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跟着顾砚章往片场里面走。
剧组工作人员三三两两行色匆匆，忙着搬道具或者赶去下一个布景点，经过的时候都和顾砚章打个招呼。
谢珩平日低调，除了财经版块甚少露面，在影视圈内几乎无人认识，因此并未引起过多注意。
“砚章哥，这位是……？”一位穿着戏服的年轻场记小姑娘抱着一沓文件匆匆走过，好奇地瞥了一眼谢珩，小声问道。
“哦，小何，这位是我朋友谢先生，过来探班的。”顾砚章介绍道。
“哦哦，谢先生好。”小姑娘了然地点点头，没再多问，抱着文件快步跑开了。
不多时，杨明带着几个场务小哥，推着堆得满满当当的保温餐车，吆喝着从另一头拐了过来：“来来来，大家辛苦！大家喝热汤吃点心，都歇会儿暖暖身子！”
保温箱一打开，浓郁的骨头汤香气混合着刚出炉的点心甜香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雨天的湿冷。顿时，附近好几个正忙碌的灯光师、道具师都围了过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哇，谢谢杨哥！是砚章哥买的吗？”
“嘿！是砚章的朋友经过，看见大雨的大家拍戏辛苦，希望能给大家带来一点小温暖！别客气，大家自己拿啊！”
众人的目光又“唰”地看向顾砚章和谢珩。
“这汤闻着真香！老板大气！”
“顾老师，托你的福啊！”
片场一时充满了热闹的烟火气。杨明一边麻利地分发着，一边朝顾砚章和谢珩这边投来一个“搞定”的眼神。顾砚章愣了一下，回以一个微笑。
不远处正在跟摄影指导说话的导演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抬眼望来，目光落在谢珩身上时明显一愣，露出恍然又带着点恭敬的神色，下意识就想走过来打招呼。
谢珩隔着人群，遥遥对着导演方向摇了下头，又微微颔首示意。导演立刻会意，也点点头，便继续跟摄影指导讨论起来。
“走吧，带你转转？”顾砚章侧头看向谢珩，眉眼弯弯，显然心情很好。
谢珩目光扫过那些冒着热气的汤碗和点心：“你不先去吃点？”
顾砚章嘿嘿一笑：“我刚喝过一点奶了，还不饿。先陪你看看！这边是我们主要的内景拍摄区……”他一边引着路，一边轻声细语地介绍着。
两人并肩走过搭建得古色古香的御书房，穿过堆满刑具道具的牢房布景区，最终来到片场后方一个相对空旷的角落。
这里临时围了个小马厩，几匹高大的骏马正在槽边悠闲地吃着草料，马蹄偶尔踏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看，这是我们剧组的马！”顾砚章指着其中一匹通体栗色、四蹄雪白的骏马，“这匹叫踏雪，我的坐骑，可乖了。”
他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得意：“我还专门学了飞身上马呢！”
“飞身上马？学的时候有受伤吗？”
顾砚章有点讪讪地摸了摸后腰，小声嘟囔：“……咳，刚开始练那会儿，是摔过两次。不过现在可稳了！”他赶紧挺直腰板，试图转移话题，“你会骑马吗？”
谢珩道：“会一点。”
“真的？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见识见识！”
正说着，前方回廊拐角处，饰演郡主的孟瑶刚好拍完一组镜头，正由助理跟着走过来休息。
她穿着繁复华丽的宫装，妆容精致，看到顾砚章便笑着挥了挥手，目光扫过顾砚章身边的谢珩时，带着善意的探究。
“砚章！这位是……？”
“这是我朋友，姓谢。”
“我是谢珩。”谢珩眯了眯眼，他认出了这个女演员曾经和顾砚章搭过戏，是之前刷到过的顾砚章的“神仙cp”之一，两人那张雨夜相拥的剧照在他脑海里闪过。
顾砚章道：“这位是孟瑶，我们剧里的郡主，也是我的老搭档了，之前合作过。”
“谢先生你好。”孟瑶落落大方地打招呼，笑容温婉。
谢珩回：“孟小姐好。”
顾砚章笑道：“杨哥在那边发好吃的呢，孟瑶你去尝尝吧。”
“好吃的？那我可得去尝尝~”
送走了孟瑶及其助理，谢珩看向顾砚章：“你和孟小姐，看起来关系很好。”
态度熟稔亲切，让他又回忆起了那种熟悉的躁意。
顾砚章点头，冲谢珩笑：“我们是朋友，剧组里大家关系都挺融洽的。对了，这里还有个新认识的朋友，叫白……”
话还没说完，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闲聊氛围。
铃声是谢珩的，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眉头轻蹙，没有立刻接。
顾砚章抿了抿唇：“是有工作吗？”
“有一点，在车上的时候就在催了。新上任的主管，刚接手工作，容易乱。”
“哦……那你快接吧，工作嘛。”
谢珩对着顾砚章略一点头，便拿着手机走向旁边稍微安静些的角落。
