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一旦开始,就像陷入了一个无法跳出的循环。
第二天清晨,我提前十分钟到达机房,却发现林砚知已经在那里了。他背对着门口,正在调试投影设备,微微弯下的腰背拉出一个利落的线条。晨光从东面的窗户斜射进来,为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我犹豫着是否该打招呼,他却仿佛背后长眼般转过身来:“来得真早。”“林老师早。”我低声回应,快速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从那天起,一种奇怪的默契在我们之间悄然形成。他讲课的时候,我抬头,总能对上他的视线,仿佛他总是在人群中寻找我的反应。中午全班10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总是能坐在我对面……一抬头就能看见我。我调试代码时,余光能感觉到他站在我身后,目光落在我的屏幕上,却很少出言指点。甚至午休时,我趴在桌上假寐,睁开眼也能发现他靠在椅背上,远远地朝这边看。
谁都没说破,但某种无声的对话在每一次目光交汇中悄然进行。
“这道题有人有思路吗?”某天晚上,他指着屏幕问全班。那是一道关于字符串匹配优化的问题,难度极高。机房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空调运行的嗡嗡声和偶尔的键盘敲击声。我盯着那道题,手指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一道灵感忽然闪现——可以利用一种改进的后缀自动机算法,但需要巧妙处理状态转移。
一抬头,发现他正看着我,眼里带着点试探的意味。那种目光不是在寻求答案,而是在挑战,在期待。
我犹豫了一下,举起手。他嘴角轻轻地扬了扬,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点头示意我回答。我站起来,声音比想象中稳:“可以用贪心,但需要预处理。实际上,我们可以构建一个后缀自动机,然后...”讲解我的思路时,我注意到林砚知的表情发生了变化。那种惯常的平静被一种专注的兴趣所取代,他微微侧头,仿佛在评估我的每一个用词。当我提到那个关键的状态压缩想法时,他的眉毛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
我说完后,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钟。他没立即评价对错,只是看了我两秒,然后说:“试试看。”
那天晚上,我沉浸在那道题的实现中。代码比想象中复杂,调试过程充满了挫折。好几次,我觉得自己的思路可能完全错了,想要放弃,但抬起头总能看到林砚知的目光,那种期待的眼神让我无法轻易认输。
机房里的同学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寥寥几人。林砚知没有催促大家离开,而是坐在讲台前,处理着自己的工作,偶尔抬头扫视一圈。
当我的代码终于通过所有测试用例时,我几乎不敢相信。AC(咳咳我这个作者备注一下:AC就是通过的意思)的标志出现在屏幕上,那一刻的成就感让我忍不住轻声欢呼。
“成功了?”林砚知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不知道他何时走近的,但他的出现让我吓了一跳。
“嗯。”我点点头,试图掩饰自己的兴奋,“勉强通过了。”他俯身看向我的屏幕,仔细阅读着我的代码。我们的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那是酒店的洗衣服务里使用的同一款洗衣液的味道,我们身上的衣物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我的柏叶洗发水香气。我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很巧妙的实现。”最终他评价道,声音里有一丝我从未听过的赞赏,“状态压缩的方式很特别。”
“谢谢老师。”我感到脸颊发热,幸好机房的灯光已经调暗,应该看不出来。
他直起身,看了看表:“很晚了,回去吧。”
我们一同走出机房,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标志散发着幽光。我的脚步下意识地配合着他的步伐,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却并不尴尬。
到达电梯口时,他按下按钮,忽然开口:“你的编程风格很独特,有自己的一套思维方式。”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是点点头。
电梯到达的叮声打破了沉默。他走进电梯,转身面对我:“明天加练,别迟到。”
我“嗯”了一声,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隔断了他的身影。走出几步,又鬼使神差地回头。
他也正从即将完全关闭的电梯门缝中看着我。
