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我愿没那么自恋,不配合,仰目,将头侧到一边去,看远处小楼檐下的旧铃。石榴花偎着黑石墙而出,初夏里璀璨如水的华光就这样落于眼瞳。
江别川挨着他肩,仔细着按下快门,彼时身后树青翠茂密,楼又古如旧年。
于是乎,少年与年少就这样被记下来了。
陈我愿低头去看相机,对新的合照露出一个很浅的笑。
——多少年后某一天,他又看到这些照片,才发觉最爱的你还如当年那般,风华满肩。
傍晚,游人从城楼渡口往回走,水关街灯初上。
“今天你真的给我拍了好多照片……”江别川来来回回翻看着相机胶卷,每一张都拍得很高级,手法极其纯熟的样子。当然他不专业,除了觉得好看还是好看。
陈我愿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拿着杯清爽的柠檬水,漫不经心看满街华灯。
“这张我好帅啊,你看雄伟的古城楼就在我身后,我却跟它一样高……我坎着兜帽戴墨镜再遮半张脸,衬得这道城墙有种崭新的历史感。”
陈我愿把水递给他:“行了别在我旁边做阅读理解。你自己拍照挺开朗姿势不僵硬,这样就很理想,我只是凭直觉随便拍的。”
江别川把相机给他装回去,接过水来喝几口,抬头就看见古街上一些穿着汉服的游客,心生一计,扯了扯陈我愿的裤边:
“哥你看,穿古装的人哎……近些年国风复古,旅拍行业在商业街小有一席之地。你要不拿着这些照片当范例,自由地接一些拍摄业务?”
“你的意思,让我给别人拍照?”陈我愿瞅了眼不远处跟男朋友吵架的漂亮女生,一下子就懂了江别川的想法。
江别川点头:“对啊,你拍这么好,就是零零散散地做一些而已……如果怕没有客源,或者街上随便问很尴尬,你就去写真照相馆应聘一下……或者在互联网上发布一些个人拍摄作品集,线下联系约拍也行吧。我只是随便提个意见,你不用听的。”
陈我愿轻轻笑一下:“再说吧。目前交了三个月房租,还剩小一千。水电不算贵,还能活。”
“嗯……我压岁钱还剩一些,算是给你照片的报酬,怎么样?”江别川扔掉柠檬茶空杯子,就这个功夫被熙熙攘攘的游客撞了下,于是他进而揪起陈我愿的袖子,喃喃道,“街上人好多……”
陈我愿嫌人扯他衣服给他弄皱了,于是干脆在人潮中抓住了江别川的手。
不过他动作不算温柔,指甲稍微划了下江别川手背,江别川瞧他一眼,而后低头,小心翼翼给他牵住了。
水关街长几里。上次风雪夜里没牵手,一去二三里。
今天他们在人潮里牵在一起,十里长街隽永芳华,回忆里,留下灯火通明的一刹那。
——陈我愿倚在公交车上,仰头闭上眼,送人两站。江别川侧脸盯着他看,觉得夜风过窗又冷又凉,还是忍不住贴他的手。
陈我愿睁开眼睛,看他,又将脸挪到一边去,手收走,抱起胳膊来。
“别总碰我。”
江别川看着他笑:“为什么,因为你有洁癖啊。”
陈我愿往下挪身体:“因为我烦你。”
“不可能,”江别川往他身上靠,头发往人脸颊上撩扰,“哥。哥哥。哥哥哥哥。”
陈我愿给他脑壳一巴掌,垂眸,表情冷漠一把推开:“滚。”
“愿愿哥。”江别川一双笑眼仰脸朝他看,居然看起来蛮天真无邪的。
陈我愿就这么含着与生俱来的深沉与安静,看他,而后缓缓眨了眨眼,冷一声,交叉着自己手,将脸撇到一边去了。
“——我到站了。”
陈我愿拿上自己相机,起来抓扶手等候下车,江别川也起来,跟他站在一起,说:“我送你回家。”
“不需要。”陈我愿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对话框,复盘了一遍从去年到现在,他跟他爹所有的报时消息。
他要回学校得提前打招呼,挑个什么时间好呢。
“哥……”
江别川还是跟着他下了公交。
“等等我。”
陈我愿跟他一起过马路,红绿灯映在雨迹尚存的柏油路上,像涂了一层油蒙蒙的水。
“昨天我借同学手机给你打电话,你怎么都不问我在干什么。”
初夏夜晚,江别川跟他站在公寓一层空闲的地方,拐角是楼梯,这个时间没人,楼道里黑黢黢暗茫茫的一片,好像连风都吹不进来。
——就在这样逼仄黑暗的角落,两个少年站在一处,轻声私语。
“不想问。”
陈我愿看着他,像懒得说,但是却没走人。
江别川不知不觉轻轻踮了下脚尖:“好吧,那我去舞蹈社排练去了。”
陈我愿就“嗯”了声,显得很敷衍,不想聊,不过还是默默看着他。
江别川:“6月6号早上办高三的毕业典礼,低年级的高考放假。到时候我要上台表演……”
陈我愿抱起手臂,点点头。
“我还记得,你给我讲过你小时候学街舞的事情,”江别川记忆力好,别人说过的话他基本都会记得,“当时你说你妈妈走了,你爸教训完了把你扔在那里,导致你对跳舞记忆不太美好……”
陈我愿低头看鞋尖,又抬眸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是没事的,哥,”江别川可能因为这个才同意加入舞蹈社吧,又或许只是想多学点技能追上陈我愿的脚步,“……希望我有机会,听到更多你小时候的故事。”
陈我愿挑起半副眉眼,过会儿说了声:“好。”
同时他也心想,怪不得拍照一点儿都不木,难不成是跳舞学的了。
那今天又该以何种方式道别呢……?
