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来,我大口喘气,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暂时安全了… 就这薄薄的门板?他还在外面……
脸上烧得滚烫,全是无处宣泄的羞耻。男的和男的……竟然可以……?这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我的第一次……就这么稀里糊涂没了?对象还是秦天?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太丢人了!这简直是社会性死亡的预告!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闪回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几分钟——凌乱的床铺、空气中残留的暧昧气息、**的身体、秦天那双深邃复杂、带着刚睡醒的迷茫和一丝慌乱的眼睛、还有我自己那句不过脑子、堪称史诗级灾难的“虎狼之词”……“难不成你还能让我攻回来啊?!” 啊啊啊!唐谈你这个银河级别的白痴!你都在说些什么东西!这下更没法收场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门外一片死寂,静得让人心慌。他走了吗?
不行,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得像鸵鸟一样躲到什么时候?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念头支撑起发软的身体,刚一动,身后那难以启齿的、隐秘的伤处就被狠狠牵扯!
“嘶——”一股尖锐的、撕裂般的疼痛让我抽一口冷气,眼泪飙出眼眶。怎么还会这么痛…… 浑身都被拆过,酸软的不听使唤!
我不得不伸出还在微微颤抖的手,用力扶住冰冷的瓷砖墙,指尖传来的寒意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我勉强站稳,目光却下意识地避开了面前的镜子,我害怕看到里面的那个自己。
脏…… 必须洗干净!至少先把表面这些痕迹和雪松气味洗掉!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花洒下,颤抖得不像话的手摸索着拧开了开关。
冰冷的水柱猛地劈头盖脸砸下来,激得我一哆嗦。我需要这刺激来压惊,冲刷掉那黏腻的记忆!胡乱的挤了大量的沐浴乳,疯狂搓洗脖颈、锁骨那些看得见的地方。皮肤很快搓出红痕,火辣辣的疼。他属狗的吗?
那个隐秘的、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发生了何等荒唐事的地方,我内心挣扎抗拒了许久,最终还是屈从于一种本能的爱干净和强烈的羞耻感,颤抖着进行了简单而仓促的清理。
不知道这样机械地冲了多久,直到皮肤发紧,泛起不正常的白色褶皱,才关掉了水。浴室里弥漫着浓重的、廉价的香精味。
拾起皱巴巴的衣服,手指依然止不住地抖。都都沾上了那个房间、那个人的气息…… 但我没有任何选择,只能继续穿着。
走!立刻离开!
我深吸一口冰冷气,轻轻地打开一条细小的缝隙,房间里空无一人,凌乱的床铺依旧维持着原样。
走了?他就这么走了?心里猛地一松,随即是空落落的茫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轻视了的屈辱感。他居然就这么走了?连一句像样的解释都没有?他是不是也觉得这很丢人,所以干脆溜了?
我不敢再多留哪怕一秒钟,踮着脚尖,像个小偷一样溜出浴室,死死盯着房门方向,踉跄着冲出去,带上房门!
冲出宾馆外,清晨冷风扑面,才稍微喘过气。但脸上的热度和心里的混乱恐慌,丝毫没有减轻。
回宿舍!换衣服,藏起来!
周末清晨的校园小路格外寂静,只有几声清脆的鸟鸣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扫地声。薄薄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带着湿润的草木清香。我下意识地把卫衣帽子拉得极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把头埋得低低的,含胸驼背,恨不得能隐形,每一步都走得飞快,像是后面有鬼在追。
都怪叶子瑞…… 一个充满怨怼和委屈的念头突然不受控制地、强烈地冒出来。明明知道我社恐,不会喝酒,闻到酒味都想吐,还非要拉我去,如果不是帮他挡酒,如果我没喝那么多,如果我能坚定一点拒绝…… 不,也不能全怪他……他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热情了,可是,那委屈和怨气,不发泄出来,像针扎一样难受!
