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种微妙而压抑的氛围中悄然流逝。那日收作业的尴尬场景,如同冰冷的雨水,浇熄了林兮遥心中残存的小火苗。
他依旧耀眼。
篮球场上迅捷的身影,总会引来一堆女生的窃窃私语和目光追随。课间,他的座位周围也从不缺少热闹,刘小悦和其他同学似乎完全不受他冷脸影响,依旧围着他谈笑风生。只是林兮遥再也感觉不到,那偶尔会掠过自己的目光了。
她强迫自己专注于书本,将那些莫名的失落和酸涩埋进公式与课文里。
时间就这样,又把他们拉回了原点。甚至是一种,比最初平淡的同学关系更为陌生的状态。
……
班主任提醒,还有3周就要期末考试了,林兮遥疯狂的刷题,学习中……
课间,同桌王凯神秘兮兮地凑近林兮遥,压低声音:“嘿,林兮遥,听说了吗?大新闻!”
林兮遥正埋头演算一道数学题,头也没抬:“什么?”
“段凌屿啊!跟咱们班文艺委员刘小悦……好像谈上了!”
王凯挤眉弄眼,“有人看见他们周末一起去图书馆了,虽然隔着老远,但说说笑笑的,看起来很熟络!怪不得最近刘小悦老往他那儿跑。”
林兮遥笔尖猛地一顿。
她抬起头,下意识地望向那个角落。刘小悦果然又在那里,俯身靠向段凌屿的方向,笑得眼眉弯弯,姿态亲昵。而段凌屿虽然表情依旧算不上热情,但并没有排斥。
好友于夏也凑了过来,证实了这个传言:“我也听说了,好像是真的。兮遥,算了,他那种人,看着就捉摸不定,唉,还不如隔壁班慕枫好!”
“不要随便比较别人。”林兮遥低着头。
“唉,我也不是随便比较啊,看看人慕枫,那可是四班的班草加学霸啊!还天天来我们班向你请教问题,肯定对你有意思!而且他和你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于夏顿了顿,转身拿起自己桌上的水杯,拧开杯盖,喝了口水。
一大口咽下喉咙,她继续说,“可那段凌屿?我瞧他对你那冷冰冰的态度!是我的话,我才不会选他!”
“你想多了,慕枫只是不想偏科,人家好好学习呢?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的?”林兮遥淡淡的说着。
她看了看于夏,接着补充,“我哪有资格选别人。我现在,唯一有资格的就是,好好学习,以后才能选择一个好的大学。”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不想他!学习更重要!
她将全部注意力投入到复杂的公式和题目中,试图用学业填满所有思绪的空隙,将那个身影和他新的“恋情”彻底驱逐出去。不再为他扰乱心神。
接下来的几天,她几乎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刻意避开所有关于段凌屿和刘小悦的讨论,也不再望向那个角落。
然而,就在她几乎以为自己成功戒断了有关他的一切时,情况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不过短短两个星期,刘小悦和段凌屿的关系,似乎也归于平淡了。
课间,刘小悦和闺蜜抱怨的声音隐约传来:“……谁知道呢,忽冷忽热的,真没意思。”
才两周?这么快?
林兮遥听到同桌和其他同学窃窃私语讨论他们“是不是分手了”时,她的心微微一紧。
她蹙起眉头,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一丝隐晦的疑虑。他对待感情,是如此随意的吗?
管他怎样呢?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还是好好学习吧!
她摇了摇头,似乎想把关于段凌屿的一切都从脑袋里甩出去。
离期末考试还有最后一周。
周一的早晨,林兮遥像往常一样,向高一三班的教室走来。
却看到段凌屿竟然……站在教室门口止步不前。
她走进了才发现,班主任今天这么早,就已经站在了教室里面,段凌屿看起来似乎是正在罚站?
更触目惊心的是——他脸上明显带着伤!嘴角有一块淤青,颧骨处也有些红肿,甚至有一丝小小的伤口。
这副鼻青脸肿的样子,和平日里那个冷峻帅气的形象判若两人。
班里已经来的同学都在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地瞟向他。有几个平时或许有些嫉妒他的男生,毫不掩饰地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班主任老李脸色严肃地站在讲台上,似乎刚训完话,看着段凌屿的方向摇了摇头,最终没再说什么。
林兮遥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她急匆匆走向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
可她的目光却忍不住向他那边望去。
那青紫的痕迹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发生了什么?
疼不疼?
