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碗,顾砚章又哄着母亲出门去和小区里的老姐妹们散步聊天,消消食,也让她别总琢磨那些有的没的。林书冉笑着嗔怪他“嫌妈唠叨”,但还是收拾收拾,拎着小包出门了。
送走母亲,顾砚章端着一盘洗好的草莓和切好的橙子,走向自己的卧室。
推开门,就见谢珩正站在床边,伸手戳了戳床头那个毛绒小兔子玩偶圆嘟嘟的脸。
顾砚章挑起一边眉毛,把水果盘放在床头柜上。
他这间卧室没什么太多生活的痕迹。
从前从小县城考上来,上大学之前他都住在老家。后来休学赚钱养家,在沪市买了房,接母亲过来,老家的东西早就处理干净了,似乎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旧物,一切几乎都是新的开始。
平时工作忙,他为了不打扰母亲生活,之前都住在自己单独的公寓里,偶尔回来陪母亲过节,在这个房间休息几晚。
相比之下,出差、拍戏住酒店才是家常便饭。
谢珩走到床边坐下,很自然地将顾砚章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顾砚章递给他一颗饱满的草莓,自己也拿了一颗咬着,酸甜的汁液在口中漫开。
谢珩也吃着草莓,侧头看他:“我今天表现还行吗?没给顾老师丢脸吧?”
顾砚章看着他这副样子,故意拖长了调子:“嗯……整体嘛,马马虎虎,还算及格。”
见谢珩挑眉,他才笑着补充:“就是某人气场太强大了,谈吐太不凡,礼物太贵重,差点把我妈给吓着了。”
他大致把刚才厨房里母亲的担忧和盘托出,说到母亲觉得他“高不可攀”时,语气里带着点调侃。
谢珩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故作苦恼地揉了揉眉心:“这……是我考虑不周了。光想着不能失礼,没想到反而让阿姨有压力了。”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幽怨,“我还一直觉得,是我这满身铜臭的商人,配不上我们清风朗月、才华横溢的小顾老师呢。生怕阿姨觉得我俗气,拐走了她的宝贝儿子。”
顾砚章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噗嗤一笑,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少来!谢董您这身‘铜臭’,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要呢。”他顿了顿,收敛了玩笑,语气认真了些,“不过说真的,你不用多想。我妈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主要是怕我吃亏。你很好,是你太好了,她才有点不安。这不是你的问题。”
谢珩看着他认真的眼神,伸手揽住顾砚章的肩膀,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下巴轻轻蹭着他的发顶:“嗯,我知道。谢谢阿姨这么疼你。”
也谢谢你这么信任我。
谢珩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手指无意识地绕着顾砚章衬衣的扣子:“那……我们这算不算是正式见过家长了?”
顾砚章侧头看他,眨眨眼:“不然呢?谢董还想再考核几次?”
谢珩低笑,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气息温热:“那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小顾老师什么时候也赏光,跟我回趟家?我的家人,也早就念叨着想见见你了。”
顾砚章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心里顿时有点紧张。
他故意歪了歪头,做思考状:“这个嘛……我得看看档期。毕竟顾老师现在也是很忙的。”
谢珩被他逗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嗯,知道顾老师贵人事忙。那……我先提前预约?排个队?”
“看心情吧~”顾砚章笑着躲开他的手,眼里却闪着明亮的光,“不过……既然谢同学今天表现尚可,我会认真考虑你的申请的。”
城市微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谢珩看着身边人带笑的眉眼,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只觉得这一刻的温馨平淡,胜过世间万千繁华。
他低头,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那我等着你啊,小顾老师。”
两人在小公寓这边住了几天,谢珩很自然地住在了客卧。
这几天过得平淡而温馨,陪着顾母置办年货、贴春联、看春晚,偶尔也下厨露两手,日子仿佛被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充满了家常的烟火气。
然而年还没过完,工作的日程便已悄然逼近。
顾砚章需要趁着冰岛极夜季节,尽快赶赴《Children of Stardust》的外景地开始前期准备和拍摄。
离开的那天早上,阳光很好,却带着一丝初春的清冷。
顾母送他们到楼下,拉着顾砚章的手,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在外面拍戏一定要注意安全,那边冷,多穿点,按时吃饭,别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说着说着,眼眶就有些泛红。
顾砚章心里也酸酸的,用力抱了抱母亲:“妈,我知道,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在家也要好好的,别舍不得吃穿。”
林书冉点点头,松开儿子,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谢珩。
她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格外郑重,伸出手,轻轻握住谢珩的手:“小谢啊……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稳重,靠谱。我们砚章……他性子看着软和,其实有时候也挺倔的,以后在外面,还要麻烦你……多看着他点,多照顾着他点。”
这番话里的托付意味,让谢珩的神色也瞬间变得严肃而认真。
他反手轻轻回握住顾母的手,微微躬身,语气诚恳而坚定:“阿姨您放心,我会的。我一定照顾好他。”
