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确实底子差,所以总是生病。对发烧他有一定经验,必须要吃退烧药,然后喝热水,借着药劲儿,睡一觉发发汗,基本都能好得差不多。
然而可能是之前没有洗冷水澡的先例,这具身体实在不给面子。他这么做之后,睡了一会儿,就感觉身体又冷又热,体温交替带给他很不好的感受,头晕恶心,感觉自己时而窝在蒸笼里,时而又被放到雪地。
他在黑暗里拿过手机看了眼,还有几分钟就到0点。
以前遇到药暂时不顶用的情况,他会再顶一顶,实在顶不住就下楼去找医生,医院太远或者连急诊也不方便,他就找最近的诊所。他还记得自己以前去诊所时,一个人病歪歪的走路,像喝醉酒一样东倒西歪,有时还会被地形或杂物绊倒。因他出门戴口罩和鸭舌帽,还会被当成夜间胡闹喝到烂醉的酒鬼,引起晚间单独回家的女性防备。
他意识有些模糊,握着手机,屏幕幽幽的光芒打在他细白的手腕上,那颗红痣在黑暗里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灰褐色。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很沉重,呼出来的气息让自己的牙床都感觉到炙热。
左哥……他点开微信,触摸到置顶的那个没有任何意义的黑色头像,似乎点了什么,又似乎只是误触。他忘记了自己做了什么,直到听见那低沉冷寂的声音,感觉到耳朵里似是吹进一股沁凉的风。
他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亦或者只是沉重压抑的呼吸。
他闭着眼,听到手机里和卧室门同时传出噪音,被子被掀起,他睁开发烫的眼皮,看到一片漆黑。
有一只温凉的手摸自己的额头,温存眼皮颤动,心想这只手终于比自己的体温凉了。他张了张口,被半抱着起来,嘴里有水喂进来,嘴里干涸的一片快要变成盐碱地的口腔被滋润,嗓子里的烟与火被扑灭。
“哥。”
“不用说话,保持平稳呼吸,清除杂念。”
他有些想笑,因为他觉得,这种台词无论是影视作品里还是以他的日常见闻来看都好新奇,但他试着这么做了,发觉居然真的好有用,恶心头胀的感觉顿时就减轻了许多。
他什么都不想,闭着眼,开始在心里勾勒左瞰临的五官,他高挺的鼻梁与深邃的眼,他挺拔的身躯与坚毅的眉骨。他是个令人崇拜的兵,也是个对他行为不轨的臭流氓,他让人讨厌又让人喜欢。
温存,你如何看他?
他感觉到男人在给他换衣服,脱下睡衣,换成出行装,动作笨拙却沉稳。这个人除了欲求不满之外,里里外外都透露着稳定的情绪,言行里有天崩都无畏的气质。但他似乎不擅长伺候人,衣服穿的比给几岁的小朋友穿起来都费劲。
温存试图配合地伸出手脚,又感觉自己身体软软的没有力气。
他忽然天马行空,想到一个在这样的场合里非常突兀的内容,那里面发烧的时候使用起来会更热,会让某种器具感觉到更舒服。
温存觉得自己怕不是烧死了,居然想这种东西,又觉得君子论迹不论心,他只是想,满地球的人都不会知道,怕个鬼。
衣服穿好,他又被抱起来,身上的外套有淡淡的烟味与茶香,没让他感觉到恶心。
“不想坐车。”他会晕车的。
“嗯,去诊所,楚扰有任务来不了。”
他被拦腰抱着,踏实地在男人怀里窝了一路,感觉到路上似乎有雨丝落到裸露在外的手背上,他就把手从男人脖子上缩回来,缩到男人怀里,丝毫不管自己会不会掉落。
他当然不会掉落,他安全的就像在娘胎里。
他听到左瞰临和诊所医生清晰简洁地说了病症,然后就是开药输液。
随后护士来给他扎针,和左瞰临聊天。
“是你弟弟吗?”
男人应了一声。
“这孩子真瘦,血管这么细,得拍两下。”
护士扎完针去别地儿忙了,他睁开眼,看到自己手上绑了个药盒,有点啼笑皆非,这是真把自己当小孩儿了。
“左哥,谢谢你。”
左瞰临坐在对面的小床上。他们这是单间,周围有塑料与合金的护栏。他还能听到其他地方不少人说话的声音。大学城附近的诊所从来就不缺病人。
左瞰临点了下头,掏出一个保温杯放在床上,这是他出门时顺便接的热水,用的是温存的杯子。
温存昏昏沉沉,中途被男人喂了一次药,又睡了一会儿。
直到医生过来一趟摸他的额头,说烧退了不少,不然还得再加一个什么什么药。
医生走后,他睁开眼,也觉得自己有了点精神,说想坐起来。
左瞰临就把他身后的枕头竖起来,让他倚着。
温存这才注意到,诊所是空调房,输液管原本很凉,但左瞰临一只手帮他攥着输液管,他的手背才没有感到刺痛。
他有些惊讶,一是没想到左瞰临会如此细节,二是没想到左瞰临会对他这么好。
他忍不住看向左瞰临。
“有事?”
