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在房中洒下斑驳光影。锦绣与那醒来的美人相对而坐,一时相顾无言。
他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姓名、来历、为何身受重伤倒在荒野,一切皆成空白,唯有一双清澈眼眸,带着初生婴孩般的懵懂,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姑娘...”他声音轻柔,因虚弱而略带沙哑,“是你救了我?”
锦绣回过神,点头道:“昨日在归家途中发现的你。大夫说,你伤得很重,需好生将养半年。”她顿了顿,试探着问,“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美人微微蹙眉,那模样竟让锦绣莫名生出几分怜惜。他轻轻摇头,长发如墨散落肩头:“只隐约记得...有马蹄声、刀剑相击...还有一片火光。”他抬手按住太阳穴,面露痛苦,“再想便头痛欲裂。”
锦绣见状忙制止他:“想不起便不想了,养伤要紧。”她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我是云锦绣,家中经营花卉生意。昨日为你诊治的郎中说你已无性命之忧,但需长时间调养。”
他接过茶杯时,指尖不经意擦过锦绣的手背。两人皆是一怔,锦绣迅速收回手,耳根微微发热。
“多谢云姑娘救命之恩。”他低头轻声道,长长的睫毛垂下,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浅阴影,“只不知...该如何报答。”
锦绣摆摆手:“恰巧路过,怎能见死不救?谈不上报答。”她看了眼窗外日头,“今日我们需得启程回家,你且随我回去好生养伤。”
他眼睛微微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我这般麻烦姑娘,实在过意不去...”
“无妨,我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不缺你一口饭吃。”锦绣爽朗一笑,“待你伤好了,若还想不起往事,留在花田帮忙也可。”
他望着锦绣明媚的笑容,一时竟有些出神。半晌才轻声道:“姑娘心善。”
锦绣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站起身:“我去让小二备些早饭,你重伤初愈,需得吃些软和的食物。”说着便快步走出房门。
在走廊上,锦绣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心下暗忖:云锦绣啊云锦绣,你什么世面没见过,怎的对着个伤患失了分寸?
待她端着清粥小菜回来时,见那人正试图下床,忙放下托盘上前制止:“伤这么重乱动什么?”
他抬头,眼神无辜:“我想整理床铺...”
锦绣哭笑不得:“伤成这样还整理什么床铺?好生躺着!”说着不由分说扶他回床上,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轻。
他顺从地靠回枕上,轻声道:“给姑娘添麻烦了。”
锦绣舀了勺粥递到他嘴边:“既知添麻烦,就好生养伤,早日痊愈便不算麻烦我了。”
他微微一怔,似是没料到锦绣会亲自喂他,耳尖泛起薄红,却还是乖巧地张口接了。一时间,房中只余勺碗轻碰的细微声响。
一碗粥见底,锦绣取出手帕递给他擦嘴,问道:“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
他垂眸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实在想不起名字...”
锦绣打量他片刻,忽然道:“你既无忧无虑,什么都不记得,不如就叫'无忧'如何?盼你从此再无烦忧。”
“无忧...”他轻声重复,唇角微微上扬,“好,从此我便叫无忧。”抬眼望向锦绣时,眼中仿佛有星光闪烁,“多谢姑娘赐名。”
锦绣被那笑容晃得心神微荡,忙起身收拾碗筷掩饰:“既如此,你便好生休息,午饭后我们启程回家。”
无忧却轻轻拉住她的衣袖:“姑娘...可否再多陪我说说话?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他声音柔软,眼神纯净如小鹿,锦绣一时心软,又重新坐下:“那你想聊什么?”
“姑娘可否与我说说...外面是什么样子?我什么都记不得了,连天是什么颜色,花是什么香气,都模糊不清...”无忧轻声问道,眼中带着真实的迷茫。
锦绣心下微软,温声道:“如今是初夏时节,外头阳光正好,咱们镇子以花闻名,此时处处花开,美不胜收。”她说着推开半扇窗,让微风携着花香涌入,“你闻,这是茉莉的香气,清雅宜人。”
无忧深深吸气,闭上眼感受微风拂面,唇角带着恬淡笑意:“真好闻。”他忽然睁开眼,望向锦绣,“姑娘身上的香气...与这花香很像。”
锦绣一愣,不自觉抬手闻了闻衣袖,失笑:“我常年与花为伴,自是染了一身花香。”
“不,”无忧轻轻摇头,目光温柔,“是不同的...更清冽些,像是晨露中的白兰。”
锦绣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房中气氛微妙起来。幸好此时福伯敲门,说马车已备好,打破了这片刻的暧昧。
午饭后,锦绣小心地扶着无忧下楼。他虽虚弱,却坚持自己行走,只是大半重量仍倚在锦绣身上。经过客栈大堂时,不少食客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好俊的郎君...” “那姑娘是他什么人?” “瞧那脸色苍白的,怕是病得不轻...”
