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月又失眠了。
这是她搬进来住的第七天。
距离她和谢晋淮结婚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了。
除领证那天匆匆打过照面外,两人就再没见过,也没聊过天,更遑论同住婚房。
就连新婚夜当晚,这对陌生夫妻都像约好了似的,根本不曾“临幸”主卧。
温舒月有认床的毛病,一直延捱到自己租的公寓即将到期时,才开始收拾行李。
偌大的婚房空荡又冷清,没有丝毫人气儿,显然,谢晋淮也一次没来住过。
坐落于市中心的这套房子,离她公司挺近,车程不到十五分钟,按理睡眠时长能多出个把钟头,但这一周来,温舒月每天都是顶着两个乌青的熊猫眼圈出门上班。
昨晚翻来覆去,凌晨四点才堪堪有了丁点儿睡意,结果六点刚过,被一通电话吵醒,她囫囵应了几句就挂了,眼皮子打架困得厉害,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时醒时睡,再睁眼时,已近十二点——好在今天是周六。
她拥被坐起身,环顾一圈陌生的卧室和陈设,眼底有些许茫然,片刻才反应过来,揉了揉脑袋,下床,简单洗漱后往楼下走。
地板纤尘不染,客厅里的各式家具像被尺子量过一样,规规矩矩、安安静静地摆着,线条冷硬、欠缺温馨。
“太太,您醒啦?”
陡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温舒月一跳,她回过头,一位系着围裙的阿姨正从厨房出来,“太太,您饮食上有什么忌口?我好给您准备午餐。”
对于“谢太太”这个新身份,温舒月至今还颇不适应。她愣了一会儿,才道:“乔姨,清淡些、少辣就行。”
“欸!”乔姨应得爽快,笑呵呵的。
最近项目忙,温舒月连轴加班,吃饭都是在公司解决,这还是住进新房的第一顿餐。
卫生另有人清扫,花园泳池也是专人料理,乔姨负责饮食起居,但这个月,她都是“闲置”状态,因为主家根本不在这儿住。
此刻,她顿觉自己有了用武之地,手脚麻利地拿出食材,磨刀霍霍。
群消息一条接一条轰炸过来,温舒月解锁手机,点开微信。
倪雀澜:【醒了吗宝?】
井嘉彦:【[害羞]醒了,想我了这是?】
倪雀澜:【滚蛋】
倪雀澜:【@温舒月】
倪雀澜:【[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倪雀澜:【给我挑花眼了,你觉得哪件好看?】
井嘉彦:【嚯,两位姑奶奶这是要去哪儿?】
倪雀澜:【没你的事儿】
井嘉彦:【好消息,后天中秋,大好消息,明天我就回国了[狗头]】
倪雀澜:【。】
倪雀澜:【@温舒月宝贝我去接你^ ^】
倪雀澜:【对了……你新地址是哪儿来着?】
井嘉彦:【!!!】
温舒月在消息框打字,说醒了,准备吃午饭。
她认真看完好友发的那几张图片后,【@倪雀澜 第三件和最后一件都适合你】
接着发了个定位过去,最后引用井嘉彦回国那句消息,回复:【几点啊?我们去接你】
倪雀澜点开定位,回了个OK,【半小时到】
井嘉彦:【17点,没事,你们忙就算了,唉,本少爷跑遍了全城才买到的限量款只好扔河里喂鱼了】
倪雀澜:【你敢!!】
群里两人开启了又一轮斗嘴,温舒月笑得无奈,放下手机,开始用饭。
晚上有个宴会,倪雀澜拉着她一块儿参加。
吃完饭又歇了会儿,温舒月上楼去衣帽间换衣服,里面同样很冷清,只有她的衣饰,不多,清雅淡柔的款式按春夏秋冬排列,她挑了一件月魄色掐腰长裙,莹润的珍珠项链乖巧躺在白皙的锁骨间,黛绿色耳坠轻轻一荡,娴静温婉的气质增添了一丝俏皮。
梳妆镜前,温舒月仔细地化了个眼妆——没办法,黑眼圈实在太过明显了,必须得遮一遮。
微信弹出一条消息,倪雀澜说还有一个路口就到了。
温舒月:【好,我马上出门】
银杏叶渐渐变黄,秋意临近,暑热退却,微风拂面,沁爽宜人。
倪雀澜戴着一副墨镜,靠在车旁,踩着七、八厘米的细高跟凉鞋,香肩半露,红唇烈烈,明艳张扬,高调十足,让人想忽视都难。
温舒月一眼就看到了好友,像一朵盛放的玫瑰。
玫瑰摆了个姿势,勾着媚眼问她:“宝贝,怎么样?”
“好看。”温舒月见她嘟着红唇,笑着又补上一句,“迷住我了。”
倪雀澜扑哧一笑,佯装的矜持做作一秒破功,两人上了车,温舒月低头系好安全带,耳边听她问道:“真就你一人住啊?”
“对啊。”
半开的车窗灌进来一缕风,倪雀澜一边开车,一边侧头看了眼好友。人如其名,温柔清冷,不知是不是从小在江南水乡长大的缘故,温舒月气质婉约沉静,眉拂春山,双瞳剪水,一颦一笑都藏着韵味,像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一位撑着油纸伞的世家小姐。
温家和谢家的婚事,温舒月没有隐瞒,倪雀澜本身就处在这个圈子里,因而对两家的情况都多少有些了解。
她看着周遭景致笑道:“别说,这儿地段还挺好,谢家够阔气。甭管怎么说,你总算脱离你家那豺狼窝了,虽然这婚事……诶对了,你老公——谢总,你俩处得怎么样了?”
