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聊天界面停留在顾砚章最后发来的[猫咪睡觉.jpg]和那句“晚安”上。
谢珩放下手机,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手机边缘摩挲了一下,屏幕的光映着他深邃的眼眸。
那只用爪子捂脸偷看的小猫表情包,还有那句带着雀跃和真诚感谢的“真的很开心”。
他眼前莫名浮现出顾砚章发完信息后,可能正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的画面,像只得到心爱小鱼干的猫。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怔了一下。
他摇摇头,将手机屏幕按灭,视线重新落回摊开的文件上,是赵总监送来的关于星曜传媒下半年艺人商业价值提升的规划案。他拿起笔,目光扫过“时尚资源”一栏,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远。
顾砚章……
顾砚章过往有过几个代言,在他还是偶像团体成员时,签过一个主打青春活力的运动品牌。后来还有一个护肤品的支线、一个国民度很高的零食……
按照之前的讨论会规划,最近似乎还在接触一个轻奢的品牌推广。
但谢珩还是觉得不够。
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以顾砚章在《陶片》中展现出的艺术深度和即将到来的爆发潜力,他值得更高端的平台。
谢珩翻阅着手里的文件,高定成衣是基础,Giorgio Armani的优雅内敛很契合顾砚章温润的气质,Hermès的匠人精神也能呼应他表演中的坚韧感。
不知道顾砚章用不用香水,平时没怎么闻到过,对方身上更多的是一种清新干爽。如果是这方面,倒是可以推荐Diptyque或Le Labo……
思索间,谢珩瞧见手机屏幕又亮起,以为是顾砚章还没睡又发信息过来,拿起手机一看,却发现是自己的一位朋友,唇线一下子绷直了。
Cement Poet:歪,老谢,在吗?
Cement Poet:[骚扰你一下.jpg]
谢珩面无表情回了一个字:说。
Cement Poet:???
Cement Poet:我没点错啊这是你的私人号又不是工作号怎么这么冷酷无情
Cement Poet:[我真的伤心了.jpg]
Cement Poet:总不可能是打扰了谢大少爷和哪位美人儿聊天吧
Cement Poet:不过少爷您当年那一脚惊天地泣鬼神,娱乐圈还有敢往您身边凑的?
Cement Poet:[嘿嘿嘿.jpg]
X.H.:话恁多,我很忙。
Cement Poet:少爷好无情啊,就是之前那个文旅项目,一期快收尾了
Cement Poet:你之前可承诺过会来看看的啊,这里面你也有投资的啊
Cement Poet:闻屿他们都来,你可不能不给面子啊
Cement Poet:[磨刀霍霍.jpg]
X.H.:又想坑我投钱。
Cement Poet:欸,都是兄弟话怎么能这么说呢
Cement Poet:大家热热闹闹地聚一聚玩一玩,在愉悦的心情中洽谈,岂不是美事一桩?
X.H.:多少人?
Cement Poet:[list.xlsx]
Cement Poet:就我们几个呗,邀请了几个专家,还有些带朋友的
Cement Poet:虽然知道少爷平日都不带伴儿,但是老奴还是留了一行给您
Cement Poet:[我真贴心啊.jpg]
谢珩眉心突突直跳,回了一句“再说”,又看了看没有其他人的消息,把手机轻轻抛回桌上。
这段时间除了工作,谢珩就在思考一个问题。
在排练厅,他依旧坐在角落,处理邮件或审阅报告。
当顾砚章在场地中央排练时,他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顾砚章喝水时,脖颈线条微微隆起,也许可以佩戴某款项链,恰到好处地点缀又不喧宾夺主。
谢珩眯了眯眼,敲击键盘的节奏变缓。
或者在因投入表演而微微汗湿的额发下,戴上一枚设计简洁的铂金耳钉……
这些念头如同水面下的暗流,悄无声息地涌动。
连续几个小时的高强度排练后,众人都有些蔫。
道具组的小王往道具沙发上一瘫,发出夸张的呻吟:“啊——解放区的天怎么还不亮……”
他这一嗓子把大家都逗乐了。
灯光师老李是东北人,也趁机亮了一嗓子:“老妹儿~这咋整啊,俺们那旮沓等天黑可得劲儿唠嗑!”
捏着嗓子模仿的调调跟剧本里的角色形象形成强烈反差,整个排练厅顿时笑倒一片。
笑声像有传染性,一下子冲散了排练的疲惫和紧绷。
演员助理小方,一个圆脸姑娘,也来了兴致,用粤语清脆地念了句顾砚章的台词:“自由之火,永唔熄灭嘅!”内容宏大,但配上她活泼的语调,倒显出几分可爱。
老戏骨张老师推了推眼镜,笑眯眯地加入了:“莫要慌,莫要忙,这火嘛,烧起来才有味道撒。”地道的□□腔调温软,自带一种举重若轻的豁达。
气氛热络起来,不知谁喊了一句:“砚章!该你了!你老家啥方言啊?”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刚喝水的顾砚章身上。
顾砚章呛了一下,放下水杯,有些赧然地抓了抓后脑勺。他是从小地方考过来的,在几个城市都生活过,老家话记得零星半点,说的最标准的就是普通话了。
“呃……”他努力回想,“好像,就会说个‘食饭未’?还是我妈教的,还不标准。”那带着点茫然的认真劲儿又引发了善意的哄笑。
小王追问:“哎呀,那你现在在沪市混,沪语总得会两句吧?”
