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安梅给隋行云塞了一个最大号的红色塑料袋。
很经典朴实的那种,扯一下噼里啪啦的,还不太好看,以至于隋行云到达目的地后做了半天心理建设。
他很嫌弃。
但这么多箱子,不装一起确实不好一次性搬上去。
总不能人家让下来接。
隋行云低头沉思,手指点着方向盘,思索该如何跳过红塑料袋直接解决问题。
实在不行,就分两趟搬。
就是有些麻烦。
车上好像还有给奶奶买孢子粉剩下的黑塑料袋,虽然也丑,但肯定要比红色好点。
隋行云侧身在车里翻来翻去,没多久,一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从角落中扒拉出来。
他把塑料袋揪到眼前。
用哪个呢?
黑色塑料袋比红色塑料袋看上去更加沉稳,此为一胜。
其他的,好像没什么区别。
可是红色太难看了。
律师极强的逻辑思维能力在此刻派上了用场,隋行云条理清晰地分析两者之间的区别:
黑色塑料袋一胜,此为二胜。
黑色塑料袋二胜,此为三胜。
有理有据。
隋行云抬腕看了眼时间,把礼盒都塞进了黑色塑料袋里,开门下车,一气呵成。
他认得这个小区的每条路。从四年级开始,到大三以前,他也住在这里。
小区的车位早就出售了,隋行云只能把车停在小区外面,拎着东西往2单元走。
面容识别没有被删除,他弯腰对着机器刷脸,轻轻松松就进了门。
电梯厅很大,隋行云靠墙站着,冰冷的大理石壁砖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至后背,带来一丝凉意。
他脑子里很乱,还有说不出口的紧张和期待。
隋振东已经提前招呼过,说他待会要来送桃,但直接上楼,会不会太突然了。
还有,安梅刚才问,他是不是不记得姜时愿了。
隋行云垂头盯着鞋尖发呆,脑海中浮现出很多过去的点点滴滴。
其实,他根本没有忘记她。
姜、隋两家是故交,上高中以前,隋行云都是和姜时愿一块补课的,虽然两人没什么共同话题,但一定能算半个“青梅竹马”。
至少隋行云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后来,两人上了高中,又都去外地念大学,加上他出国读的研究生,更没什么机会回来。
两人之间距离愈发遥远,他也不是主动的性子,这才逐渐生疏。
显示屏上的数字也逐渐变小。
叮咚一声,门开了。
隋行云微微抬眸。
一只米白色的帆布袋印入眼帘,包上挂着一只卷毛小猪,潦草的身子配上粉嫩的毛发,正随着主人迈出的步子摇头晃脑,憨态可掬,蠢萌蠢萌的。
小猪的主人抬着手,似乎正在听电话,隋行云并未多看,提步往里走,伸手按下关门按钮。
电梯门关闭之际,清脆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话里拖着尾调。
“知道啦。我已经出门了,一定不会迟到。”
像小猫尾巴调皮地拂过脸庞。
隋行云瞳孔放大,他不可思议地眯了眯眼,僵硬地扭头,目光锁定住正在往前走的背影。
脸瞬间烧起来,心跳也同时加快。声音和记忆里的几乎完全相同,一字一句,重重敲在心头。
他条件反射地想走出电梯,但理智占据上风,他还是收回步子。
手却不听话地按下左边按键。
对方也同时转过身,和他对视了一眼。
吸气,呼气;一秒,两秒……
只一眼,隋行云就认出了姜时愿。
他好像缺氧了,头昏脑胀的,只知道紧盯着姜时愿看,明明对方早就挪开视线了,但他一颗心依旧狂跳不止。
电梯门开了好久,又重新关上。
隋行云还和二愣子一样不知所措,行为举止也像是按了慢速键,抬脚都感觉十分沉重,耳边响起跑车引擎轰鸣的声音,耳朵热到发红。
脑海中所有的念头都消失殆尽,只剩一句——她认出我了吗?
从少年时代到如今快要而立,他们将近十年没见,不认得也正常。
姜时愿刚才的确是回头了。
隋行云烦躁地薅了把头发。
还有,她刚刚在和谁打电话,是男朋友吗?
隋行云心里乱七八糟,一边低落,一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也许姜时愿走进电梯的时候,压根没有回头看。
隋行云恨不得拐弯换个方向,干脆直接地走到物管中心,求物业工作人员给他看看电梯里的监控,省得他期待又害怕。
脑袋像被铁锹狠狠敲了一下,满眼都是看不清的星星在转,脑子里的想法乱七八糟的,一句句蹦出来,前言不搭后语。
心脏也不受控制,似乎是想跳出胸膛,跟在姜时愿身后跑。
她好漂亮,好可爱……
她有没有认出自己?或者,她还认识他吗?