顾砚章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看着谢珩挺拔的背影，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雀跃和分享欲，像被戳破的气球，无声地瘪了下去。
他站在原地没动。
很快，谢珩结束了通话，快步走了回来。
“要走了吗？”
“嗯……公司有点事，需要回去处理。”
谢珩握着手里的手机，声音带了一点迟疑，他看向顾砚章，顾砚章却垂下眼睛，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啊……这样啊。没事没事，工作要紧，你快去吧！”
谢珩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努力弯着，声音带着故作轻松。
顾砚章送谢珩出片场，才来没多久，雨似乎下得更密了些，敲打着瓦片的声音更显清晰
谢珩转过身来，沉声道：“就送到这里吧。外面雨大，你别出来淋着了。”
顾砚章用力点头，眼巴巴的样子搭配着雨声，让谢珩又联想到了大雨打湿的流浪猫。
谢珩撑开那把宽大的黑伞，伞面隔绝了雨水，他往外走了几步，脚步又顿住，转身走回来。
顾砚章还站在屋檐下，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谢珩，看见对方又走了回来，表情有点懵。
“怎么了吗？”
谢珩看着顾砚章的脸，轻笑了下，一只手还拿着伞，另一只手朝顾砚章伸过去：“抱一下？”
顾砚章愣了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已经下意识张开，拥住了谢珩。
他的下巴搁在谢珩的肩头，触感清晰而深刻。谢珩的发尾扫在颊边，带来一丝微痒，让他又想起了云栖镇看萤火虫那一晚，他也是这样把脑袋搁在谢珩身上，看着对方步伐平稳，将自己一步一步背回住处。
谢珩只用一只手环抱着他，怀抱并不算完全紧密，那份力度却带着奇异的安稳感。
雨水敲打伞面的沉闷声就在耳边，然而更清晰的是透过衣料传来的属于谢珩的气息。
像晒过太阳的干净棉布，混合着一丝清爽须后水味道，干燥沉稳的暖意裹住他，驱散了周遭湿漉漉的寒气。
谢珩的手掌在顾砚章后背轻轻拍了拍：“最近雨水好像有点多，你们拍戏也多注意，别着凉。”
那沉稳声音之下的关切，此刻在寂静的雨声里被无限放大。
顾砚章点头，心跳和说话声由胸膛传去：“嗯！我知道的，你也要注意安全，路上小心。”
“要注意看天气，别再感冒了。”
“知道啦。”
“下次有空了，我会再来的。”
“好，我等你。”
谢珩松手，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顾砚章一眼，便转身踏入了连绵的雨幕中。高大的背影在雨帘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小径尽头。
顾砚章站在原地，望着那辆黑色的汽车缓缓驶离，耳畔似乎还回响着伞骨上雨水滚落的滴答声。他无意识地捻了捻指尖，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刚才拥抱的温暖。
回到片场的时候，顾砚章还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砚章哥，发什么呆呢？杨哥叫你去喝汤，再不去凉了！”
白瑾正站在几步开外，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
顾砚章甩了甩脑袋：“好，我来了。”
白瑾的目光却有些飘忽，飞快地扫了一眼片场外，又迅速落回顾砚章脸上：“哥，刚才那位，是……谢氏集团的谢董吗？”
顾砚章有些意外，点点头：“嗯，是啊。你认识他？”
白瑾连忙使劲摇头，眼神闪烁地避开了顾砚章的视线，声音有些发紧：“不不不，不认识！就是……在财经新闻上刷到过几次……听说他很厉害哈……”
“确实很厉害……”顾砚章的心思还在谢珩匆匆离去的背影上，没太留意白瑾此刻有些异常的反应，只随口应了一声，“财经新闻……”
白瑾见他没追问，暗暗松了口气，赶紧把汤碗塞到他手里，岔开话题：“汤快凉了，赶紧喝吧！今天的汤特别好喝！”
顾砚章捧着温热的汤碗，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轻轻“嗯”了一声，低头小口喝了起来。温热的汤汁滑入胃里，驱散了雨天的微寒，却似乎没能完全熨平心湖泛起的涟漪。
而此时屋外，雨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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