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等夜叉开口,蹦跶出来个扎着冲天小辫、矮矮小小的绿皮三眼童子。童子快如风雷,瞬息到了十来丈外,声音犹自传回来:“我替夜叉兄将他们抓回来!”
“假好心,黑山的女儿们在身侧,哪轮得到你去抓,明明是想先吃第一口。”尖嘴猴腮的绿骧君不屑。
“书生!书生!留点!”长发巨眼头颅焦急尖叫。
片刻后,三眼童子抓着两个少了胳膊腿,血流不止的苍白书生回来,口中咀嚼不止。随行的四女鬼朝众妖和黑山行礼,示意自己完成了任务。
黑山拿出方才的白玉小瓶,四道身影化作青烟盘旋投入。
早已面如死灰的两个书生一人颤抖哭泣,一人哈哈大笑,竟是疯癫入魔了。
预料到接下来血腥画面的王廉冯不忍直视,扭开了头。
第二天就这么过去。
又是一个深夜,王廉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见识了夜叉的云镜,他不敢再随意去西苑,可想起今天那两个书生的惨状,阴影一样挥之不去。
淦!
老子只身赴群妖宴都不怕,还怕被发现?大不了谨慎点!
火气燃烧在胸口,他呼啦起身披上外套,蹑手蹑脚地出去,见外面和前两天一样没人,一路心脏狂跳来到西苑。
“咚咚咚。”
敲门声让屋里眼圈发黑的书生们几乎有了应激反应,紧绷之下没有一人吭声。
“诸位莫怕,是我。”王廉冯的声音很熟悉,书生们赶忙上前给他开门。见他携裹寒风进来,邀他到灯盏边烤烤手。
“王公子,李兄杨兄和那四位小姐逃出去了吗?”他们急迫想知道结果。
王廉冯环视众人,摇摇头。
在他们泄气呆滞的氛围中告知:“今日那四名女子实则为黑山妖君豢养的女鬼,她们受妖怪们的命令来蛊惑你们离开西苑,李杨二人已进了群妖腹中。”
“可是、可是那时青天白日,她们若真为鬼,为何不惧?”
“悬火夜叉神通广大,区区鬼魂凝实易如反掌。”
书生们再无可辩白了。
纷纷哭嚎哀泣起来,既为两位死于求学路上的同窗,也为自己不知是死是活的黑暗未来。
“诸君千万不要灰心,想想你们的家人,坚持才能胜利啊!”王廉冯只能勉励安慰,又告诉他们一个噩耗。
“悬火夜叉有一面云镜,能隔空观方圆十里景色。西苑一切皆在他掌控中,你们白日经历全于云镜里展示,在宴席上为众妖所知。我后面恐怕不能来得这么频繁了,你们要自己保持警惕,接下来的几天,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去!”
不出去还有一线生机,出去那真是必死无疑。
书生们挂泪呆呆望着他。
王廉冯心中可怜,无能为力,只能快步离开。
第三天到了。
早上的宴会里,妖怪们还津津有味地回忆着昨天那俩书生的滋味。肉太少妖太多,许多连半口都没捞着,心中十分不满。
昨天王廉冯把自己的那口让给了邻座马面猪身的妖怪,令其大为感动,今日对他鞍前马后殷勤备至,引为兄弟。
昨天一部分妖怪展示了各自的法门妙术,今天轮到另一部分。
其中正有王廉冯。
他看上去实在平平无奇,如果不是先前夜叉作保证,说其来自巨人国,其他妖怪早控制不住动手了。
“我之神通,尔等看不起。”王廉冯心里害怕的一匹,脸上傲踞十足。毕竟看过那么多电视剧,演戏嘛,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关键是不能慌!不能怂!正面刚!
他环视群妖,冷哼:“我之神通便是恢复真身,瞬息膨胀百倍有余,刀枪水火不入,你们那些招术于我如同瘙痒。
我若行走,风雷俱随,我若蹦跳,山崩地裂,夜叉兄小小府宅根本盛不下,顷刻之间瓦砾无存,尔等小若蚊蝇、微如蝼蚁,不慎毁之灭之,岂非我罪过?”
“……”
众妖瞠目结舌。
在座的都是狂妄之辈,毕竟妖邪生性残暴、唯我独尊,此番赴宴显露本事,已觉得真性情宣示淋漓,自认十分猖狂。哪知此獠居然比他们还嚣张?
“……”众妖怒视不敢言,纷纷看向主座夜叉。
情况尴尬,夜叉干咳两声。
他当然不可能逼迫王廉冯。那日正要宴请四方,忽然朦朦胧间天地破开一道缝隙,缝隙中有一巨人卧床而睡,其房屋大如阔海,无边无尽,屋内摆设高如千层楼,直通云霄,又有无数古怪物什,令自认为见多识广的夜叉惊骇万分。
于是尝试着派童子邀请入府,不想果真同意,欣喜万分!