嗓子好干,感冒肯定是加重了。
隋行云清咳一声。
良久,电梯门重新打开。
是个小男孩,手上牵着一条很善良的泰迪犬。
小男孩走进电梯,按下楼层。
奇怪。
他收了收狗绳,纳闷地抬头看了一眼隋行云,又看了眼电梯按钮,实在忍不住扯着嗓子问出心中的疑惑:“哥哥,你是要出去还是上楼?你要去几楼?”
棕色泰迪犬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旁边乖乖蹲着。
听见声音,隋行云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忘按电梯,他也没有表现出尴尬,只是道了声谢,回答了小男孩刚下的问题。
“16楼。”
小男孩继续问:“你是来串门的吗?”
隋行云点点头,生怕生硬的态度会让小男孩害怕,他后知后觉扯着嘴角,试图在这张冷脸上释放善意。
完全没意识到他戴着口罩,对方压根看不见。
“你是不是要去愿愿姐姐家啊?”小男孩的神情和小泰迪如出一辙。
隋行云闻言心头一跳。
“愿愿”是姜时愿的小名。
“你认识……愿愿?”
那两个字好像烫嘴,隋行云说出口的时候不仅含糊,还有些难言的局促,似乎是鼓足了勇气。
他不知为何,莫名害臊。
“对呀,我们是好朋友。”小孩的声音脆生生的,“她经常来找豆豆玩。”
说罢,他指了指地上的狗。
隋行云讶异地挑了挑眉。
如果没记错的话,姜时愿小时候是怕狗的。每次碰到带毛的生物,她隔老远都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四年级的时候,小区里不知道哪位邻居的阿拉斯加走丢了,颠颠儿地在底下乱跑,刚好撞上了饭后下来疯玩的姜时愿。
她看见尖叫一声,逃命似的撒腿就跑,可她一跑,阿拉斯加更起劲了,四条腿和小马达一样。
结局也挺可怜,姜时愿被狗追着绕小区跑了大半圈,最后还是隋行云骑着自行车飞奔过去,用一根香肠把阿拉斯加吸引到了一边。
阿拉斯猪吃得哼哧哼哧,劫后重生的小姜时愿哭得撕心裂肺。
回想起那天的场景,隋行云眼里染上笑意。
这么怕狗的姜时愿,现在居然喜欢小狗了吗?
她真的比以前勇敢很多了。
隋行云能感受到,自己口罩下的嘴角正在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扬。
等等?
人总是会变的,这没有错。
可是他们这么多年没见,如果她现在喜欢小狗了,那还会喜欢吃车厘子和软桃吗?
隋行云看着黑塑料袋,笑不出来了。握着塑料袋的手稍稍用力,他说不上来自己究竟为什么要紧张。
电梯在十二楼停下。
小男孩挡在电梯感应门前,问了一句:“对了,愿愿姐姐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隋行云。”
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有些闷闷的。
-
“你猜怎么着!我刚刚在电梯上碰到了一个大帅哥,目测一八五朝上。”
姜时愿挂断老姜的电话,迅速点开聊天框,疯狂和闺蜜描述刚才的场景。
她回忆着:“真的真的。戴着白色口罩,眉眼特别深邃。”
帅哥手上拿着一个巨型垃圾袋,可这完全不影响他的气质。
他戴着口罩,只能看清半张脸,眉毛以上的部位又被额前的碎发遮住,因此对视的第一眼,姜时愿最先注意到的就是他的眼睛。
眼尾泛红,掀起眼皮时很淡漠,但对望的时候又感觉有绵绵的情在空气中弥漫。
姜时愿啧啧感叹。
她想起之前在网上刷到的帖子——有些人眼睛生得就特别好看,秋波流转,看谁都多情,哪怕盯着木桩都含情脉脉。
那位黑垃圾袋帅哥应该就是这种类型吧。
即便他五官只露出这么多,但回忆起刚才的惊鸿一瞥,姜时愿还是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并且留下一句——震撼,美味。
就是有些可惜,刚才那位帅哥,一定不会是“本幢土著”。她在这个小区住了七八年,这幢楼每一户都混面熟了。
“姜时愿,你今天出门戴眼镜了没?”
闺蜜笑了几声,丝毫没有共享帅哥的喜悦,全是对姜时愿眼神的质疑。
她忘不了上次去苏州,姜时愿这个睁眼瞎拽着她认了八个帅哥,结果每个都是只能去头食用的虾系!
其中还有个风韵犹存,酷爱朋克穿搭的老头!
小区门口就是地铁站,交通很便利,这也是老姜这么多年不想搬家的原因之一。
姜时愿路过全家便利店,拐进去买了一瓶冰可乐。
“管他有没有看错呢。如果,我是说如果啊。”
姜时愿苦笑着长叹一口气,做起美梦:“我的相亲对象能有他一半帅气,我饭都能多吃两碗。”
郑颖妤笑得不行:“那就祝你好运了,姜女士。”
很搞笑,一群路痴旅游,永远都记不得司机把车停哪。
四个人披着防晒衣像丧尸一样往停车场走。
我:“师傅呢师傅呢师傅呢?”
朋友:“师傅被妖怪抓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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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兔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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