走廊的灯很亮,照得他的轮廓清晰又遥远。
我没说话,他也没说话。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这种变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愈发明显。林砚知开始在我的代码中寻找那种“独特”的东西,他会特意给我一些挑战性的题目,然后观察我的解决方式。有时他会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给予几乎难以察觉的提示——可能只是一个眼神,或者手指在桌上无意识的敲击模式,暗合了某种算法的节奏。而我,开始期待每一天的课程,期待那些短暂的目光交汇,期待那种无声的理解与默契。我发现自己在模仿他的一些小习惯,比如思考时转笔的方式,或者阅读代码时微微眯起眼睛的表情。同时,我也注意到林砚知与其他学生的互动方式——他对陈予是直接的欣赏,经常公开表扬他的解决方案;对沈惟安是耐心的指导,会花时间解释基础概念;对其他人则是礼貌而专业的态度。
唯独对我,他似乎采取了一种不同的方式——既不是完全的疏远,也不是开放的接近,而是一种徘徊在边界线上的关注,让人捉摸不透。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攻克一道关于网络流的难题,已经苦战了近两个小时。机房只剩下我和林砚知,他似乎在准备第二天的课程内容,但我知道他偶尔会看向我的方向。
终于,我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写下一行行代码。当我完成最后一行,按下运行键时,几乎不敢看屏幕。
AC的标志再次出现。我长舒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感到一种疲惫而满足的虚脱。
“解决了?”林砚知的声音传来。我转头,发现他已经站在我身边,手里拿着两瓶饮料——一瓶矿泉水和一瓶青葡萄汽水。
他把汽水放在我桌上:“奖励。”
我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
“这是集训营里第一个解出这道题的人。”他简单地说,语气平静如常,但眼中有一丝闪烁的光芒,“原题来自去年的省选竞赛。”
我愣住了,没想到这道题有如此来历。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一直在关注我的进度,知道我是第一个解出来的。
“谢谢。”他点点头,回到讲台前继续工作。我小口喝着汽水,青葡萄的甜味在口中蔓延,伴随着气泡轻微的刺痛感。那种味道莫名地让我联想到夏天、青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渴望。从那天起,每次我AC一道特别难的题目,桌上总会奇迹般地出现一瓶青葡萄汽水。没有解释,没有对视,只是悄然出现,如同一个默契的约定。
有时我会怀疑,这是否只是我的想象,是否林砚知对所有表现出色的学生都这样。但观察了几日后,我确定我是唯一收到这种“奖励”的人。
这种特殊的关注让我既欣喜又困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用这种方式?这些问题在我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答案。
与此同时,我对林砚知的注意也越来越细致入微。我注意到他很喜欢吃那些零食,每次机构分发零食的时候,他都会上去挑选,像个孩子;注意到他在思考难题时会无意识地用手指卷起一绺头发;注意到他发呆的时候喜欢盯着我看。这些细节积累在我心中,构建出一个越来越立体的他。我开始在草稿纸空白处画下那些小细节——爱吃零食,喜欢无意识玩弄头发,还有…喜欢看我。然后又在惊慌中涂黑那些区域,继续在上面写下代码演算,仿佛这样就能掩盖某种不该存在的情感。
有一天下午,课程结束后,我因为一道题目的思路卡壳,留在机房继续思考。不知不觉中,外面下起了雨,雨点敲打着窗户,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林砚知原本已经离开,却又折返回来,似乎是忘了什么东西
“还在想那道题?”他问,走到我身边看向屏幕。
“状态转移方程总是有点问题。”我苦恼地说,“感觉差一点就能想通了。”
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让我看看你的思路。”
我们并肩坐了将近半小时,讨论着算法的各种可能性。那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指导我,而不是通过那种隐晦的暗示方式。他的思维敏锐而直接,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我的问题所在。
最终,我们找到了一个优雅的解决方案。当我完成代码并通过测试时,一种奇妙的成就感充盈在心中。
“很好的合作。”林砚知微笑着说,那是一个真正的、不设防的笑容,眼角微微弯起,打破了他往常的严肃形象。
