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工作依旧是从体力活开始。
沈青釉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节奏，甚至能在清理犬舍时，分心观察不同狗狗的性格和状态。
她发现陈域虽然沉默寡言，但对每只狗都极为了解，投喂的量、运动的时间、甚至互动的方式都因狗而异，精确得像一套设定好的程序。
休息间隙，她看到陈域坐在院子角落的石凳上，眉头微蹙，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着。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柔和了那份冷硬，却添了几分疏离。
是在回复重要消息？还是在看专业资料？
沈青釉正胡乱猜测着，就听到旁边正在给跑笼里的狗狗加水的小方叹了口气。
“唉，又来了。”
“怎么了？”沈青釉顺口问。
“肯定是又在应付那些咨询的客户呗。”小方朝陈域的方向努努嘴，压低声音，“有些人在抖音或者小红书上看到咱们犬舍，上来就问‘狗狗多少钱’、‘能便宜点吗’、‘包邮吗’，问题又多又碎，域哥最烦这种没营养的咨询，不关心幼犬的品质只看价格这些，但又不能完全不回，每次回都得压着火气。”
沈青釉恍然，原来是在做客服，做客服哪有不疯的？
她想起自己刚来时看到的那个三层小洋房，一楼似乎就有间直播间，但她来了几天，从未见那里亮过灯，也没听陈域提过直播的事。看来线上的销售渠道虽然存在，但似乎并不是他热衷的经营方式。
正想着，陈域似乎处理完了手头的信息，站起身，脸色不大好看，他朝小方招了招手。
小方立刻小跑过去。
“下午‘雷霆’和‘雨点’的那窝小狗预约视频看狗，你准备一下。”陈域吩咐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出去一趟，谈点事。”
“好的域哥！”
陈域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正在不远处擦拭食盆的沈青釉，停顿了半秒，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了那辆停在角落、沾满尘土的黑色越野车。
发动机轰鸣声渐远，犬舍里似乎一下子安静了许
多。
小方长长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转头对沈青釉吐槽：“看见没？域哥宁愿开车出去跑业务，也不想待在屋里回那些磨人的咨询消息。”
沈青釉忍不住笑了：“这么夸张吗？”
“可不嘛！”小方打开了话匣子，“域哥有两个微信，一个工作号，朋友圈全是狗，专门用来对接客户和发宣传的，平时都是我在打理居多。另一个是私人号，几乎没人知道，那才是他的‘本体’。刚我看他用的就是工作号，脸臭得跟什么似的，肯定是又被哪个奇葩客户气到了。”
沈青釉擦拭食盆的手微微一顿。
工作号？私人号？
那……昨天加她的那个，头像是漆黑一片，名字只有一个“陈”字的……
她的心跳忽然漏跳了一拍。
她状似无意地拿出手机，点开那个被她备注为“陈老师（犬舍）”的对话框，假装在看什么，然后抬头，带着几分好奇问小方：“方助理，陈老师的工作微信头像是不是……一只很帅的边牧？”
“对啊！”小方毫不犹豫地点头，“就是天狼星的照片！贼霸气！”
“砰咚”一声，沈青釉感觉自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声音大得仿佛能被人听见。
不是工作号。
他加她的，是那个“几乎没人知道”的私人号。
为什么？
一个有些自恋的答案呼之欲出，带着滚烫的温度，瞬间烧红了她的耳根。她赶紧低下头，假装被水呛到，咳嗽了几声，掩饰住内心的慌乱。
“沈小姐你没事吧？”小方关心地问。
“没、没事！”沈青釉摆摆手，声音有点发虚，“就是……没想到陈老师这么不喜欢回消息。”
“是啊，所以这些活后来大多落我头上了。”小方挠挠头，忽然眼睛一亮，看向沈青釉，“对了沈小姐！你一看就挺会跟人打交道的，字也打得快，要不……你帮我回一会儿工作号上的消息？就按我们之前定的常见问题模板回就行！我得赶紧去准备下午看狗的事儿了！”
“啊？我？”沈青釉愣住了，“这……合适吗？我不太了解具体的情况和价格……”
“没事！不太确定的你就问域哥……呃，他不在你就记下来，或者直接推给我就行！主要是筛掉那些明显不是目标客户的闲聊和砍价！”
小方双手合十，作哀求状，“帮帮忙吧沈小姐！下午那窝小狗很重要，是域哥精心搭配繁殖的，我得去好好收拾一下！”
看着小方恳求的眼神，又想到刚才陈域那蹙眉烦躁的样子，沈青釉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那好吧，我试试。不确定的我会问你。”
“太好了！谢谢你沈小姐！你真是救星！”小方欢呼一声，飞快地把登录着工作微信的手机塞给她，又简单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就一溜烟跑向了幼犬房。