锦绣蹙眉,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那些视线,低声道:“低头,别理会他们。”
无忧乖巧地垂首,长发掩去半边面容,却仍掩不住那份惊世的俊美。直到上了马车,锦绣才松了口气。
马车缓缓行驶,无忧因伤势未愈,很快便倚着车壁昏睡过去。锦绣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心下百转千回。
这人来历不明,伤势可疑,本不该贸然带回家中。可他失去记忆,无依无靠,若放任不管,以他这般容貌,怕是会遭遇不测。
“罢了,既救了人,便救到底吧。”锦绣轻声自语,取过薄毯为他盖上。
途中颠簸,无忧不安地蹙眉呓语:“不要...别过来...殿下快走...”
锦绣一怔,俯身细听时,他却已归于平静,仿佛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殿下?”锦绣喃喃重复,心下疑窦丛生。寻常人家,怎会用这等称呼?
她凝视无忧沉睡的侧脸,忽然觉得,自己救下的这个美人,恐怕来历不凡。而这份认知,让她莫名生出几分不安。
黄昏时分,马车终于抵达云家宅院。锦绣轻轻摇醒无忧:“我们到了。”
无忧睁开眼,眸中初时闪过一丝警惕,待看清是锦绣后立刻柔软下来,轻声道:“这一路辛苦姑娘了。”
锦绣笑笑,先一步下车,转身正要扶他,却见无忧已自己站稳,虽然脸色苍白,却姿态从容,仿佛习惯了他人的侍奉。
这更印证了锦绣的猜测——此人绝非普通百姓。
“大姐回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院内传来,随即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蹦跳着跑出来,正是锦绣的小妹锦玉。
锦玉一眼看见无忧,顿时瞪大眼睛,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锦绣轻咳一声:“锦玉,这位是...无忧公子,他在山中遇险受伤,需在家中将养一段时日。快去告诉母亲,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锦玉这才回过神,脸一红,忙低头应了声,快步跑回院内,不时还回头偷看。
无忧微微蹙眉:“云姑娘,给我一间柴房即可,万万不敢占用客房。”
锦绣摆摆手:“既来了便是客,哪有让客人住柴房的道理?”说着扶他进门,“况且你伤重需人照料,住得近些方便。”
二人刚进院子,便见云夫人闻讯赶来。见到无忧时,云夫人也是一怔,眼中闪过惊艳与疑虑。
“母亲,”锦绣上前解释道,“这位是无忧公子,女儿昨日在路上所救。他受伤失忆,无处可去,女儿便带他回来养伤。”
云夫人打量无忧片刻,语气温和却带着疏离:“公子既是我女儿所救,便好生在家中将养。只是寒舍简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无忧躬身行礼,姿态优雅:“夫人肯收留,无忧已感激不尽。日后若有差遣,定当尽力而为。”
云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是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年轻人举止如此得体,语气不由得软了几分:“公子有伤在身,不必多礼。锦绣,先带公子去客房休息吧。”
锦绣应下,扶着无忧向后院走去。经过花廊时,几株白兰开得正好,微风过处,落英缤纷。
无忧忽然停步,轻声道:“这香气...与姑娘身上的一般无二。”
锦绣一怔,抬头正对上他温柔的目光。那一刻,她仿佛听见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她慌忙移开视线,语气故作轻松:“既如此,便安排你住这旁边的客房吧,推窗便能见花,于你养伤也好。”
无忧浅浅一笑:“多谢姑娘费心。”
那一笑,又让锦绣晃了神。她心下暗叹:这般容颜,怕是真要惹祸的。
而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转身引路时,无忧唇边的笑意微微敛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仿佛无声的预告,一场因这失忆美人而起的风波,正在悄悄酝酿。而云锦绣的人生,也将从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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