……
一连串的问题瞬间挤满了她的脑海。先前关于他“花花公子”的猜测和刻意压下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汹涌的心疼取代。
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了上来:
她忍不住往他那边走去,拿上棉签和消炎药膏,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口。他低头看她,眼神迷离又很温柔。她对他微微一笑……
然而,下一秒——
“林兮遥!发什么呆呢?”同桌王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旁,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老李刚说了,让你赶紧把周末的作业收一下送到办公室!”
林兮遥猛地回过神,幻想如同泡沫般碎裂。
她窘迫地低下头,脸颊烧得厉害。她在想什么?她怎么可能有勇气走过去?还给他抹药?
「我是他的谁?我有什么资格?」
她慌乱地应了一声,开始机械地执行收作业的任务。
而段凌屿,在她刚刚那不加掩饰的注视下,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他看到她眼中的惊讶,或许存在的同情,这比嘲笑更让他觉得难堪。
他猛地转过脸去,用冰冷的侧影抗拒着所有的目光。
林兮遥收作业的手微颤,心里涩涩的。她终究,连看一眼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
……
就在段凌屿脸上的伤痕渐渐淡去,罚站风波也即将被遗忘时,期末考试也开始了。
一个爆炸性的传言悄然兴起:段凌屿这学期结束后,又要转学了!?
……
期末考,他们班的人是被分到了二班、三班,还有四班的班级进行交叉考试。
而林兮遥和段凌屿都被分到了四班教室,座位也不远,他在一组一排,她在一组三排。
第一天上午刚考完语文。
林兮遥听到段凌屿要转学的传闻时,忍不住,想要去问问他。可是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一个合适的,问这个问题的理由,一直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正在这时,段凌屿的堂妹段易萱回四班拿东西,正好走过来和他哥说了起来。
林兮遥无意中听到了他俩的对话。
段易萱的声音带着不满:
“……哥,你这刚稳定下来又要走?大伯父也真是的,生意做得那么大,干嘛老把你当行李一样捎来带去?”
段凌屿的声音有些沉闷:“爸的意思,让我多跟着看看,耳濡目染,以后才好接手。过完年,可能就要去北京那边了。”
“……合格的接班人也不是这么个练法啊,你都成了转学专业户了!”段易萱嘀咕道。
林兮遥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原来,他真的要走。
这个消息,像是最终的判决,为她所有尚未理清的心绪,画上了一个仓促的句号?
她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清是不舍,还是别的什么。
她只是觉得,他的到来,似乎悄悄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悸动的种子,都还没有等到发芽,难道就要被连根拔起了吗?
「或许我在他心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甚至转眼就忘了的同学?可为什么,他却像是在我脑子里住下了一样,甩都甩不出去!?」
林兮遥很遗憾,却又很不想就这样从此天各一方断了联系。
她想了想,昨天正好听到于夏说,她高一下学期要准备一个同学录,因为高二要分班了。
对,用同学录,可以要到他的联系方式,而且不会让他觉得我目的性太强?!
可是,这才高一上学期啊?
不管了!我就准备一个简单的同学录吧。留一个联系方式总不过分啊?!
……
期末最后一堂考试结束了。林兮遥惊喜的发现,班上也有别的同学准备了同学录。理由是,要放假了,下学期可能也不会再这个班级了,让同学们都写一下,作为留念。
林兮遥这下踏实了,她终于有正当理由找段凌屿要联系方式了。
她拿起同学录,犹豫半天。
先走到了一组的第一排,“王晶晶同学你好,可以帮我写下同学录吗?然后再传给这组后面的同学们,让他们愿意写的都写一下…”
一组写了,然后她又到了二组最后一排…三组第一排…四组最后一排…
到了段凌屿那组,她没有去第一排,而是脚步径直往段凌屿的方向去了。
终于来到了正主跟前。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同学录,站在他的座位旁边,冷不丁的对上他正盯着自己的眼神。
她突然怂了。
她拿着同学录的手,从段凌屿的面前,转了个弯,又递到了他同桌的面前。
“额。那个,王林,你帮我写一下同学录哈,嗯…等会儿顺便帮我传给你们组的其他同学们,让他们都帮忙写一下哈!”林兮遥有些不自然的笑着。
因为段凌屿座位在外面,王林的座位在靠墙的里面,她找王林(他是小组长),所以给他,让他帮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这样就避免了直接找段凌屿的尴尬。
“哦,林大学委的同学录啊。保证完成任务!”王林笑着回应。
“谢谢你了!”
