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信号哪来的？”
李琦的骂声透过内部通讯传来，尖利刺耳。
程浩心里咯噔一下，目光死死锁住全息投影屏。
台上，受试者王女士正微笑着准备重温美好记忆。
台下，满座嘉宾，包括全球顶尖的投资人和记者。
这是一场不能失败的亮相。
“心境镜像”公司耗资百亿的“记忆琥珀”项目发布会。
号称能像封存昆虫一样，精准提取并保存人类记忆。
程浩和李琦，公司的技术灵魂，正面临最大危机。
三分钟前，演示一切完美，掌声雷动。
现在，李琦的额角全是冷汗。
“浩哥，有脏东西混进底层数据流了！”李琦急呼。
全息屏上，温馨的母女嬉戏画面开始扭曲。
阳光灿烂的公园背景，渗入诡异的血色斑点。
空气中响起不属于记忆片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嘉宾席一阵骚动，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程浩甚至看到CTO维克多·陈，嘴角抽动了一下。
“强行切断！”程浩低声命令，这是最稳妥的方案。
“不行！会伤到受试者大脑！”李琦断然拒绝。
他十指在虚拟键盘上快成残影，试图拦截清除。
程浩深吸一口气，启动备用神经稳定协议。
他盯着屏幕，那血色斑点竟汇聚成几个模糊笔画。
像是一个未完成的汉字——“救”？
“妈的，这东西在对抗我！”李琦几乎是在咆哮。
他的骄傲不容许技术在众目睽睽下被践踏。
程浩加入战局，两人默契得像共用一个大
一个攻，一个守，与看不见的“幽灵”抢夺控制权。
三十秒后，异常数据流突然消失，无影无踪。
画面恢复纯净，仿佛刚才一切只是集体幻觉。
掌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热烈，充满劫后余生的庆幸。
李琦瘫坐在椅子上，衬衫后背全湿了。
程浩扶住他肩膀，能感觉到他还在微微发抖。
“干得漂亮，李琦！临场反应绝了！”同事围上来祝贺。
但程浩和李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惧。
那绝不是普通故障。那感觉，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庆功宴在顶楼酒吧，香槟塔折射着虚假的繁华。
维克多·陈端着酒杯过来，笑容无可挑剔。
“精彩绝伦！危机是最好的广告，董事会非常满意。”
他特意和李琦碰杯，“尤其是你，力挽狂澜。”
李琦勉强笑笑，应付了几句，眼神却飘向远处。
维克多转向程浩，压低声音：“‘幽灵代码’？查清楚。”
程浩心中一凛，原来维克多也看出了端倪。
“浩哥，你不觉得奇怪吗？”李琦把程浩拉到露台。
夜风很凉，他点烟的手还在抖。“那玩意儿……有恶意。”
“它本来可以彻底搞砸发布会，但它没有。”
“它就像……就像故意在所有人面前亮个相，吓唬我们。”
程浩沉默。他也感觉到了那种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城市霓虹下，李琦的脸苍白得吓人。
“我上周就发现内网有异常数据包，”李琦猛吸一口烟。
“它们权限高得离谱，绕开所有防火墙，像回自己家。”
“我偷偷追踪，信号源……指向几个不该有权限的服务器。”
他报出一串编号。程浩的心沉了下去，那是维克多的直辖领域。
“李琦，”程浩按住他肩膀，“到此为止，别查了。”
“为什么？”李琦愕然，“这东西可能是个定时炸弹！”
“没有为什么！”程浩语气罕见地严厉。
他想起董事会施加的压力，想起维克多对“应用场景”的狂热。
一种巨大的不安攫住了他。“听话，别碰它，交给我处理。”
李琦盯着他看了几秒，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他掐灭烟，笑了笑：“浩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谨慎了。”
说完，他转身走回喧闹的宴会厅，背影单薄又倔强。
凌晨散场，车库冰冷空旷。
李琦上车前，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浩哥，如果……我是说如果，技术能抹掉不好的记忆。”
“你说，人是会变幸福，还是只是变得……不完整了？”
程浩皱眉，“别胡思乱想，你累了。”
李琦没反驳，拉开车门，又顿住。
“对了，我备份了点东西在老地方。密码是你生日。”
尾灯划破黑暗，消失在出口的亮光里。
程浩独自站在原地，那句“老地方”让他心神不宁。
那是他们创业初期用的一个离线服务器，早已废弃。
他回到冰冷的公寓，AI管家用甜腻的声音问候。
他烦躁地关闭所有智能设备，从书架底层翻出一把钥匙。
地下储藏室，尘封的旧服务器指示灯，竟然亮着绿光。
李琦来过。他早就准备好了。
插上便携显示器，古老的系统嗡嗡启动。
输入生日密码，一个文件夹弹开，标题刺眼：
“项目‘涅槃’——当我们成为自己的神”
里面是几段音频日志，日期是最近三个月。
程浩点开最早的一条，李琦疲惫的声音传出：
“维克多疯了……他要把‘记忆琥珀’变成‘记忆手术刀’……”
“不是封存痛苦，是直接切割、编辑、重写……这违反伦理！”
第二条日志，李琦的声音带着恐惧：
“他们成功了……虽然不稳定……但有‘客户’愿意天价尝试……”
“我偷看了测试记录，有个受试者……记忆崩解了……”
“他们对外宣称是‘突发性意识紊乱’……”
程浩的手开始发抖。他点开最新一条，日期是昨天。
李琦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发毛：
“浩哥，我发现了一个名单……上面的人……记忆都被动过……”
“我看到……看到你的名字了。这不可能，对不对？”
“明天发布会，我会当众问清楚。要么清白，要么……毁灭。”
音频到此戛然而止。
程浩僵在原地，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名单？我的名字？当众问清楚？
李琦今天的反常，维克多的镇定，演示的意外……
所有碎片瞬间拼凑起来，指向一个恐怖的真相。
那个“幽灵”，不是来捣乱的。
它或许是李琦留下的，最后的警告。
窗外，天色微亮，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程浩攥紧那把冰冷的钥匙，骨节发白。
他不再是庆功宴上的英雄科学家。
他成了这场巨大阴谋里，唯一知情的猎物。
或者说，即将开始的，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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