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硬币有两面,一个路口有两个方向,那么一个问题可不可以有两个答案?
打磨课的工坊里,嗡嗡的机器声不绝于耳,她有些分神。砂轮高速转动,火花偶尔溅落,她被扬起的灰尘呛得直咳嗽,眼睛酸涩发热。
教授走过来提醒她注意力集中,她这才低头重新端详手中的金属片。
下了课,邱晓黎从旁边教室凑过来,“以墨,你们这个课看着好好玩!”
夏以墨拍了拍身上的灰,“只是看着而已,材料的切割和分解最枯燥了。我还想羡慕你呢,整天动动笔就行了。”
邱晓黎专攻绘画,她想了想,没想到珠宝设计听着高端,实际上又苦又累。
她挽上夏以墨胳膊,“对了,你跟宋惠宁合住怎么样?”
“挺好的。”
夏以墨想了想,她们合住没有什么矛盾,可是却是说不上的客气和疏远。唯一有点不舒服就是宋惠宁喜欢在家里招待朋友,那群人又吵又闹,经常喝个通宵。
只能说幸好自己睡得跟死猪一样。
初秋的纽约,天高气爽,枫叶微黄,行人的风衣在街角摇曳。
夏以墨跟邱晓黎道了别,找了一家咖啡店,坐在窗边,打开电脑。
来一杯抹茶拿铁还是蜜桃绿茶呢?一个浓郁,一个清爽。
手指在点单器上来回挪动,硬是按不下去order。烦死了!她讨厌自己的犹豫不决,讨厌自己做不了决定,讨厌自己心太软。
很明显,她烦恼的是另一个选择题。
她决定暂时放自己一马,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教授刚在课堂上宣布了一条重磅消息:作为知名珠宝设计师,他即将举办一场慈善珠宝展,并特别开放给学生们投稿。只要作品被选中,就能在展览上展出,甚至还能获得申请奖学金的机会。
夏以墨指尖收紧,她心里很清楚——这是一次真正能证明自己的机会。展览的主题是Blood and Love.
血与爱。两个看似毫不相关,甚至带着相反意味的东西,到底要怎么结合。
夜色渐深,夏以墨还守在工作台前。蜡片被她刻坏了好几块,图纸一张接一张被揉成团,丢在脚边,散落成一地的狼藉。她撑着额头,眼神茫然,脑海里空空如也。
手机忽然震动。
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我回到纽约了。
……
沈时渊告知她这次回纽约是为了一个合作项目。他在La Mercerie定了位置,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烛台里的火苗轻轻佻动,空气里弥漫着黄油和红酒的香气。
他放下酒杯,目光越过桌上的佳肴,直直落在夏以墨身上:“最近在忙什么?”
夏以墨用叉子轻轻拨弄盘里的蔬菜,叹了口气:“教授要办一个慈善珠宝展,学生可以投稿,被选中还能申请奖学金。”
“听起来是个难得的机会。” 他语气轻松。
夏以墨摇头苦笑:“我已经写了好多稿子,全都不满意。说到底,我根本还没找到灵感。”
“展览的主题是什么?”
夏以墨手心无意识收紧刀叉:“血与爱。”
沈时渊抿了口酒,低声应道:“是挺难的。”
夏以墨有些失望,本以为学识渊博、偏好艺术的他会提出许多新颖的想法。
“时渊哥,”她抬起眼,语气里带着探究,“我上次在你房间里看到的画,是你创作的吗?”
他点了点头,神色没有变化。
“为什么会选择那样的色彩搭配?” 夏以墨忍不住追问,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而好奇。
沈时渊看着她,反问:“什么样的?”
“就是……” 她停顿了一下,犹豫着用词,“阴暗的,没有生气的,混沌的……” 话没说完,她自己先噎住了,担心冒犯,便咬了咬唇,不再继续。
沈时渊忽然轻笑了一声,带着一点自嘲:“我的视角就是那样的。”
他将酒杯放下,目光落在桌布上,像是隔着很远的时间在回忆:“每一笔都像是在和自己较劲。明明想画出光,却总被阴影吞没。混沌也好,阴暗也罢,那就是我当时的心境。”
夏以墨怔怔地望着他,平日里一身冷冽的光鲜被一层一层剥开。
“你知道吗,以墨,”他的声音缓慢,“我小时候住在家族老宅里。表面上看,是富丽堂皇的庄园,可对我来说,却像一座监牢。”
他垂下眼,手掌包裹酒杯:“父母常年不在家,满屋子都是佣人和厨子。一个孩子,没有家长撑腰,什么都不是。他们可以肆意欺负我,把饭丢在狗盆里,让我自己蹲在角落里吃,或者直接把我关到阁楼里,饿了两天一夜。”
夏以墨屏住呼吸,眼睛渐渐酸热。
“那时候的夜晚很长,阁楼潮湿又冷,墙角的老鼠跑来跑去。小孩子哭喊没人理会,哭累了,就只能缩在黑暗里。”他顿了顿,目光遥远,“所以我才会画那样的颜色,黑暗永远会赢的,它会吞噬一切。”
良久,他呼出一口气,语气稍稍放松:“后来,家里来了一个新管家。那是个善良的人,他阻止了那些行为,把我从阁楼带出来,教我怎么用刀叉吃饭,怎么正经地坐在餐桌前。可以说,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到现在,还困在那个阴暗的阁楼里。”
他的话落下,餐厅一时安静。只是烛火摇曳,映出他眉宇间深藏的孤独。
夏以墨鼻尖泛酸,声音微微颤抖:“时渊哥……”
沈时渊却笑了笑,像是怕她太心疼:“过去的事了。经历了阴暗和痛苦,我更清楚什么是温暖和快乐。所以——我才会那么珍惜,后来遇到的人。”
后来遇到的人,特指一个人。
“伤口与温柔并存,痛苦与救赎共生。” 她低声喃喃,好像想通了什么。
接下来几周,沈时渊陪着她逛了许多展览,一起去图书馆翻看历史文献,试图寻找灵感。古老的图腾、宗教的祭祀、甚至战争后的重生,都一次次提醒她——血与爱并非对立,它们常常纠缠,甚至共生。
她在笔记本上反复勾画,将锋利的荆棘与轻盈的羽翼交织,把金属的冷硬与羽毛的柔顺并置。她想要找到一种方式,让观者在伤害与守护之间,看见同样的深情。
作品有了雏形,夏以墨第一时间就分享给了沈时渊。不知不觉间,他们好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话题一点点打开,他们都对艺术有着极高的兴趣。无论是印象派的流光溢彩,还是超现实主义的荒诞奇异,甚至是一幅油画里色彩的走向,都能聊到深夜。
他们彼此聆听,彼此尊重。夏以墨心里的包袱,好像一层层松开。压抑、焦虑、无措,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消融。只是,他们聊所有,却唯独不聊感情。夏以墨清楚,这是沈时渊给她的体面,也是他克制的温柔。
与此同时,江砚宸陪伴在家人身边,纵然心里千钧般迫切,他还是压下了立刻返程的念头。他下定决心蜕变,不再任性自私。大脑周而复始重播着那通电话:
“我想用正确的方式去爱你。可以……教我吗?”
“我......”
“等下,先不用给我答案。一切等我回纽约再说吧。”
“好......”
他隔三岔五给她发消息。夏以墨会回复,语气平常,说起自己的境况,她复述了课程、展览、活动,却独独漏掉了身边那份并肩的陪伴。
艺术描写的部分,原谅一下作者,没有艺术细菌。
谁能不爱上这样一个美强惨男二。[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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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Blood and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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