那一刻,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雨还在下,机房内只有显示器的光芒和外面偶尔划过的闪电照亮我们的脸。在这种与世隔绝的氛围中,时间仿佛静止了。
“你为什么要参加信奥赛?”他突然问,问题出乎我的意料。
我思考了一会儿:我早早就学习了编程,这好像是我唯一的一个特长,也算是我的热爱,我可以在算法的混乱中找到秩序,在混沌中创造规律。”
他点点头,目光变得深远:“是啊,代码比人简单多了。要么对,要么错,没有模糊地带。”
这句话中透露出的某种孤独感让我惊讶。在我眼中,林砚知是那种天之骄子,高中竞赛保送顶尖学校,才19岁就成了金牌导师,才华横溢,理应拥有一切顺利的人生。但此刻的他,看起来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您为什么来当培训老师?”我鼓起勇气反问。
他沉默了片刻,看向窗外的雨幕:“很简单,我才19岁,我现在在这样大的一个机构当金牌指导师,等我以后去了亚洲微软,简历上面会很好看的。”我们又聊了一会儿,话题从编程到大学生活,再到未来的梦想。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林砚知作为一个“人”而非“老师”的一面,有着自己的思考和困惑。
当雨势渐小,他看了看时间:“该回去了,明天还有最后一场模拟赛。”我们一同走出机房,在走廊分别时,他忽然说:“你的那种独特思维方式,保持住它。不要被常规束缚。”
这句话像是一个珍贵的礼物,让我整晚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喜悦中。
然而,第二天的一切又回到了原样。林砚知恢复了那种疏离的专业态度,仿佛昨晚的交谈从未发生。课堂上,他的目光依然会与我交汇,但其中不再有那种额外的温度。
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让我困惑不已。有时我觉得我们之间建立了一种特殊的连接;有时又觉得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象。模拟赛的成绩出来了,我排名第二,仅次于陈予。林砚知在公布成绩时,目光扫过我,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但那天,我的桌上没有出现青葡萄汽水。
一种莫名的失望攫住了我。难道我只是他众多学生中的一个?那些特殊的关注和默契只是我的过度解读?
那天晚上,我留在机房加练,故意选择了一道极难的题目,决心要再次证明自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却毫无进展,挫折感逐渐积累。
“这样硬啃不是办法。”林砚知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不知道他何时进来的,完全沉浸在解题中。
“我快找到了。”我固执地说,手指不停地在键盘上敲击。
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休息五分钟,换个思路。”
我靠在椅背上,感到疲惫袭来。机房内很安静,只有服务器运行的微弱嗡嗡声。
“您为什么只给我青葡萄汽水?”问题脱口而出,连我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直白。
林砚知显然也没预料到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然后恢复平静:“因为你看上去喜欢它。”
这个答案简单得令人失望。我不知在期待什么,但绝不是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解释。
“哦。”我低声回应,转过头继续面对屏幕。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几乎可以触摸到它的重量。
“你的编程方式让我想起一个人。”他突然说,声音很轻,仿佛在自言自语。
我转头看他:“谁?”
他摇摇头,站起身:“不重要。继续吧,时间不早了。”
那种再次被推远的感觉刺痛了我。林砚知总是这样,给予一点接近的可能,然后又迅速撤退,保持那种安全的距离。
我看着他走向门口的背,砚知,你总是这样,走路很拽,带动着你背上耐克的包歪来歪去,包上面的两个挂件也跟着跳动,其中一个挂件是无畏契约的一个人物,还有一个是4个字:“桃花多多”。
(本作者内心OS:林砚知,其实你这样真的很容易把人推远,不过…这样才是正常的)
啊哈哈哈哈,砚知你好萌啊啊啊啊啊,萌萌嘟的小可爱[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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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无解的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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