顾砚章站在一旁,看着母亲和谢珩交握的手,听着他们之间简单却沉重的对话,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他匆忙别开视线,望向远处光秃的枝桠。
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是那个需要母亲时刻庇护的孩子,他的世界变得广阔,却也充满了更多不可控的因素。明星的身份带来光环,也伴随着无处不在的关注和潜在的风险,出行需要保镖,行程需要保密,连回母亲家都不能像普通人那样随意频繁,生怕给平静的老人带来不必要的打扰。
这些年,母亲也为他付出了太多。他看着母亲鬓角依稀可见的几丝白发,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愧疚。
等再拼几年,完成了演员这个身份最想实现的几个目标,他就慢慢退居幕后,回归校园,把当年不得已休学的遗憾补上,然后好好陪陪母亲,过点安稳平常的日子。
告别了母亲,车子驶向机场。
一路上,谢珩显得有些沉默。到了机场VIP候机室,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还是跟你一起过去吧。冰岛那边环境复杂,剧组前期搭建我也需要去看看……”
顾砚章正在低头看剧本,闻言抬起头,看着谢珩眉宇间那抹不易察觉的焦躁,心里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他放下剧本,伸手过去,轻轻握住谢珩的手,指尖在他微凉的掌心里挠了挠,脸上带着安抚的笑意:“谢珩,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每次我进组拍戏,你都像家长陪读一样跟着吧?公司那么多事需要你,你忙你的……一个成熟的男朋友,要学会在后方支持伴侣的事业,而不是亦步亦趋地当贴身保镖,对不对?”
谢珩被他这话逗得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他知道顾砚章说得在理,但他心里那份焦虑却难以平息。
或许是之前各类事件的阴影未散,或许是他天性中那股对重要人事物的掌控欲在作祟,他总是忍不住担心离开他视线的顾砚章会遇到各种意外。
他反手紧紧握住顾砚章的手,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顾砚章的肩膀,声音闷闷的,带着点罕见的郁闷和依赖:“道理我都懂……就是心里不踏实。怎么感觉我们总是在这样分别……聚少离多。”
这副样子,像极了某种大型犬类在主人离家前的依依不舍,甚至透出点“分离焦虑”的症状。
雪球都没有这样的。
顾砚章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揉了揉他后脑勺的头发,放柔了声音:“不会太久的……而且现在通讯那么方便,我们可以天天视频……”
他抱着男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直到广播里开始提醒登机。
谢珩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牵挂。
他帮顾砚章理了理围巾,郑重道:“照顾好自己,有事随时联系我,任何事。我等你回来。”
“嗯,知道了。”顾砚章点头。
忽然,谢珩像是想起什么,又开口道:“那你生日的时候,我过去探班?总可以吧?”
顾砚章挑眉,故意逗他:“谢董,你这算是提前剧透惊喜吗?一点悬念都没有了。”
谢珩却理直气壮:“生日惊喜是生日惊喜,探班是探班。而且……”他凑近些,压低声音,“到时候可以连着我们一起的一周年纪念日一起过,不是更好?”
顾砚章愣了一下,有些疑惑:“一周年?我们的一周年……不是已经过了吗?”
他以为带谢珩回家见家长,那种彼此认定、融入彼此家庭的感觉,就已经是最好的纪念了。
“当然不是!”谢珩回答得很快,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认真,“仪式感不能少。要从正式确定关系的那天算起,一天都不能差。”
顾砚章看着他这副在某些奇怪地方格外较真和强迫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到时候一起过,也不是一周年了啊?”
“这次是灵活变通。”
“……”
他点点头,从善如流:“好,好,谢老师说哪天就哪天,仪式感最重要。那我就在冰岛,等着谢老师的惊喜了?”
“嗯。”谢珩这才满意,最后用力抱了他一下,“一定给你补上。”
目送着顾砚章在助理和保镖的陪同下走向登机口,身影消失在廊桥尽头。直到飞机起飞,隐没在天际线,谢珩才缓缓收回目光。
送走了顾砚章,谢珩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轨道。
公司、会议、文件、应酬……日程依旧排得满满当当,他处理起来也依旧是那个雷厉风行、决策果断的谢董。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回到空旷的大平层,总觉得太过安静,少了点人气。
餐桌上不会再有人跟他抢最后一块排骨,沙发上也不会再窝着一个捧着剧本打瞌睡的身影,浴室里也不会传来悠扬的歌声……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某天回老宅吃饭,虞清荷打量了他几眼,放下画笔,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哟,我们谢董这是怎么了?魂儿好像丢了一半似的?上次见你还神采飞扬的,这才几天,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谢珩面不改色地给母亲添茶:“妈,您看错了。最近工作忙而已。”
虞清荷轻哼一声,也不戳破,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年轻人啊……分开几天也好,小别胜新婚嘛。”
谢珩:“……”
他竟无言以对。
确实,最近手头的几个项目都进展顺利,没什么需要他特别费心去攻坚的挑战,日常事务处理起来甚至有些……乏味。那种能让他全神贯注、肾上腺素飙升的博弈感和成就感,似乎短暂地缺席了。
这天下午,处理完手头的工作,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日头,谢珩忽然有点不想那么早回家面对一室冷清。
他拿起手机,翻着通讯录,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几通电话。
晚上,一家格调清雅、**性极好的私人俱乐部里。
沈哲到得最早,一进门就看到独自坐在窗边卡座里喝茶的谢珩,立刻嚷嚷起来:“哟!稀客啊!老谢你终于想起组织,舍得从温柔乡里爬出来临幸我们这些孤家寡人了?我还以为你被你家小顾老师迷得五迷三道,早就忘了兄弟几个姓啥了呢!”
