯。”隋行云绕过地上的礼品盒往书房走。
东城水蜜桃闻名遐迩,算东城特产之一。隋振东早几年在阳山上包下一块地,雇了果农专门种桃。
每年盛夏,水蜜桃生产之际,那块地产下的桃子都算隋家的,送人或自吃都比单买划算。
不过桃子是成箱运过来的,直接送人不好看,所以每次送到家里来,隋振东还得批发礼盒自己组装。
也挺麻烦的。
安梅站起来,敲敲发麻的腿,似笑非笑地问:“你不是晚上和锦城约了去吃饭,怎么又有时间了?”
半小时前——
隋振东临时有事,亲自给多年旧友送桃的计划泡汤。
其实这桃什么时间都能送,只是他今天一大早就给旧友发了微信,问人家晚上在不在家。
迫不得已,他只能让安梅打电话拜托隋行云跑个腿。
可隋行云刚开始怎么说来着?
他说:“妈,我今晚没空,锦城喊我吃饭,我下班就要过去。”
之前几次喊隋行云帮忙,他都会直接答应。所以安梅知道他今天是真有事,也没多说什么,小声嘀咕了一句:“得亏是放你姜叔叔的鸽子。”
对面顿了下,劈头盖脸地来了句:“姜叔叔?”
“嘿,你这是什么语气?”安梅纳闷地道,“姜叔叔都不认识了?你小时候和人女儿不是玩得很好嘛,又是过家家又是一起去补习班。”
电话里传来几声咳嗽。
隋行云沉默良久才说话:“我现在回家。”
此刻——
面对安梅的疑问,隋行云倒是很平静:“吃饭的地方在三日广场,刚好顺路能到姜叔叔家。”
他说话时还有鼻音,话音刚落,还掩嘴咳嗽了几声。
“叫你换季的时候先别游泳吧,偏不听。”
安梅注意力被转移,她捂住鼻子连连后退,还嫌弃地挥手掸空气,好像空气里全是病毒一样。
她从抽屉里拿了几个口罩递过去,提醒他戴上:“感冒戴口罩,这是常识。”
“知道了。”隋行云戴上安梅递过来的口罩,半蹲着掀开礼盒盖,拿起桃子检查。
确定没有坏掉的漏网之鱼后,他利落地搬起礼盒,潇洒转身,留下一句:“那我先走了。”
急什么。
安梅把他拦住:“你知道人家住几楼吗?等我打电话问问你爸。”
隋行云条件反射地答:“12单元16楼。”
安梅停下正在掏手机的动作:“这你都记得?”
搬家快五年,她都没什么印象了,自家儿子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冷淡性子,居然会记这种东西。
隋行云不自在地挪开视线,轻咳一声:“我记性不一直都很好。”
“对对对,你记性最好了。快走吧。”
安梅边说边推着隋行云往外走,家里到处都是礼盒,她恨不得隋行云快点搬着这堆东西离开。
路过厨房,隋行云瞥到了玄关处摆着的几箱车厘子,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安梅:“车厘子哪来的?”
安梅跟着他往外走:“舅舅知道你爱吃,特意从辽省寄来的。”
隋行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走了:“我不爱吃,送人吧。”
“你什么时候不爱吃了?”
“前几天。”隋行云边说边把车厘子搭在水蜜桃上面。
安梅觉得好笑,她抱胸靠墙站着,无语地问:“你打算送给谁?”
“我记得姜叔家有人喜欢吃车厘子,两箱桃子不太好看,正好可以加点其他的。”
理由倒是冠冕堂皇,还“姜叔家里有人爱吃车厘子”。
安梅登时乐了:“你又记得了?”
隋行云依旧自然地重复着刚才说过的话:“我记性很好。”
他手上抱着的东西很多,没法开门,只能抬脚轻轻把门踢开。怀里的礼盒堆到了下巴,摞得很高,看路都很困难,他侧身求助安梅:“妈,帮我关下门。”
“……”
望着那搬了四五箱水果的背影,安梅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怎么……怎么像个强盗?
好久不见,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紧张(搓手
这篇收藏和字数都不多,不确定能不能写满入v字数,所以连载不v,感谢大家陪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金鱼小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