终于捱到了宿舍楼下,刷卡上楼、推开那扇熟悉的寝室门——一股混合着淡淡洗衣粉味、阳光味道和一点点零食气息的、属于“家”的安全感扑面而来,几乎让我落下泪来。还好,周末另外两个室友不在,只剩下叶子瑞的床铺帘子还严严实实地紧闭着,里面传来他轻微而规律的鼾声。
太好了,还没醒。我几乎是劫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被新的紧张感取代。不能让他看出任何异常。绝对不能。
我动作极轻地打开柜子,拿出干净的外衣、内裤,像做贼一样,溜进卫生间反锁,拧开热水龙头。
我需要温热的水流来驱散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也需要借助这水流声掩盖我可能发出的任何声音,更需要一次更彻底、更偏执的清洗,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心理上的安慰!温热的水冲刷下来,稍微缓解了身体的僵硬和冰冷,却丝毫无法安抚我混乱恐慌的心绪。我挤了大量自己常用的、带着清新柠檬香的沐浴露,开始近乎自虐般地用力搓洗身体,特别是那些痕迹所在的地方,仿佛上面真的沾染了什么洗不掉的脏东西。
稍微冷静下来一点的大脑,却像失控的机器,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而且尽往最坏的方向滑去。
秦天……他怎么会……对我做那种事?他是不是……喜欢男生?这个念头让我心脏猛地一缩。他看起来那么……耀眼,在球场上一呼百应,男男女女的朋友都很多,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从来没断过……他会不会……经常这样?经常带不同的人去宾馆?
等等!昨晚……他有没有做措施?! 我完全断片了,从离开KTV后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记得以前生物课上老师模糊带过,后来自己无意中在网上看到的科普也说过,有些疾病……特别是通过某些性行为方式……如果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其风险……
不会的……不会那么倒霉吧?就这一次……怎么可能?! 极致的恐慌瞬间取代了所有羞耻和难堪,像一只无形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呼吸骤然变得极度困难起来,眼前甚至开始阵阵发黑。万一……万一他……万一他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那我岂不是……?!
巨大的、对未知疾病的恐惧彻底攫住了我,颤抖着关掉水龙头,胡乱用毛巾擦干还在滴水的手,摸到放在洗手台角落的手机,屏幕解锁的手指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按错了密码。做贼般蜷缩在冰冷的墙角,飞快又笨拙地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各种破碎的关键词:“男男风险”、“…… 会不会得病”、“HIV 传播”、“…… 症状”……
下一秒,屏幕上弹出的海量信息像一把把冰冷的尖刀刺穿了我——“高危行为”、“传染性强”、“潜伏期长”、“无法彻底治愈”、“初期症状类似感冒”……一个个黑色加粗的词条像恶魔的低语,争先恐后地涌入的眼帘,扎得我眼睛刺痛,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呼吸,一阵强烈的反胃感直冲喉咙。完了……真的可能会……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做?! 灭顶般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后怕瞬间淹没了我,比刚才所有羞耻感加起来还要强烈百倍千倍!我甚至开始神经质地觉得身体哪里都不舒服起来,喉咙发干发紧,头晕膝软!
脏……太脏了!可能会死!真的可能会死! 念头像最终判决,在我脑海里疯狂叫嚣。我猛地重新打开水龙头,甚至顾不上调节水温,用比刚才更用力、更疯狂、近乎毁坏的方式搓洗身体,特别是那个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所有灾难源头的地方,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肤里,仿佛这样就能硬生生搓掉所有可能存在的、看不见摸不着却足以毁灭一切的可怕病毒。皮肤被搓得通红,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破皮,传来尖锐的刺痛,但我几乎感觉不到,一种巨大的、冰冷的绝望笼罩了我。
“谈谈?是你回来了吗?” 就在我几乎要被自己的恐惧逼疯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叶子瑞带着浓浓睡意、含糊不清却又透着自然亲昵的声音,伴随着他窸窸窣窣下床、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走近的脚步声。“我的天……你怎么洗这么久啊?皮都要搓掉了吧?还没好吗?”
我吓得魂飞魄散,手猛地一抖,沐浴露瓶子“哐当”一声掉进洗手池,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醒了!他过来了!
