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混着汗水，顺着程浩的下巴滴落。
他像幽灵一样潜回自家小区，躲在儿童游乐场的滑梯阴影里。
凌晨五点，整个城市还在沉睡，只有早起的鸟儿偶尔啼鸣。
“你女儿玩具熊的右眼。”
那条信息像魔咒，在他脑海里盘旋。林梦撒谎了。那个机器人没坏。
他回想女儿小雨抱着那个蓝色机器人的样子。
企鹅造型，唱歌跑调，右眼是一颗粗糙的塑料珠子。
林梦为什么要藏起它？信息发送者如何知道这个细节？
维克多的谎言，李琦的警告，未知第三方的提示……
所有线索缠成一团乱麻，而线头，似乎就在自己家里。
他必须回去，在林梦和小雨醒来之前。
用备用钥匙轻轻打开门，玄关的感应灯暖黄，一切静谧安详。
空气中漂浮着家里特有的、温暖的气息。
他像个窃贼，踮脚穿过客厅，溜进小雨的房间。
女儿睡得正香，怀里抱着另一个毛绒兔子。
程浩的心稍微安定，目光快速扫过玩具架。
没有蓝色企鹅。他蹲下身子，轻轻拉开玩具箱的抽屉。
底层，几本旧画册下面，露出了那个熟悉的蓝色塑料翅膀。
他拿出机器人，触手冰凉。企鹅的左眼是纽扣做的，憨厚可爱。
而右眼，那颗看似普通的塑料珠子，在窗外微光下，质地似乎有些异样。
他用力一抠，珠子脱落，里面竟是一个微缩的、黄豆大小的金属物体。
不是电路。是一个微型存储卡，被巧妙地伪装成了玩具眼睛。
就在他捏起存储卡的瞬间，主卧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程浩浑身一僵，迅速将存储卡攥入手心，把机器人塞回原处。
刚关上抽屉，小雨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林梦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看到他，明显愣了一下。
“浩？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刚进家，想看看小雨。”程浩努力让表情自然，手心却沁出冷汗。
林梦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玩具箱，然后落在他湿透的裤脚和鞋上。
“你身上都湿了……是出了什么事吗？”她走近，担忧地伸手想碰他。
那一刻，程浩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绝非关切的情绪，是审视。
“没事，车坏在半路，走回来的。”他侧身避开她的手，走向浴室。
“我去冲个澡。”他需要空间，需要读取那张卡里的内容。
关上门，反锁。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狂跳。
刚才林梦的眼神，绝不是他认识了十年的妻子该有的眼神。
那是一个评估局势、计算风险的陌生人的眼神。
他快速取出笔记本电脑，插上微型读卡器。
存储卡里只有一个加密的音频文件，文件名：《梦的日志_备份》。
他点开播放，耳机里传来林梦清晰、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的声音。
完全不是他熟悉的温柔语调。
“日志日期：十月十五日。目标程浩对‘涅槃’项目表现出潜在抗拒。”
“建议启动B计划，利用其女建立情感羁绊，强化控制。必要时，可进行二级记忆干预。”
“李琦是个变数，需尽快处理。他接触过程浩的早期研究资料，风险过高。”
程浩如坠冰窟，血液瞬间凝固。
这声音是林梦的，内容却如此骇人听闻。
“目标”？“情感羁绊”？“记忆干预”？
他的妻子，他最深爱的女人，竟然是监视和控制他的“执行者”？
那个家，是他温暖的港湾，还是精心编织的牢笼？
日志还在继续，是更早的日期。
“九月三日。程浩的海马体损伤比预期复杂，‘优化’后出现轻微排异反应。”
“需密切观察其记忆闪回现象。维克多催促加快‘涅槃’应用，压力增大。”
真相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割开他的心脏。
维克多没有完全说谎，他的记忆确实被动过。
但执行者，竟是他日夜相对的妻子！
那些温柔的关怀，贴心的叮嘱，甚至床笫之间的亲密……
全都是程序化的表演吗？为了“强化控制”？
就在这时，浴室门外响起林梦轻柔的敲门声。
“浩，你洗了好久？没事吧？早餐准备好了。”
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甜美和关切，无懈可击。
程浩看着镜中自己苍白扭曲的脸，深吸一口气。
他必须演下去，比林梦演得更好。
他打开门，脸上挤出疲惫的笑容：“有点累，多泡了一会儿。”
林梦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穿透他的瞳孔，直抵脑海。
那一刻，程浩确定，她不是在关心丈夫。
她是在评估“目标”的状态，判断“控制”是否依然有效。
餐桌上，小雨叽叽喳喳，林梦温柔布菜。
程浩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味同嚼蜡。
他看着对面这个美丽的女人，这个他称之为妻子的陌生人。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愤怒，在他胸腔里翻涌。
他口袋里的存储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李琦的警告是真的。名单是真的。他身处的世界，是假的。
而揭穿这一切的关键，竟然藏在他女儿的玩具里。
发送信息的神秘人，是谁？是敌是友？
早餐后，林梦若无其事地收拾碗筷。
“今天周末，在家好好休息吧，你看你累的。”
这句话，此刻听来，更像是软禁的宣告。
程浩知道，他不能再待在这个“家”里了。
他必须出去，必须找到李琦，必须揭开“涅槃”的全部真相。
在这场戏中戏里，看谁先演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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