“我以前生病了都是自己来。”
“那就让自己别生病。”
温存:“……”
“为什么你不觉得我是在感动呢?感谢你对我的帮助。”
左瞰临看着他:“我更好奇你洗冷水澡的原因。”
男人深不见底的双眼犹如洞穿一切堪破一切的枪口。
温存的心忽地一紧,顿时感觉自己浑身的体温再次升腾,像一汪水在无端发酵,咕噜噜,咕噜噜,气泡灌满了他的脑子。
“我……脑子进水了。”他抿着干涩的嘴唇,随即就见到左瞰临把保温杯递给了他。
温存:“……”更羞耻了。
他不想被左瞰临猜测到那种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的蒙昧想法,他看向男人略带审视的眼神,无措又头皮发麻,最后等他实在快绷不住时,听到左瞰临说:“不管怎样,不能拿身体当儿戏。”
温存骤然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笑起来,觉得这样的左瞰临很是稀罕,他对健康与生命总是十分执着。
男人应该在战场或者执行任务时,亲眼看过无数伤亡,才会把这一大多数人都在忽视的真谛领悟的如此深刻。
“我以后不洗冷水澡了。”温存说:“我会好好锻炼身体,爱惜身体的。”
左瞰临点了下头。
输液时间很漫长,以前他都是靠着冥想打发时间,因为生病时看手机会不舒服,纸质书上面的字都有重影。现在他和左瞰临面对面,自己还吊着输液瓶,他忽然就没那么害怕左瞰临,或者说,只是现在暂时不那么害怕他。他想和他聊天。
“哥。”
“嗯?”
“你以前交过女朋友吗?”
左瞰临垂眸看他,“没有。”
“男朋友呢?”
“没有。”
“啊……”温存愣了一瞬,随即恍然大悟:“你们应该没时间谈恋爱,只有时间……嗯,就找人发泄那种。”
“比如?”
温存一滞,本就烧红的脸又红了几分。
他相信左瞰临可能从没谈过恋爱,但应该不会是处男了,毕竟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处男在这种时代比较少见,而且他条件那么优越,无论是外貌还是那方面,不可能让那东西闲着。
“没找人发泄过。”左瞰临居高临下地看他,也不说别的话。
温存抿唇,尽可能让自己不显露出惊讶的神情,为了避免被男人误会出他有嘲笑的意思。他确实惊讶,因为他知道男人不可能为了这种小事骗他。
“哦。”隔了好一会儿,他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
他刚才还觉得空调的缘故室温很低,现在又觉得燥热起来。
他原以为左瞰临应该睡过很多人的,他一直都这么以为的。毕竟男人看起来一直都欲求不满的样子,还屡次对自己……
温存别开眼,不去看左瞰临,脑海里鬼使神差地回想起几次看到左瞰临那东西的经历,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又被手掌绑着的药盒挡住。
左瞰临……还是处男啊。
温存明显感觉自己的气息紊乱起来,他另一只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为什么,为什么呢?
“怎么,想给我破处?”
温存猛地看向左瞰临,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软软地说出一句:“不。”
“看不上我?”
“不是的。”温存摇头,他想说你那玩意太大了,受不了的。可是他说不出口。
他忽然抬头,“你应该、应该看不上我吧……”
左瞰临微微挑眉。
“那个!”温存说:“我这瓶快打完了!”
左瞰临:“我就能换。”
温存:“我、我突然有点饿了,哥哥……”
“想吃什么?”
“都行,我不挑食。”
换完药,左瞰临出去给他买吃的。
温存松了一口气。
他害怕左瞰临回答,不管是哪一种,他觉得自己都没想好如何招架。
时间太晚,只有24小时便利店开门,左瞰临拎了一大包零食回来,低糖低脂和高热量的食品混合着。
他撕开包装递给温存,让温存莫名想到了投喂动物。
温存没吃多少就饱了,生病影响胃口。他感觉自己烧已经退了,应该只输液这一次就行。尽管他很喜欢左瞰临陪着他的这种感觉。他不确定是不是换了别人也行,因为他没试过别人陪他的场景。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沉迷于某个场景,就只是沉迷这种感受,而并非某个特定的对象,比如此时把左瞰临换成张三李四,他是不是也会觉得很温馨很踏实。
或许不会,其他人不会像左瞰临一样,能给他带来这种无可比拟的安全感。
他没察觉到,他的眼神近乎粘在了左瞰临身上,是那种连他自己都看不懂的依恋,就像羽翼未丰的雏鸟看着自己的巢穴——他全然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个很独立的人,独立到一度被人认为孤僻。
“哥……”
左瞰临看向他。
温存还没想好说什么,就见一个男学生径直走进来。他们隔间的小床没有设门,一开始温存以为这是外面的位置不够用了,有病患进来拼床,毕竟一个隔间有两个床位。然而那男生手上没有扎针,而是进来低声温和地询问左瞰临:“你好帅哥,我朋友想问你要个微信号,请问你方便吗?”
左瞰临:“我没微信。”
那男生愣了一下,随即说道:“那电话号呢?”
“没电话。”
这就是直白地拒绝了,男生有些尴尬,下意识看向四周,这一看就发现温存躺在这,又愣了几秒,说道:“你是……你是温存吗?”
温存:“晚上好。”
那男生神色更不自然了,“这,这个是你哥还是你朋友啊?”
温存笑眯眯的:“是我室友。”
“室友?你们一个专业的?”
“不,我在外面租房住。”
“哦哦!”男生恍然,这才看到温存在输液:“你生病啦?”
“感冒了。”
“怎么样了?”
“没事,快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男学生站在中间,看了眼左瞰临,又看向温存,说道:“哎,我是帮我同学问的,真的,我有女朋友,他正输液呢,不方便走,就打发我过来,你看,还没要成,这不尴尬了是!”
温存善解人意地笑道:“他谁也不给,连我都没他联系方式呢。”
男生得到了台阶,松了口气,“原来如此!那我就不让这帅哥为难了!我回去复命了,连你都没有,我要不来不是很正常嘛?”
男生走后,温存问左瞰临,“左哥,基地应该有很多人追你,你为什么还是单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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