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陈我愿在冷冷清清的出租屋里做作业，从夜里九点就开始听到远处的烟花声，不过这都跟他无关。
他的出租屋里小得只能装下他一个人，窗帘隐隐映着的烟火光更突出了此刻的冷寂。
“My hazy future was a little clearer and that……”
陈我愿花了三天做完了数学，今晚上开始做英语，正认认真真拿尺子划线做记号呢。
往年除夕都没什么特别的，他妈不会回来，他爸偶尔在家。他大部分时间都去和林昊季秋节一起过，可能就是聚起来开个party，买乱七八糟一大堆零食，再一起打游戏。
陈我愿手机上容易上瘾的游戏早卸载了，只留了切西瓜和神庙逃亡，当然他现在志不在此，只要一有空就写作业。
以至于林昊给他打过来电话的时候，陈我愿抓着前额的碎头发，入神看阅读理解，完全没听见。
三分钟后。
陈我愿写完了这一篇，翻面的时候，才注意到手机正在震动。
林之昊帝哀嚎：【陈——香——香——】
陈我愿捂脸，默默将音量调低。
林昊：【我想你想得已经是个死人了！我见不到你最后一面都无法入土为安啊！你几个月里从来不给我主动发消息，我隔三岔五给你转发小视频，你每次都是呵呵，你到底看没看，我那么精挑细选的小视频，你为什么从来不鸟我？】
陈我愿：【在学。】
林昊：【你跟穿一条裤衩子长大的兄弟装什么？你居然在学习……我宁愿相信你暗恋我我都不信你他妈在学，我真无语。】
陈我愿：【死走。】
林昊：【你这个人简直何其冷漠……我真受不鸟了。你知道今年多诡异吗，你和夏月都不在了，我一个大老爷们跟季秋节小老爷们面对面儿开派对儿，这合理吗？】
陈我愿没答话，只是写单词的速度变慢了。
林昊：【好吧，其实我也没去老季家。我最近心里有事儿，憋得难受。】
陈我愿放下了笔，不写了，立起手机，认认真真听起来。
林昊的脸忧郁地撑在那里，看着屏幕愁容满面。而在这种emo的情况下，他又忽然苦中作乐叫了一声：【我就说你死装你还不高兴，尼玛视频通话从来不开摄像头是什么意思，我看着个黑屏我抒发个集贸呢，你叫我怎么真情流露？】
陈我愿：【你看着我的脸，我看着你的眼，你说你想这样跟我视频通话？你不觉得诡异吗。】
林昊：【吗的确实，我草，太诡异了，搞得跟牛郎织女……呸跟两个牛郎对望一样，那就这样吧香我听取了你的谏议。】
陈我愿闻言闭上眼，放松枕着手臂，像在教室里睡觉那样：【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说了，我在听。】
只是不一定能回答。
但是你可以一直讲。
林昊的情绪不是此时故意酝酿的，而是听到他回话的一瞬间，就立刻低落或者脆弱下来。
林昊：【是一件很坏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就是我妈，哦当然早就已经被我爹赶走了，这是你知道的……然后她离开我爹后，先是在维江跟林迈一起住，后来去了枕吴，她在枕吴依靠了个新的老男人，那老男人给她好多钱养着她，我妈她就误入歧途抽大烟了，半月前被老男人抛弃，疯疯癫癫回到了她娘家维江。】
【我妈不去专门的所，说她只想好好地待在儿子身边把瘾戒掉，林迈在恒京拿的我爹的钱已经霍霍完了，也没把我妈看住，最近已经穷得买不起药了。你知道我跟我哥关系不好，我就是想帮助我妈，但是不小心被我爹发现了，他把我的钱全都收走了。】
陈我愿闭着眼睛很安静地听。
他视野里一片漆黑，脑海里的景象也晦暗不明，就好像掉进了一片黑海里。
半晌，他才说：【知道了。你想让我找到林迈，给你妈买药。】
林昊：【嗯，陈愿儿，感谢你这么懂我……你应该有钱的吧，我们几个当中最数你老陈家屹立不倒财运亨通，咱陈爸也是开明阔绰，哈哈！】
陈我愿最后“嗯”了一声，跟人挂了电话。
他去书包里数钱，因为想体面暖和地过个春节，所以今天才买了新的衣服，加上前几天厄运破财，现在就剩下最后五百块。
距离发工资还有半个月，这五百块拿来自己生活半月够了，但是远远不够借给别人的。
如果他直接跟林昊表明自己现在在外边打工，也没什么钱，林昊肯定不愿意他借，那林昊就更没办法了。
陈我愿攥着最后一点钱，低头有点儿茫然，他又看了下那边装着新衣服的袋子，心想要不把衣服退了？
本来就不是正经实体店买的，怎么个退法，也不好意思退。
陈我愿拿起手机，犹豫着问白敬能不能预支工资，然而他划拉了几下屏幕，却突然想起来莫宁。
