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别川近在咫尺看着陈我愿的脸，目光落到他嘴唇上，朦胧间想起从前的画面，迟缓地将嘴角抿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
他好像没有那么抗拒了，也没有一想起来就难以接受，甚至觉得害怕了。
这几个月里他并没有跟陈我愿见几回面，基本一个月就只来一次。然而每次来，都觉得小心翼翼地高兴，甚至在见到人的一瞬间，比别的任何事情都更要让他觉得心里鲜活。
这是怎么回事呢？
是因为自己有了一个宠着他的哥哥，所以就肆无忌惮地跟哥哥亲昵在一起吗？
江别川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就是突然很单纯地喜欢他。无论是单纯的感觉，还是喜欢的感觉，都在心里盈满了。
于是有这样单纯的喜欢在，江别川甚至觉得亲一下都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陈我愿现在不会这样做了，他只是凑近了，捏了一下江别川的脸，说：“你可真是烦人啊。”
而后，陈我愿直接把江某从自己怀里推了出去。他腰背挺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样，认认真真怀着敬畏之心，开始学习。
——学习！
江别川踉跄一下站起来，低头，手蹭两下自己眉毛，这时候才清醒明白，自己刚才到底想什么。
人是因为亲昵了更进一步才亲吻，而不是亲昵的人就能亲吻。
江别川觉得他哥哪哪儿都好，觉得自己已经被他哥迷得有些懵了、不正常了。
任何人安静下来专注做事时都会变帅的……
江别川一边换掉衣服，一边觑着始终微微垂眸、凝神屏思的陈我愿，觉得心跳的速度都变快了。
陈我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浑浑噩噩的陈我愿了，他现在上进心明摆在那里，不仅整个人精神焕发，还依旧不失从前微妙的偏冷的气质。
多好啊。
……
陈苏立又失去了儿子的消息。每天就只有三个时间段的“在”。有时候江别川晚上放学回家，在客厅里看到陈苏立，甚至能察觉陈苏立生了白发。
“小川回来了……学校食堂还习惯吗？”
江别川现在中午不回家吃饭了，因为实在是浪费时间。
“嗯，食堂菜很丰富，挺好吃的。”
江别川抓着书包，跟人对视一会儿，半天抿上唇，犹疑不定：“陈叔，没事的话我上楼写作业了。”
“……好的。快期中考试了吧，加油。”
陈苏立看他的表情有一些惆怅，还有些淡淡的无奈或严肃，可是江别川不是他儿子，他就算有问题，也不可能问到人家孩子头上去。
——江别川最近学习有些分心，总是上课上着上着就想到了别的地方去，尤其语文课的时候，他不知道是天热了周围同学都躁动起来了，还是陈中月季花开满了旧篮球场，总觉得这个即将到来的夏天，洋溢着蝴蝶振翅的花香。
五月，班里女同学换了短袖和花花彩彩的衣裳，校服穿个外套就行了。
江别川翻出来自己大大小小的白t恤，以及灰色黑色轻薄版型的长裤。他拿起这些旧衣服，不禁又想起了上个夏天、上上个夏天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都有心思上课想别的了。
嗯。上课开小差是不对的。
然而语文课总是免不了讲到纯真烂漫的爱情，尤其在古诗里是永恒的话题。同学之间心知肚明时，江别川会跟着一起展眉笑，而后就情不自禁想起一双冷淡深沉却又时而明亮的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想起陈我愿的时候，心里就会开心。
——开心什么呢。
陈我愿抱他，揽他的肩，又或者只是轻轻碰一下他手背，甚至只是看他一眼，跟他说了话。
从前他明明不稀罕的，不愿意搭理的。
然而或许是人际关系增强了，又在这样增强的关系中获得了心上的愉悦，于是就越来越渴望了……就像是一个人通过实践，知道了蜜糖很甜，才使得他之后继续想要吃糖。
“川铁铁，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你表情怎么这么美呢，总不可能是跟数学绑定了姻缘结啊！”
江别川写下最后一题答案，干脆地合上练习册，因为体育课还在行政班上，最后一节就是的。
“我跟谁谈恋爱？”江别川脱掉校服外套，跟王瑞一起出教室排队，约好了等会儿一起打羽毛球。
体育课铁律，上操场跑三圈。
同时还有别的班级上课，好些个女生朝着(13)班的队伍看过来，十分精准地看见了一群黄黑皮中唯一一个白皮肤——那男生高高瘦瘦像棵树一样的，就是年级上赫赫有名的江姓帅哥啊。
事实证明，一个正常男生长得稍微清爽点，穿得简单利落，比什么都重要。
远处看，女生们也就只能看见那人白脸乌发，弯弯的黑眉，雪亮的瞳眸，以及他标志性的白t恤，还有一双挺直细长的腿，将他酷爱的休闲运动裤版型撑起来。