谢珩懒得理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少废话。”
没多久,季闻屿也风风火火地到了,一屁股坐下:“可以啊老谢,终于有空召唤我们了?哥们儿还以为你从此君王不早朝了呢!”
最后到的是柏崇舟。这哥们也是谢珩少年时的玩伴之一,只不过平时大多时待在京城,如今过来,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大衣,风尘仆仆却依旧掩不住那股子冷峻矜贵的气场。
他脱下大衣递给侍者,在沈哲旁边坐下,斜睨了谢珩一眼,语气平淡无波:“突然找我们出来干嘛?你又不喝酒。”他记得谢珩对酒桌文化没什么兴趣,平时应酬也是浅尝辄止。
季闻屿立刻抢答:“崇舟你这话说的!老谢这是想兄弟们了!知道你从港城回来,特意组局给你接风洗尘呢!是不是啊老谢?”他冲谢珩使劲使眼色。
谢珩懒得配合他演,直接看向柏崇舟:“听说你最近在京城动静不小?怎么有空跑沪市来了?”
柏崇舟端起侍者刚送上来的威士忌,轻轻晃了晃:“嗯,有个朋友近期要回国发展,提前各处看看环境。顺便……”他瞥了谢珩一眼,“看看某人的热闹。”
沈哲哈哈大笑,拍着柏崇舟的肩膀:“还是崇舟实在!老谢你看,大家多关心你!”
谢珩无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帮人,就没一个靠谱的。
几人插科打诨,聊了聊近况,互相损了几句。气氛倒是渐渐热络起来。
几杯下肚,沈哲又开始嘴贱,用手肘撞撞谢珩:“哎,说真的,老谢,你家那位大明星呢?又进组了?看你这一副……嗯……欲求不满的怨夫样儿。”
季闻屿也跟着起哄:“就是就是,分享一下嘛,谢董,思念是一种什么感觉?让兄弟们学习学习?”
谢珩懒得搭理他们的调侃,但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那份空落落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他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目光有些飘忽,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说了一句:“也没什么……就是有时候会觉得,要是能把他变小就好了……”
“嗯?”那几人都没听清,三个大脑袋凑近了些。
谢珩回过神,看着三双充满好奇和八卦的眼睛,失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得意:“我说,有时候真想把他变小,揣口袋里,或者……挂裤腰带上,走哪儿带哪儿,省心。”
“你们这些没对象的,不会懂的。”
话音刚落,卡座里静默了两秒。
“没对象怎么了!”沈哲拍着桌子,“不过卧槽啊老谢!真没看出来啊!你丫还有这种癖好?!还想把人变小挂裤腰带上?你这控制欲也太变态了吧!哈哈哈哈!”
季闻屿也笑得东倒西歪,指着谢珩:“谢、谢董……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谢董!这话要是让你家小顾老师听到,他会不会吓跑啊?哈哈哈!”
就连一向冷脸的柏崇舟,嘴角都忍不住勾起一抹明显的弧度,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罕见的调侃:“谢珩,你完了。你这症状不轻。我朋友正好是医生,要不让他给你瞧瞧?”
谢珩被他们笑得有点不自在:“笑什么笑?我就是随口一说。”
试图挽回一下自己高冷的形象。
“随口一说才是真心话!”沈哲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不行了不行了,这话我得记下来,以后等你结婚的时候当众朗诵!”
谢珩作势要拿茶杯泼他。
几人笑闹成一团。
虽然嘴上调侃得厉害,但兄弟们心里都明白,能让谢珩这样的人物说出这种话,那绝对是放在心尖上疼了。
笑过之后,沈哲给自己倒了杯酒,语气难得正经了些:“行了,别嘚瑟了。知道你们感情好。分开段时间也好,各自搞事业嘛!等下次见面,小别胜新婚,岂不是更甜?”
季闻屿也点头:“就是!老谢你也趁这机会,好好折腾折腾我们呗,带我们发财!”
柏崇舟晃着酒杯,淡淡开口:“需要帮忙的话,说话。”
谢珩看着眼前这几个虽然嘴上没把门但关键时刻靠得住的兄弟,举起茶杯,唇角微扬:“行了,少肉麻。以茶代酒,走一个。”
“切~没劲!”沈哲嘴上嫌弃,却还是举起了酒杯。
几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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