这时心里敲定主意,陈我愿以交际舞的姿势,忽而牵起江别川一只手。江别川有些懵住了,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之后,就被陈我愿带着,转了一圈华尔兹。
江别川发梢扬起弧度,一瞬间如流动的风。
感应灯被舞步惊起,好像有一方看不见的舞池,纷飞着翩然的少年思绪。
“……”
夜色荡漾,四周昏暗。
步子停,陈我愿放下江别川的手,展开手臂,躬身,行了个标准绅士谢礼。
江别川低眉看他,恍然间听见心跳声。但是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陈我愿就跨步,转身,潇洒利落上楼去了。
“……”
江别川依旧没反应过来,目光逐着陈我愿离去的背影,而陈我愿的声音,果不其然,在楼梯拐角再次亮了。
他就那样带着一点戏谑,不搭边儿回眸,轻笑说:
"See you next month."
"——My dear Alice."
话落,那个很邪恶的Wish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楼道间。楼里感应光亮了又灭,黑暗中,只剩下江别川还站在那狭小的一方天地。
好可恶。
陈我愿英文就是Chen Woyuan。
江别川默默念着他名字首字母cwy,感觉像被挑逗了,甩下袖筒有些生气地回家去。
……
这一边,陈我愿上到四楼了,一边拧钥匙,一边低头看手机。
晚九点了,他爹又给他发来了报时消息。
陈我愿按例回了个“在”,就停在了对话框,看着顶上反复又消失的正在输入。
他推门进屋,开灯,往书桌前一坐,倚着桌子,就等他爹接下来的消息。
陈家的乱陈贼子:【高一整个学年要结束了,你什么时候去报道?】
陈我愿就在刚才那一圈舞中想好了答案,很清楚地输入道:【六月六号。】
陈家的乱陈贼子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也很快回复了:【什么时候回家?】
陈我愿撇了撇嘴角,心说与你无关。
事实上,他也的确毫不留情地关掉了手机,转身坐端正,聚精会神,低头继续刷起题来。
……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太阳光日复一日往北走,陈我愿这个月以来,生活规律就像步入夏季一般昼长夜短。
他每天早上五点半起,晚上十一点四十睡,中午抽24分钟午休,一天天的除了背书就是刷题,为了身体睡觉是必须睡的,但是经常跳过吃饭。
而他这间公寓也逐渐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教材书,整个房子都快腾不开脚了。
不过目前有很大一个问题,就是有的题目解析,光凭自己真的没法理解。
这些疑难杂症堆积在一起,陈我愿觉得有些阻碍他进步,奈何真看不懂,除非他再往后去自学。即使网上有什么快捷方法,但是毕竟没深入探究过,就是属于一种懵懵懂懂的状态。
早上九点半,陈我愿从外边回来,卸下一身防晒的装备,什么面罩帽子外套,又解下腰上的相机包,换衣服去冲个澡。
别管了。
他也没去给人当旅拍,就是应一些需要,给什么网络旅游博主拍一些风景素材。忙里偷闲刷互联网看到的此类需求,稍微沟通一下也就敲定了,只是钱没那么高,就小几百的样子。
陈我愿低头,摘掉露指手套,稍微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生怕晒出色差来。
他在外拍摄,只有一双眼睛是露出来的,几个小时被太阳晒得显得又透又亮,就连颜色都浅了。
赶紧洗澡换衣服。
一会儿还要去陈江中学,看姓江的,跳舞!
而很巧的,这个时候,林迈忽然给他打电话。
“喂?”
“陈大少爷,还记得你先前借我那五千块钱吗?”林迈旁边有女性的说话声,他就这样一边跟陈我愿讲话,一边还会给人回答。
“……怎么了?”
林迈:“你什么时候方便?需要现金的话,我今天就还给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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