顾砚章连忙摆手,笑得有些无奈:“真不大会,绕不过来。”
“欸——?”人群中有人发出意味深长的起哄声,“不是有现成的沪市活教材嘛!”
人群骚动了一会儿,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排练厅角落那个一直安静翻看文件的身影——谢珩。
大家和这位大老板朝夕相处久了,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气。工作上要求严苛,下了排练场却没什么架子,甚至能跟道具组讨论下轴承怎么转更省力。
久而久之,年轻人们胆子也大了些。
谢珩似乎在沉思些什么,也许是工作上的事儿。
注意到众人好像有些火辣辣的视线,他才回了一个略带疑惑的眼神。
“谢总!谢总来一段?”
“就是就是,地地道道老克勒!”
午后炽热的阳光斜斜穿过高大的玻璃窗,恰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道清晰的光影分割线。几缕发丝垂在额前,让他平日里过于凌厉的气场软化了几分。
谢珩花了几秒钟才将思绪切换到排练厅里这突然热闹的方言接力。
“哪一段?”
“都行啊,谢总讲哪一段肯定都好听!”
顾砚章拿着自己的剧本走过来:“谢董……”
谢珩的眼神扫过一张张热切带笑的脸,最后落在被人群推到中心、耳根有点发红的顾砚章身上。他接过剧本翻页,动作不疾不徐,所有期待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唇边。
十指动作顿住,他轻咳两声,没有使用平日低沉清晰的商务腔调,而是换成了一种圆润醇厚的沪语腔调。那声音仿佛带着黄浦江上微醺的风,裹挟着石库门弄堂里沉淀了百年的烟火气,一种独特的韵律流淌而出。
“侬讲格自由之火啊?呵,伊老麻烦格!勿要看伊现在老安静,一歇歇发起脾气来,侬哭也哭勿及!顶顶烦是啥?勿是伊烧得旺,是侬自家心里厢藏了嘎许多干柴,碰到一眼眼火星子就着了呀……”
他念的是剧中一段关于火种隐喻的旁白,地道的老派沪语腔调,每一个词的尾音都处理得悠长婉转,带着一点矜持的沙沙质感,有一种经过岁月沉淀而从容不迫的优雅。
明明念着“麻烦”“顶顶烦”这样的词,语气却带着一丝近乎性感的了然笑意。
“哇靠!谢总!侬额沪语顶忒了!”
“谢总格腔调老老有味道!!”
“好听死啦——像演老电影一样!”
顾砚章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他离得近,受到的冲击最大。之前的谢珩,声音总是冷峻的、沉静的、训导的、温和的……但这种带着浓厚家乡烟火气,近乎慵懒又性感的腔调,却是第一次。
那声音仿佛带着钩子,轻轻刮过耳膜,留下一点点隐秘的酥麻。
他也小声夸了一句:“谢董,声音真好听……”
谢珩不紧不慢合上剧本,看到顾砚章这样子,微微笑了一下,矜贵地“嗯”了一声。
《陶片》的排练在紧张又欢乐的气氛中,终于走到了尾声。
最后一场排练,是安石在石棺中,面对永恒的黑暗与寂静,充满思辨与终极和解的内心独白。没有激烈的肢体动作,只有声音和眼神的极致表达。
顾砚章躺在象征石棺的黑色平台上,灯光聚焦在他身上。他闭着眼,呼吸轻缓,仿佛真的融入了那无边的黑暗。
开口时,声音如同从地心深处传来,带着一种历经劫难后的平静与辽阔:
“黑暗……并非虚无。它是另一种形式的拥抱,接纳我所有的抗争与疲惫……”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排练厅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当他缓缓睁开眼望向虚空时,那眼神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绝望,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澄澈与悲悯,如同历经风暴后归于平静的深海。
“哥哥……我们终将在永恒的寂静中重逢。而我的声音,将化作这黑暗中的尘埃,在每一个渴望自由的灵魂里……低语。”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排练厅里一片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几秒钟后,掌声才如同潮水般响起,带着由衷的敬意和震撼。
顾砚章缓缓坐起身,眼神还有些涣散,似乎还沉浸在那浩瀚而孤寂的精神世界里。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深处却亮得惊人。
谢珩不知何时已从角落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看着场地中央那个刚从“死亡”中归来的年轻人,心底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顾砚章的目光有些茫然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谢珩身上。他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带着点疲惫,却干净得毫无杂质,驱散了安石留下的所有阴霾,变回了那个会对着手机傻笑的顾砚章。
人群渐渐散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顾砚章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快步走到正在和导演低声交谈的谢珩面前。
“谢董……”他声音还带着点表演后的沙哑,眼睛却亮亮地看着谢珩。
谢珩声音一顿,看了一眼导演,又看向顾砚章。
导演哈哈一笑,拍了拍顾砚章的肩膀,夸了两句,说着“你们聊你们聊”,又去找其他人谈话。
“怎么了?”
“那个、您……今晚有空吗?”顾砚章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有些紧。
谢珩看着他这副样子,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有事?”
“就是……为了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还有生日礼物,”顾砚章有点不好意思,“想请您……吃个饭?不知道您方不方便?”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怕被拒绝的小动物。
谢珩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那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和亮得惊人的眼睛,让他心底某个角落莫名地软了一下。
“有空。”他言简意赅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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