对啊，莫宁一直跟林迈纠缠不清，借点钱怎么了？
陈我愿很快给莫宁发了消息，然而等了大半小时都没收到回音。
莫宁向来手机不离手，这不可能没看见啊。
他翻了下微信，看见莫宁还发了最新的定位的朋友圈呢。
“xx酒店……”
陈我愿盯着那一排字，皱眉头，看来是不方便了。
正当他无奈放下手机时，没承想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莫宁坐在床头左拥右抱，在那一头懒散开口：“有什么事情呢，除夕夜的给我发一连串消息，不知道以为哪个情人催债来了。一看居然是我们陈愿的私聊，稀客稀客啊。”
陈我愿答：“你现在方便说话是吧。”
莫宁轻轻笑，右边的小男孩儿正在他怀里撒娇，左边的漂亮妹子还搂着他脖子，他也依旧大大方方：“非常方便。”
陈我愿不管他了，直说：“林迈最近跟你联系了吗？”
莫宁思考了一下，爽快答：“没有。他怎么了？”
陈我愿反问：“你想知道吗？”
莫宁“啧啧”两声，态度随意：“一般般吧，他一个大男的能出什么事儿，轮得到我管？”
陈我愿就知道总跟他聊不到一起，也懒得说了：“你不想知道理由我也不讲了，听你话就知道手头宽裕得很，借两万给我。”
莫宁一边捏着小男孩的肩膀，一边握着漂亮妹子的手，兴致盎然：“替谁借啊……你叫林迈他妈的自己跪着来求我。”
陈我愿闻言，忽而觉得出租屋里闷得慌，掀开帘子去阳台透气。
远方天色暗沉，然而有烟花时不时绽开，照亮了灰蒙蒙的冬夜。
他手机就在耳边，突然很好奇，问：“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几个月前不是还好好的？”
莫宁不屑：“你这说的什么话……俩男的还能产生什么纯洁无暇的爱吗，只是现在相看两厌觉得恶心的跑友嘛，我凭什么平白无故借一个玩意儿两万块？难道我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陈我愿没话说，没回答，想直接挂电话，然而莫宁仿佛猜到了似的，在电话那头接着说：
“就让他去死好喽……我作为一个男性生物，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恶心，我甚至巴不得世界上所有男的都消失……”莫宁的声音逐渐消失在电话里，响亮的巴掌声取而代之，紧接着还有乱七八糟的叫声。
陈我愿默然挂了电话，转而进屋，躺在床上。时钟一点点走，他看着白敬的头像发呆，却还在因为莫宁的话神游。
倏然一声灯灭了，烟花又徐徐升空。
“川川，你离远一点好吗，别被烟花炸着了……”
江蓝水站在房子台阶底下看，江别川在喷泉处点花，冬天里喷泉没水，还比较空旷。
江别川点上火，握着打火机一边捂耳朵，一边跑远开，随后站在他妈旁边，一起朝天上看花。
彩色的焰光落在俩人瞳孔中，江蓝水看着天女散花，不禁将手揣到袖子里，感慨道：“我们都多少年没有放过烟花了。”
自从离开定生，这母子俩因为经济条件，连过年都凄恻孤单，更别提放烟花庆祝新年了，多放一桶花就少一桶买花的钱，自家开着小卖部，江别川却连个小摔炮都舍不得拿。
也不是说江蓝水开服装店赚了多少钱，只是单纯觉得压力没那么大了，和儿子相依为命的不安感也一并扫除了。
江别川不是贪图物质的人，但在陈家住惯了，也觉得有钱真好。所以他要更努力学习，未来靠自己过成这样无忧无虑的样子。
“你这新衣服很合身，你看你陈叔叔给你挑的，好像真的很有气质呢，也确实比几百文的好看，我宝贝看着都精神了。”江蓝水拉着江别川，站到能挡风又视野开阔的地方，忍不住打趣。
江别川低头，扯了下新衣服，没感觉不同：“瞎说，我是不上学才精神的。”
江蓝水温柔道：“好好好，早睡早起，你要是不想继续回客厅看联欢晚会，就去睡觉，养好精神，马上过完年开学才更有动力……”
江别川“嗯”一声点头，很快回屋去，结果遇见陈苏立在客厅坐着。
陈苏立看见他，和蔼一笑，招他过来：“小川来，我有话跟你讲。”
又码字到凌晨一点，下章继续梦里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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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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