这样就足以渲染挪不开眼的氛围了。
“川铁铁剪刀石头布，输的去器材室借球，”王瑞已经迫不及待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今天我必赢你！”
江别川将手背到后边去：“想得美。”
王瑞：“你那是什么意思，你赶紧把手放到前边来，不行……咱们用脚来剪刀石头布！”
江别川：“才不呢，用脚来有损形象。个越高看起来越傻。”
“什么意思，你还讽刺我矮是吧……”王瑞朝人抱过去，扭捏着攀打起来，就是正常的男生厮混在一起胡闹的样子。
江别川被王瑞抱着，头发被香樟的风撩起来，今天太阳正好，照得他眉眼奕奕。
再乱就乱到陈中国旗底下了，其他班女生正往这边看呢，江别川觉得还是算了，一把将死王瑞推开，轻笑说：“你烦死了。再过两个月彻底跟你说拜拜了！”
没想到王瑞还挺多愁善感，闻言立即就蔫儿了：
“不啊，川，你那是好班，你同学都很好吧……哎，我这个物化地，简直全是一群牛马神蛇，下午走班上课，我真不想跟新班级的同学一起学。”
正当江别川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时，操场迎面走来一个高挑白皙的女生，扎着马尾辫。
看清来者，王瑞一下子抹几把眼泪，当即不emo了。
——我勒个去，校花！是校花啊！
“好巧啊，江别川，我上个星期就看见你了，原来你们也是这节体育课啊。”苏海悠停在他俩面前。
江别川愣一下，虽然是新班级前后桌，还自以为跟人不太熟。
“是，有什么事情吗？”
苏海悠暧昧一笑，发丝都在风里泛光：“你忘啦，上个月你说给我画画的，不会还没开始吧。”
江别川豁然开朗了一下，突然面色有些难为情，手指蹭了蹭自己眉毛：“不好意思……我想起来了，上次把海报拿回家，小心保存在抽屉里的，那抽屉平时不用，我就忘了。”
苏海悠非常友好地“呵呵”一声，展眉：“没关系啊，最近考试排得多，还有学校里各种活动，我怕你画不完，你干脆下个学期再给我好了。”
“嗯……好。”
江别川点点头，怪尴尬的。
苏海悠还没走，接着说：“还有啊，高三的还有最后一个月不到就高考了……我们高一的要给高三准备毕业仪式，每个班都要出人唱歌跳舞，嗯……我跟舞蹈社举荐了你，你每周六有时间留下来练舞吗？”
“啊？”
江别川挠头。
让他跳舞？？
“舞蹈社说了要长得帅的，就是个子高点儿放后边当陪衬，我作为舞蹈社副社长，总得认真挑选啊。你就算不会也没关系，我们排的舞很简单，而且你跟我一个班，就是不会了也可以随时问我。”
苏海悠态度大方娴雅，轻轻挑眉：“你学习能力那么强，趁此机会，还能多交些朋友，甚至认识学长学姐，跟他们了解什么竞赛啊保送啊，总之我觉得很好的事情。”
在王瑞面对校园女神，不知所云的软磨硬泡和撺掇下，江别川就这样糊里糊涂地点了头。
——五月中旬，期中考试刚过的周六。
苏海悠放学去家里拿了手机，甚至换了件裙子，才重新回到学校，约定了在音乐楼跟人见面。
江别川正背着书包，靠在音乐楼展览墙上。他第一次跳舞有些紧张，怕出丑，怕有损形象。
当然了，他跟李叔说过了，今天不用来接他。同时，他还有些躁虑，因为又过一个月没见陈我愿了，按理来说他最好打个电话的。
苏海悠拿着手机来音乐楼，远远地向江别川招手。
“对了，你有什么联系方式吗，我拉你进班级群。”
江别川看着她递过来的手机，摇摇头：“不好意思，我没手机。”
从前他房间里还有个老人机，为了给陈我愿打电话，他就在某天摸索来摸索去，结果被他妈看见，一个电话都没打成，就给他收走了。
“那……那个，能借你手机用一下吗，我再跟我家人说一声。”
江别川接着小心礼貌询问。
苏海悠大大方方，把手机递给了他：“好，那我先去101舞蹈室等你。”
现在都放学了，音乐楼人本就不多，走廊里又安静又空旷。
江别川走到通往二楼的更静谧的楼梯口，坐在楼梯上，倚着扶手，过会儿才打通了陈我愿的电话。
“喂？”
彼时陈我愿正在楼下吃面，当然肯定不是188的蟹黄面。他看着陌生的号码，犹豫半天还是接了。
“哥……是我。”
江别川的声音荡在楼道间，有一些不明显的回声，声音听起来都钝了一些。
陈我愿不确定地又看了一眼通话页面，疑：“你有手机了？”
“没，”江别川鞋底蹭着地板，眼睛也垂着，像没什么底气，“……借的同学的。”
陈我愿抬眼望天，果然慢慢来了兴趣：“现在这个点儿，你借同学的？”
“嗯……”
江别川不太确定。
陈我愿擦了下手，从面馆付钱走人。此时街市喧闹，唯有一家高档餐厅前比较安静，他就站在了树底下，漫不经心倚着：“借的男同学还是女同学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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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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