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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醒刃

辰时三刻,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斜斜照进紫宸殿。

萧衍是在剧烈的呛咳中醒来的。

仿佛溺水之人终于冲破水面,他猛地弓身,胸腔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守在榻边的林微雨几乎同时抬手,用白布接住他咳出的暗色血痰。

“别动。”她声音平静,一手已压住他肩头,“伤口会裂。”

萧衍的视线从模糊逐渐清晰。

他看见一张素净的脸。未施粉黛,眼下有淡青的疲惫,可那双眼睛——清凌凌的,像深秋寒潭里浸过的墨玉,正专注地看着他……胸前的纱布。

她在观察渗血情况。

“你……”萧衍开口,声音嘶哑得吓人。

“林微雨。”她收回手,转身从药盘里端起温着的参汤,“陛下昏迷三日,先饮些参汤续气。慢些,用吸管。”

吸管是用细芦杆制的,一头递到他唇边。萧衍没动,目光沉沉锁着她。

三日?

他最后的记忆,是心口那熟悉的、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凶猛的绞痛,仿佛有只手攥着他的心脏往深渊里拖。然后是无边的黑。

可现在,他活着。

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清晰的刺痛,但这痛是鲜活的——不是濒死时那种冰冷的、扩散的麻木。

“沈沧。”萧衍终于开口,却是唤侍卫统领。

“臣在!”一直跪在屏风外的沈沧疾步入内,单膝跪地。

“怎么回事?”

沈沧喉结滚动,简明扼要:“陛下心疾突发,太医院束手。臣奉陛下昏迷前口谕,请林氏……林大夫施救。林大夫为陛下施行了‘心包切开引流术’,引出了积血。”

萧衍的目光重新落回林微雨身上。

她正用银匙搅动着参汤,侧脸在晨光中显得过分平静。仿佛他们谈论的不是在帝王心口动刀这般惊世骇俗之事,只是寻常的天气。

“心包……切开?”他重复这四个字,每个字都像从齿间碾过。

“通俗说,是陛下心包腔内积了血水,压迫心脏。”林微雨转回身,将那碗汤放到榻边小几上,“不引流,陛下活不过当夜。现在,请陛下配合服药。”

她递上一枚褐色药丸。

萧衍没接:“何药?”

“林氏家传的‘通心丹’,主料是丹参、三七、冰片,辅以麝香。活血化瘀,通脉止痛。”她顿了顿,“陛下若不信,可召太医院验药。”

殿内静了一瞬。

萧衍忽然低笑了一声。笑声牵动伤口,他眉心微蹙,却依然伸出手,从她掌心拈走了那枚药丸,和水吞下。

动作干脆得让沈沧都怔了怔。

“你的手。”萧衍忽然说。

林微雨垂眸,看见自己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血痕——是昨夜手术时,被器械不慎划破的,她自己都未察觉。

“小伤。”

“沈沧,取玉肌膏。”

“不必——”

“朕说,”萧衍打断她,声音虽虚,威势却已回来了三分,“取玉肌膏。”

玉肌膏是贡品,生肌祛疤有奇效。沈沧很快取来一只碧玉小盒。萧衍示意他递给林微雨,目光却仍落在她脸上:“太医令林家,世代钻研的是针灸方剂。你这切开皮肉、直视脏腑之术,从何学来?”

来了。

林微雨心中了然。她打开玉肌膏,清淡药香散开。她一边将膏体涂在伤口上,一边缓缓道:

“林家祖传的《金匮针经》最后一卷,名为‘剖俞篇’。记载的是华佗‘麻沸散’失传后,林家先祖凭针灸麻醉,尝试外科手术的案例。共有十七例,成功九例,其中三例为胸腹急症。”

她顿了顿:“这本秘卷,四年前随林家被抄没。但臣妾自幼过目不忘,十二岁时便已熟背全书。”

半真半假。

《林氏金匮针经》确实存在,也确实有外科记载,但远没有她描述的这般系统。真正支撑她的,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完整的现代外科学体系。

萧衍的眼神深了深:“所以,你是在朕的身上,验证了这‘剖俞篇’?”