我慌忙关掉水,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他发现什么了?他听到什么了? “啊?!啊……是,是我!”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紧张而变得异常尖细嘶哑,完全不像我自己的,“就……就快好了!马上!泡久了点而已!” 千万别进来。千万别发现。求你了。
“哦……”叶子瑞的声音就在门外,听起来迷迷糊糊的,但没有刚被吵醒的不耐烦,更多的是一种习惯性的关切,“你昨晚几点回来的啊?我后来彻底断片了,脑袋跟被驴踢了一样,啥都记不清了。你没事吧谈谈?他们后来是不是又起哄灌你酒了?难受得厉害吗?吐了没?”
他这一连串带着睡意的、絮絮叨叨的关心,此刻像一把把烧红的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千疮百孔的心上。
没事?我可能都快要有事了!我可能已经染上可怕的病了!可能会死!
巨大的委屈、滔天的恐惧和那股无处发泄的怨气混合着,很压抑。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正常,却止不住地颤抖,带着明显的水汽和哭腔:“没……没事啊。真的。喝了点酒,身上烟味酒味混合着太难闻了,睡不着了就想……就想多泡一会儿,洗干净点。你……你头还疼吧?快回去再睡会儿吧。” 求你了,快走开,去睡觉,别搭理我!
门外沉默了一下,似乎我的反应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唉,听你声音就知道肯定难受了,”叶子瑞的声音带着心疼的感觉,“都怪我不好,谈谈,我光顾着自己嗨了,把你给忘了。本来想着生日叫上你,大家一起热闹一下,让你也放松点,别老是泡自习室和实验室,没想到……反而坑了你,还要你帮我挡了那么多酒,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下次!下次我一定寸步不离看着你,谁特么再敢灌你酒,老子跟他急!”
他这句脱口而出的、带着极度愧疚和维护,我听的出来!这信誓旦旦的保证,像一颗温柔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我紧绷的神经,反而让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那股无处发泄的怨气憋在胸腔里,胀得发疼。是啊,他也不是故意的,他甚至还在自责。他对我其实挺好的…… 可我遭遇的这些可能毁灭性的、难以启齿的风险和恐惧……我又能怪谁呢?难道能怪他吗?都是成年人,大人了,所有的苦果自己应一个人默默咽下。
“没……没有。真没事。我也记不清后来的事了。可能……可能我自己酒量太差了吧,一杯就倒。”我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裹着玻璃碴,划过我干涩疼痛的喉咙。不只是酒量差……差的是我的运气,是我的人生。
“唉,那就好,没事就行,吓我一跳。”叶子瑞在门外似乎松了口气,但我能听到他还没离开,似乎在犹豫什么。“那个……谢了啊谈谈,真的,太够意思了,帮我挡了那么多轮。哎,你快点弄完出来,别泡晕了。我抽屉里还有我妈给我带的特效解酒糖,说是老字号的,特管用,等下给你吃几颗,缓缓。”
这种过分的、带着讨好意味的热情和关心,此刻像温水流过冰封的河面,非但不能解冻,反而让我觉得怪异、沉重、无法承受。他越是好,我心里就无法言说!
“嗯……好。知道了。谢谢。”我含糊地、几乎是嗫嚅地应着,声音低的像是都不愿意传播,只希望这该死的对话尽快结束,希望他立刻从门口消失。
“嘿,跟我还客气啥,咱俩谁跟谁。”叶子瑞终于挪动了脚步,拖鞋声渐渐远离,“那你赶紧的吧,我再去瘫一会儿……嘶,脑袋跟要裂开一样……下次咱真不去KTV了,没劲,换点安静的你喜欢的,看电影或者啥都行……”
他的脚步声渐远,伴随着床板轻微的吱呀声,他大概又躺回去了。
门外终于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花洒滴答滴答的水声,和我狂乱未平的心跳。
背靠冷墙滑坐在地,脸埋膝盖,蜷成一团。
眼泪终于突破压抑,大颗滚落,混入地面积水消失。
不是因为身痛,而是因为无法言说的、几乎摧毁我的——对未知健康的恐惧、对未来的迷茫、对自己的厌恶,那彻骨的、无人可诉的孤立无援。
我可能…真的惹上了天大的、足以毁灭我的麻烦。一个只能自己死死扛着、烂在肚子里的秘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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