沈青釉捧着那只黑色的、略旧的手机，感觉像捧了个烫手山芋。
微信提示音正接二连三地响起。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聊天列表。果然，密密麻麻的红点，各种头像的人发来咨询。
【在吗？边牧宝宝多少钱一只？】
【视频看看狗？】
【能便宜点吗？真心想要。】
【包邮吗？送狗粮吗？送玩具吗？】
【边牧聪明吗？好不好养？会不会掉毛？】
问题五花八门，有些甚至让人哭笑不得。
沈青釉定了定神，回忆着小方说的模板，开始耐心地回复。
【您好，在的。幼犬价格根据血统、品相有所不同，不知您预算大概多少呢？[可爱]】
【可以的，预约视频看狗请先告知一下您心仪的性别和对狗狗的大致期望哦，方便我们为您推荐~】
【抱歉哦，犬舍都是明码实价，品质有保证，不议价的呢。[抱拳]】
【亲，**运输不包邮的哦，需要您自理运费呢，我们有过渡粮，但只够狗狗吃几天哦。】
她打字飞快，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礼貌亲切，又保持着专业距离，巧妙地引导着对话，高效地筛选着有效信息。遇到不确定的，她就真的拿个本子记下来。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堆积的消息竟然被她清理了大半。
正当她稍微松了口气时，一条新的消息蹦了出来，头像是个看起来很精致的网红小姐姐。
【你好，我想咨询一下种公“天狼星”的借配服务。】
沈青釉心里一凛，这个问题有点超纲了。她记得小方说过，“天狼星”的借配要求极高，且基本由陈域亲自对接。
她正斟酌着如何回复，对方又发来一条。
【我的母犬是赛级，获得过XXX青年犬组BOB，这是它的照片和血统证书[图片][图片]。我希望它能和“天狼星”强强联合。】
沈青釉点开图片仔细看了看，母犬很漂亮，证书看起来也像那么回事。她不确定流程，只好按照小方教的，先稳住对方。
【您好，感谢您对“天狼星”的认可。借配事宜需要犬舍主理人陈先生亲自评估后决定，我会将您母犬的信息转告给他，请您稍等。】
回复完，她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那个漆黑的头像。这一次，她没有太多犹豫。
【陈老师，打扰了。有一位客户咨询“天狼星”的借配，对方母犬是赛级，获得过XXX青年犬组BOB。这是对方发来的照片和证书[转发图片]。您看需要如何回复对方？】
消息发送成功。
她握着手机，心里有点没底。他会在忙吗？会觉得她多事吗？
然而，几乎就在下一秒，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
【陈：证书编号放大发我。】
回复速度快得惊人，且没有半个字的废话。
沈青釉立刻照做，将放大后的证书编号图片发了过去。
这次等待的时间稍长了几分钟。就在沈青釉以为他去忙了的时候，消息又来了。
【陈：证书是假的。母犬照片盗用国外知名犬舍“Solaris”的退役种母“Daisy”。回复她：抱歉，不符合要求。然后拉黑。】
沈青釉惊得瞪大了眼睛。
假的？盗图？
她赶紧翻到那个国外犬舍的官网，果然找到了那只叫“Daisy”的明星犬，照片一模一样！
这也太……离谱了！
她立刻按照陈域的指示，冷静地回复了那个网红小姐姐，然后果断将其拉入黑名单。
处理完这一切，她看着那个漆黑的对话框，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他明明在外面谈事，却回复得这么快，而且一眼就能看出真假……这份专业和敏锐，让她不得不佩服。
她忍不住发了一句：【陈老师，您太厉害了，这都能看出来。】
这次，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沈青釉以为不会再有回复，准备继续处理其他消息时，手机又震了。
【陈：嗯。还有事？】
依旧是言简意赅，看不出情绪。
但沈青釉却对着这几个字，偷偷地抿嘴笑了起来。
她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那个人在外面，或许是在等人的间隙，或许是在开车的红灯口，皱着眉头，拿着他那几乎不与人闲聊的私人微信，耐着性子回复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感觉有点奇妙。
她收起手机，心情莫名地变得很好，连回复那些奇葩咨询都更有耐心了。
原来进入他的“私人领域”，是这种感觉。
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她好像……又靠近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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