温舒月望着窗外倒退的梧桐树,嘴角牵起的弧度略显寡淡。
这门婚事于她而言纯属意外。
当然,若于温家,应算得上是处心积虑谋计深远。她爸和谢家到底交易了什么她并不知道,通知她的时候,只有一行冰冷的文字,“你和谢总的婚事定下来了。”
彼时,她对那位“谢总”完全是陌生的,甚至连面儿都未曾见过,只是从旁人嘴里听来只言片语,说他是谢家长子,出身京市显赫豪门,位高权重的集团掌权人,手腕狠厉,行事果决。
后来又听闻,此人冷淡薄情,从不耽溺女色。
显然,这门塑料婚事在外人看来,不过是谢温两家各取所需,有好事者甚至嘲弄温家腆着脸高攀。
对此,温舒月心知肚明。
结婚证上的照片,两人的肩隔得有银河那么宽,拍照时她笑得尴尬、局促又勉强,那位谢总自始自终神情淡漠,仿佛只是在走一个无关痛痒的过场。
对彼此都知之甚少的两个陌生人,因为一段虚无的婚姻绑在了一起。
从民政局出来,双方不约而同地吝啬于说一句客套话,甚至连一瞬的眼神交汇都没有,按部就班似的领完证,敷衍完这一遭,从此大路朝天,男人往左,上车扬长而去,温舒月往右,踩着一地金斑碎影,头也不回。
婚后,两人亦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各忙各的。
温舒月经常会忘了,自己已经结婚了这件事。
“还跟之前一样,不见面不聊天。”对着好友,温舒月如实说。
她本就对婚姻不抱什么期待,对“家庭”更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如今这样的状态她很满意,不必应付谢温任何一方,既有时间,又有自由。
对上倪雀澜皱着眉看过来的视线,她莞尔轻笑,意思是不用替她担心。然而,这笑落在倪雀澜眼中,就被过度解读成了另一种含义——酸楚无奈、故作坚强。倪雀澜自己不是个受委屈的主儿,也见不得朋友受委屈,心疼地看着温舒月的侧脸,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叹口气缄默下来。
宴厅恢弘奢华,水晶灯璀璨夺目,世家名流,娱乐明星皆在受邀行列,晚宴即将开始,训练有素的侍应生礼貌微笑,穿梭人群中,有条不紊地或备酒或引座。
“我家老爷子给我下最后通牒了。”两人坐下后,倪雀澜说:“国庆后,我可就没好日子逍遥了。”
温舒月了解好友的脾性,抬眼一瞧,果不其然,周围全是俊逸清朗的男士。她失笑道:“怪不得你非要来这。前天,你刚踹完体院男大,昨天,又说陷入了某位医生的爱河里……”
话音未落,倪雀澜倏地用手肘捅了捅她,一边给她使眼色,“你老公来了!”
好突兀的转折。
温舒月:“……?”
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温舒月循声望去。被簇拥在人群中心的男人一身西装挺括,峻拔如松,矜贵沉稳,在众星捧月般的谄媚和恭维中,只礼节性地略一颔首,态度疏离。
男人的眸光不疾不徐,仿佛是不经意般,朝她的方向瞥来一眼,又淡淡挪开。
温舒月却并未留意到他的眼神。
她学过几年绘画,大学又念的编导专业,对光影构图很敏感。男人骨相优越,气度凛然,宴厅内的灯光衬托得恰到好处,以及周遭或明目张胆、或隐晦羞涩投过去的视线,交织成一副旖旎奢靡的布景,温舒月连机位选在哪儿都想好了……
“想什么呢你?这么出神。”倪雀澜凑近,在她耳边悄声挪揄:“你刚刚直勾勾地盯着你老公看,眼都不带眨的。”
有吗?
温舒月试图辩解:“我没在看他。”
倪雀澜拖长音哦了一声,表示不信。
浮华绮丽的宴会是另一种交际应酬,各类寒暄经酒杯一碰,搭上攀谈的桥梁,三言两语熟络起来,觥筹交错间,双方心领神会。
谢晋淮甚少参加此类宴会,觉得纯粹浪费时间。这次因受一位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恳切之邀,辞谢不过,才答应来露个面。
周旋一轮下来,免不了沾上些酒色之气,他有轻微洁癖,垂首看了眼,只觉身上这套西装已经脏了。交代总助小周去跟宴会主人打声招呼,他面色冷淡地婉拒热情递上来的酒杯,径直离开了。
刚拐过廊角,鞋面猝不及防传来一阵刺痛。
人还未看清,就先被一枚黛绿的精巧游鱼形耳坠晃了一下眼,谢晋淮左手下意识地扶住面前趔趄不稳的人。
“抱歉——”
温舒月率先出声,她没料到这会儿走廊还有人,哪知一抬头,不由得愣怔住了。眼前的男人,在十多分钟前,她才刚刚见过。都用不着掰指头就能算出来,这还是婚后他们第一次见。
她迅速抽回手退开一步,目光垂落在他黑色锃亮的皮鞋上,那里留着始作俑者的高跟鞋印,浅浅的,却明显。
“抱歉,我没留意到这儿有人。如果你介意鞋上……”
话未毕,就被男人低沉的声音打断:“不必。”
隔着一层鞋面,那股痛意很快消散。但有点痒。
谢晋淮转身欲走,眸光蓦地一顿——
面前之人——他的新婚妻子,右手无名指上,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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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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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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