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啊,你紧张啊?”
周帆一边对镜子欣赏自己高个宽肩,一边瞧着旁边坐着的江别川。
江别川坐在更衣室红凳子上,在别人看来,痴呆一样,就一动不动瞅着镜子。
“没有。”
江别川简短回答,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又凑近了,端详化妆人员给化的妆,感觉自己仿佛上了一张游戏面具。
当然他有底子在,不是难看,只是化得浓,尤其眼角涂了闪粉和钻,蓝的粉的繁繁点点,衬着一双亮雪的眼睛,像暗河星云。
衣服倒是挺花里胡哨青春洋溢的,统一白T白鞋,底下跟前边女生相配,是各种颜色的长裤,腰间都系着比较潮流的格子巾,和裤子的颜色拼法大概很随便吧。
江别川抽中了蓝配粉,哦……粉裤子。
周帆就是紫配橙,看起来比他稍微正常一点呢。
幸好裤子版型宽松,可能有街头小偶像的既视感。
江别川单纯觉得丢脸或者尴尬,总之答了周帆之后,就站起来来回走了两圈。
他行走生风,露出的白皮肤在化妆室内晃眼,惹得周遭女生们都放下手里口红小镜子朝他看了过来。
“……”
好绝望。
“——哇哦啊啊啊啊啊!”
音乐乍然开场,舞蹈社跑着上场,陈中给高三牵了花环,彩虹门一直从体育馆迎到操场。
高三毕业在即的穿着西装校服走在那一条路上,而其他学弟学妹穿运动款,成群成片站在花篮后,给他们递贺卡送花放花炮。
江别川从更衣室出来,也不知道外边原来已经被布置成这个模样,毕竟那么大一个操场。
——别走神了,快踩节拍。
“你准备好返回学校了?”
举办典礼,陈中开放。大概在十一点,陈我愿去学校,很有效率地穿过人海,走天桥找到高一教务处,上交一些材料。办事老师早听了校长说,恰好(13)班班主任也在,捧着个茶杯在那里观望喝水。
“嗯。”陈我愿点点头,背着手往办公室里一站,看起来挺拔笔直的。
原先的班主任老张仰视着这大小伙儿,不仅有欣慰,也有种心安。
“孩子,跟你确认一下,你就是想跟着现在高一整个年级,七月初参与期末考试,并且要考九门的试卷……是吧?”
教务处中年老许仔细看了陈我愿手写的申请书,先是惊叹了一下人家字儿写得有排场,之后才确认这同学的意思。
“是。”陈我愿表情不变,姿势也没动。
老张:“行的行的,现在的年轻人很任性哈……虽然你这样随随便便插班又走人再插回来是史无前例的,但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学校小酌一杯还是欣然同意了。”
陈我愿没说话,脸扬着站在那里,他要回陈中当然得靠他爹,这点就不跟人拧了。
“还有就是说,你的意思,等期末成绩全出来了进行公平排名,按自己实际分数,考到哪个班就是哪个班。”老许又问他一遍,像是有些不可置信。
陈我愿表情很坦然,也很淡然,更像随便,再度点点头。
老张:“那你想好选什么科了没?”
“还没。”陈我愿很快答。
“对对……到时候看哪个成绩高就选什么呗,放心啊,学校对你一视同仁。”老张陶醉饮茶。
老许:“没关系的,你要是选理科,校长给你安排进教改完全OK,要是文科,就是进创新班都行。你老爸是我们校长的好朋友,你看看这小伙子长得多帅多精神呀……”
老张揽一下陈我愿肩膀,笑眯眯追忆往事:“是啊,这孩子跟他爹年轻时候简直一个脸儿。我又想起来二十年前,年冬大雪,苏立就站在陈中国旗下……”
办公室里交谈的气氛慨然又慨然,陈我愿办完事,很快就戴上口罩拉严实外套走人。
高一办公楼就在高一年级A部B部中间,三栋教学楼每一层都用天桥连着,可能有些设计感。
二楼天桥观操场,操场繁花盛开,一时间辨不出是校服还是花。而从这个角度,陈我愿刚好看见舞蹈社压轴入场。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确认后排第一个男生就是江别川。
陈我愿心想默默想,好歹毒的装扮……但是还挺靓丽活泼的,江别川都显得可爱了,跟个五彩缤纷的雪糕一样。甜的。
陈我愿靠在天桥围墙上,放松抱臂,手指头自然而然跟着音乐打节奏。他的节奏中,江别川动作一个个干净又利落;广播歌声里,那人发梢也被彩光镀金。如是整个操场上,青春皆被照亮,芳华成了少年人最独一无二的天赋。
“同学让一下啊,我们要在这里开礼花……”
“嘭!”
“嘭!”
“嘭!”