“说那些,别客气!”
安排好后,林兮遥看了眼不再盯着她看的段凌屿,此刻正若无其事的翻着练习册。
她终于舒了口气。
过了十几分钟吧,班主任在讲台上说了一堆放假回去的注意事项,和寒假记得写作业的叮嘱,终于转身离开。
同学们也七手八脚的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学校。
林兮遥收拾好东西后,背上书包,怀着期待的心情,几步走到了段凌屿的座位旁。
王林见她来了,立马把同学录递给了她。
“除了几个赶时间要飞奔回去的同学。基本上都写了……那我走喽!”王林说完,起身从座位出来,段凌屿给他让了座。
王林走到后门口,又转身冲她和段凌屿这边挥了挥手,“下学期再见了!”
“再见!”正迈开步子,准备从段凌屿身边离开的林兮遥,也抬头向他告别。
段凌屿没有说话,看到林兮遥要走,他便起身,慢悠悠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林兮遥边走,边忍不住翻看同学录……
她的目光瞥见段凌屿收拾完,要准备离开了,她突然有些急了。
她飞快的看了几遍最后这组同学写的同学录,上面,根本没有段凌屿写的?!!
他竟然没有给她写?
她忍不住了,这个同学录就是特意为他准备的,结果就他没有写,怎么能行?!
她慌忙抬脚,迎上快要走到后门口的段凌屿。
“你,没有帮我写吗?”
“写什么?”
林兮遥皱了皱眉,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她撇了撇嘴,声音还是尽量温柔“同学录啊?”
“我为什么要写?!”段凌屿的语气冷冰冰。
我靠!!他竟然这么说?!
“我……你……”林兮遥一时也说不出来理由。
“你邀请我写了吗?”段凌屿补充着,头微微往后仰,似乎带着点质问的眼神看着她。
“我…没有…邀请…你…”林兮遥吞吞吐吐。
“那我写什么?”段凌屿皱了皱眉。
“吗?”林兮遥的这个字来的有点迟疑,连起来其实是,我没有邀请你吗?
但是这话问得,她又没有底气。因为她似乎…确实…没有邀请他写!?
段凌屿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像在责怪她?
“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林兮遥想起自己递同学录的手,当时确实是不争气地拐了个弯,好像还是当着他面拐的,还真是有点没有礼貌!
“那我现在可以,邀请你帮我写一下同学录……吗?”林兮遥小心翼翼的说着,“吗”字还没有说出口。
“不可以!”就听到段凌屿打断的话。
林兮遥愣住了,他竟然拒绝的如此干脆。
看来真是我自作多情了,竟然还妄想让他给我写同学录,留下一个联系方式。
“哦。”林兮遥低下头,转身慢悠悠的往后门外走去。
“喂!”段凌屿站在原地,没有动,但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失落,又叫住了她。
“为什么要我写同学录?”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探究。
林兮遥立刻转身,望着他。
为什么?因为我,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这话,我怎么说的出口……
“因为……额……听说,你下学期要转校了,我就想着……”林兮遥边说边思考,努力让自己的话变得合理。
“你不想我走?”段凌屿似乎看出了她的意思。
林兮遥吓了一跳。
你在瞎说什么大实话,这是能这么直接说出来的吗?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没有,不是!”林兮遥连忙摆手。
“这不是让班里同学都写了吗?你也是我的同学啊……”林兮遥快要被他的话噎死了,努力找补。
“他写没?”段凌屿眉毛微拧着,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句。
“啊?谁?!”林兮遥被段凌屿整懵了。
“慕、枫!”段凌屿面露不爽,似乎提到他的名字,就让他很不开心?!
“慕……没有啊。”林兮遥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他不是我们班的啊?”
林兮遥还在思考,他为什么要提慕枫?
……
“拿来吧!”段凌屿突然伸手。
林兮遥愣了愣,歪着头呆呆地看着他伸过来的手。
慕枫见她没有反应,叹了口气。心里吐槽:她是不是傻?!
随后,一把抽走了她手里的同学录。
“怎么,又舍不得给我写了?”段凌屿说着,飞快的从书包里拿出一支笔,沙沙沙写了起来。
“啊?…不是……谢…谢谢啊!”
估计也就用了两分钟,段凌屿就写完了,把同学录又给她塞了回来。
“有空常联系!”
林兮遥抱着同学录,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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