别人不知晓其能耐,夜叉可是亲眼所见。
他之形容千真万确,一字不假啊。
夜叉只能出来打圆场:“我能证实王兄所言句句属实,还是不要叫他变身了。我这宅院虽算不上稀罕,却也耗尽心思布置,若撑坏了实在心疼。”
打哈哈过去,直接就轮到了下一位。
下一位便是王廉冯身边的马面猪身。
这家伙刚把王廉冯当兄弟,就有人找茬质疑,性格鲁莽冲动的他当即指着方才叫声最大的妖怪道:“我若展示,需要个敌手,你上来咱俩比划比划,让我看看你的底!”
那妖怪被指着脸挑衅,当然不答应,立即上来随他大战!
这一战直接到了晌午。
夜叉看看天色,无奈制止他们:“好了好了,二位皆豪雄,本事厉害。接下来咱们商量商量如何对付西苑书生吧。”
场上一直有个灰袍老道,从前天到现在捋着胡须但笑不语,此时才不紧不慢开口。
“昨日黑山君大展身手,今日便让给老道吧。”
他的声音平稳寡淡,甚至透着和煦。
只观外表仙气飘飘,还以为哪座仙山上的成道高人,实则第一天宴会妖群们自我介绍时,王廉冯就听左右八卦过他,是个来历恐怖的邪道人。
老道一开口,宴上群妖寂静,不敢与之争锋。
夜叉喜悦回道:“桓霄道长既言,敢不遵从?”于是招出云镜,镜子放大后开始展示西苑的画面。
老道微微一笑,轻甩拂尘,下一息身影消失直接出现在了镜中!
众妖们哗然唏嘘,夜叉感慨不已:“道长挪移之术出神入化,我不如也。”
却说另一边。
经历昨夜的打击,书生们各个挂着硕大的黑眼圈精神全无。所幸身上带的干粮冷水还有不少,大家多少吃点,战战兢兢等着接下来的“死亡宣判”。
等啊等,居然什么都没发生,本就精力不济恍恍惚惚,一个个投入梦乡。梦里山巅有座玄妙道馆,霞光阵阵、仙鹤环鸣,盘旋弯曲的山路上,无数虔诚的百姓跪拜祈福。
观内蒲团上坐着个老道,身着紫金光天仙洞衣、发顶莲花冠,气度天人飘飘若仙。左右各有金童玉女分别持拂尘、宝瓶侍立。
书生们赫然发现自己竟站在那老道身前。
“呀!你们是何人?不对,你们是鬼!”金童子被骤然出现的六个书生吓了一跳,连连直呼。
“大胆阴魂,竟敢擅闯我观!”玉女柳眉倒竖,提起宝瓶便要捉拿。
“童儿住手。”便在此时,老道睁开双眼,其目中光芒流转神异非凡。他将六人细致打量,笑道:“诸位善信何以阴魂之身游我虚清观?”
阴魂?
书生们大为震惊,垂视手脚,果然见自己身量透明,又环视同台亦是如此,莫非他们已经被宅院中的妖怪所害?
志异话本中曾言,人有三魂七魄,死后本应七魄消散,命魂入阴曹、天魂归天路、地魂留存宗族墓地。可惨死之人不在其中,他们会魂魄不离,浑浑噩噩周游天地,不得轮回、不得超脱,无止尽重复死前痛苦。
难不成自己等人现在就是如此?无意识间飘到此处?
念及家中亲人老幼,书生们抱头痛哭,复又跪地垂泪,将自己本是入省府求学路宿宅院,竟被妖怪所害的故事倾诉。
老道听闻,惋惜感慨。
金童玉女勃然大怒,恭请要前去捉妖。
老道士摇摇头:“听你们所言,那院中精怪妖孽无数,又有悬火夜叉法力高强,吾等恐力有不逮。只是诸位善信不必担忧,老道观你们虽为阴魂,却并未身亡!”
“啊?”哭得惨状淋漓的书生们呆住。
“老爷,这是为何?我看其明明是阴魂不假。”金童子纳闷。
“你们修为尚浅,望不出门道,还需多多历练。”老道敲了金童子一个脑瓜崩,对书生们道:“尔等不过受惊以至生魂离体,快快回去尚能活命。”
书生们先是大喜,然后大悲,连连叩首。
“我们不敢回去,回去了肯定要被妖怪吃掉!”
老道长长叹息,沉吟片刻:“我这里有法宝穹庐宝瓶一件,借于你们暂用,时间急迫,再传授你们穿墙法术一门。待回了宅院,立即穿墙而走,若有妖怪追来,便用宝瓶收之,撑上一时三刻,老道自有其他法门相救。”
玉女将手中宝瓶献上。
书生们学了口诀,感激拜谢,忽而天地迷雾横生,神情恍惚地用力摇摇头,惊奇发现自己真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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