一连接着六声,充满彩带的礼花从天桥缤纷撒下。
太阳光被更高的天桥遮一半,陈我愿还没来得及换位置,一瞬间彩丝纷纷扬扬地落,照得他身上光影分明。
于是他突然就想啊。
是的,他要回去了。
回到那个黑白颠倒的世界。
回到他爹规划的正轨里去。
——原来不经意间,你看似漫长的少年岁月,已然时不我待。
陈我愿在千百人拥挤的海潮里离开陈中,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几下。他稍微放慢速度,倚在校外香樟树上,拉低了帽檐,还是林迈的消息。
“中午了,我在陈中对面美食街,就那个仿古建筑,挂着一排排灯笼的火锅店,预定了包厢,我请你吃饭。”
陈我愿看着手机屏幕,又看着陆陆续续背书包出来的高中生,有些犹豫,仔细想想,林迈对他这么坦诚,那算了去吧。
他放下手机,刚好听见身后校门传来人声。
“江别川,你这么着急回家干嘛,我们演出这么成功,一起出去吃个饭怎么了?”为首的苏海悠非常大方邀请,还穿着靓丽的裙子。她头发盘了一半,方才跳舞跟江别川一个色系。
江别川还没有跟这么多同学一起吃饭的经历,抓着书包又局促又快速直接拒绝:“不行我没钱。”
苏海悠抬下巴,抱臂:“没事啊,让周帆请客。”
周帆狗在家中坐,债从天上来,翻个超级无敌巨大白眼,忍了:
“对,我请,请得起!我请得起!”
然后半个舞蹈社的男生都强拉硬拽着江同学,笑嘻嘻一起找饭店去了。
陈我愿看着那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背影,垂眸,低头,踩了踩自己脚下黑色的影子。
“——陈大少爷,终于来了。”
又几月不见,林迈现在有种春风得意的样子,全身上下都是迥然不同的气质。
“想吃什么你自己点吧,我请啊。”林迈说话还是那副样子,由于抽烟,嘴边像豁了个口。
陈我愿不跟他客气了,看下菜单,真就随便点。火锅店上菜快,服务员挨个进包厢端盘子,很快就摆满了一大桌。
陈我愿:“所以你什么情况……高考不考了?”
林迈:“对啊。人家高考我当爹。帅不帅?”
陈我愿脱掉外套,远离火锅溢水烟的方向:“呵呵。我看人家姑娘挺可怜的。”
“什么,你说我那位大小姐啊?”林迈一边笑,一边也撸起袖子,明晃晃地给人看自己胳膊,入眼一片淤青交错,“那小娘们儿可真是下手狠,带着孩子还拿鞭子抽我,当时那边说是智力障碍……我跟她这么久了,原来她脑子一点毛病都没有。”
“那怎么回事?”陈我愿惊诧。
林迈低声笑:“可诡异了。我就说那天晚上怎么可能怀孕,原来她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具体的事情她才不乐意告诉我,八成又是什么公司利益和她自己感情幸福矛盾冲突,拿我来当个玩意儿或者挡箭牌而已。”
“那孩子生下来是怎么办……”陈我愿喝了口柠檬水压压惊,不解。
林迈:“不知道啊,反正轮不到我掏钱养。要是长得可爱点儿,喊我声爹我也乐意答应。”
看人没烦恼的样子,陈我愿点点头,又想起一茬:“那你跟莫宁说了吗?”
林迈喝了酒,往后仰,满不在意:“我跟他说干什么?找抽啊……找抽没找够,还是看人脸子没看够?”
陈我愿吃几片牛肉,感觉自己好久没放开来吃顿饭了。不过他的确很好奇他俩到底什么情况啊,于是间歇着喝几口水,还是硬头皮问了。
“喂,你觉着……莫宁有没有可能喜欢你?”
“什么?”林迈剜一口甜点,像耳朵听岔了。
于是陈我愿重复,又换了个角度:“我说你在外边乱搞,就全都是搞着玩儿呗?”
林迈思绪翩飞,抬头一笑:“能随随便便跟我搞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你甭可怜我们任何一个。仔细回想从前,最怀念的日子,还是我跟人一起翘课去看话剧的时候。”
“你知道啊,恒京大剧院常常有国外的艺术团来表演,莫宁最喜欢西洋玩意儿,刚好我也爱看歌剧,那时候我们俩背着书包翻过七十二道墙关,再搞点儿下流手段迷晕保安,大摇大摆地就走出了学校。”
时隔多年还是会感慨“朝然”两个字……
第一次听见这个词是在上高中的时候,前桌成绩超好的男生就叫朝然。我念人家名字念了一个月的cháo然,人家啥也没说,然后偶然听见他解释说要读zhāo然。
当时我还觉得明明cháo然更好听嘛,有种自信且松弛的感觉,就是要朝着顺其自然的样子去啊。
现在我写起了校园小说,这章标题想了很久不知道怎么概括,换了好几个字,最终忽然福至心灵,打下了“朝然”两个字。
朝然看起来是一种朝气蓬勃的样子。朝有早的意思,这个字就给人坚定的感觉,念起来又轻;而然有向上长的感觉,又像很惬意地舒展在风里,朝然,朝然,这两个字组合起来真是太美好了。
上学时常常感慨家长给孩子取的名字,朝然这个名字当时高中就让我觉得人家爸爸妈妈好会起,配上那位同学的姓氏更是绝了。
人家成绩很好,周围左邻右舍的同学不会写作业,每门都可以问他,就是女生譬如我问人家数学题,人家都会毫不吝啬地跟你讲,要是他不确定或者自己换了答案,还会很负责地重新来找你谈。当然后来高考也考到了很好的学校,看起来相关领域也是他真的想做的事情,千言万语,总之人家真的是很厉害。
汉字是灵活的富有感情的,回到一开始,这章标题取朝然二字应该不算冒犯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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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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