“是。”林微雨坦然迎上他的目光,“但若非万不得已,臣妾不会用。此法凶险,十中存一已是侥幸。陛下这次能活,三分靠医术,七分靠天意。”

她说得平静,却让一旁的沈沧后背冒出冷汗——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她敢说。

萧衍却沉默了。

良久,他忽然问:“朕还能活多久?”

“若遵医嘱,按时服药,戒急戒躁,配合后续治疗,”林微雨说得极客观,“五年。”

“若不遵呢?”

“三月内,必再发。届时,神仙难救。”

空气骤然凝固。

沈沧的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地上。

萧衍却笑了。苍白的面容因这笑意,竟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锐利:“林微雨,你可知欺君是何罪?”

“臣妾所言,句句属实。”她放下玉肌膏,从藤箱中取出一卷素帛,“这是臣妾拟的《术后调养章程》,从饮食、作息、用药到复健,共七章三十九条。陛下若不信,可交太医院审议。”

素帛被递到萧衍手中。

他展开,目光扫过上面工整却陌生的字迹——不是女子常练的簪花小楷,而是筋骨分明的行书。条目清晰,逻辑严密,甚至标注了每个阶段的预期反应与风险处置。

这不像医案。

像战报。

像一份针对他这副残破身躯的、缜密的作战方略。

“戒酒,戒怒,亥时前就寝,每日缓行千步……”萧衍念着,唇角扯出讥诮的弧度,“朕若做不到呢?”

“那便是陛下自己的选择了。”林微雨收起药箱,“臣妾只能治病,不能治命。”

好一个“只能治病,不能治命”。

萧衍握着那卷素帛,指节微微泛白。胸口的痛楚一阵阵传来,提醒着他此刻的脆弱——也提醒着他,这个本该在冷宫等死的女人,掌握着他生死的事实。

殿外忽然传来嘈杂。

“太后娘娘驾到——”

“太医院院正求见——”

声音未落,太后已带着一群人疾步而入。太医院院正刘岐跟在她身后,脸色灰败如纸。

“皇帝!”太后扑到榻边,见萧衍清醒,眼圈顿时红了,“你可算醒了……这三日,哀家魂都要散了!”

“儿臣不孝,让母后忧心。”萧衍温声安抚,目光却掠过太后,落在刘岐身上,“刘院正。”

刘岐“扑通”跪地:“臣……臣无能!请陛下治罪!”

“你是无能。”萧衍语气平淡,却让刘岐抖如筛糠,“但朕现在不想治你的罪。朕问你,林氏所用之术,太医院可能复制?”

刘岐猛地抬头,老脸上血色尽失:“陛、陛下!剖胸切心,此乃、此乃邪术啊!自古医典从未——”

“朕问你能不能。”萧衍打断他。

“不、不能……”刘岐伏地,“此术闻所未闻,凶险至极,臣等……不敢拿陛下龙体冒险!”

“是不敢,还是不会?”

刘岐哑口无言。

萧衍收回目光,看向林微雨:“听见了?”

林微雨垂眸:“听见了。”

“所以,从现在起,”萧衍一字一句,“朕的命,交到你手里。”

殿内死寂。

太后惊愕地看着儿子,又看向那个立在晨光中、背脊笔直的女人。刘岐更是面如死灰。

林微雨缓缓抬起眼。

她看见了萧衍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幽暗——那不是信任,是权衡。是绝境中唯一的浮木,是猛兽负伤后暂时收起獠牙的蛰伏。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臣妾需要三样东西。”她说。

“讲。”

“一,独立的医室。不需奢华,但需洁净、通风,离紫宸殿近便可。”

将西偏殿腾出来。”

“二,器械自主权。臣妾需要定制一批特殊器械,需宫中匠作监配合。”

“准。所需物料,直接向沈沧支取。”

“三,”林微雨顿了顿,“太医院所有典藏医书,包括被列为**的《剖俞篇》原卷,臣妾要阅览权。”

这次,连萧衍都沉默了片刻。

**。

这两个字,牵扯的是四年前那场腥风血雨。林家正是因“私藏**、施行巫术”的罪名,一朝倾覆。

“陛下,”太后急声道,“不可!那些书——”

“准。”萧衍开口,声音不高,却斩断了所有异议。

他看着林微雨,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玩味的光:“你要的这些,朕都给。但朕也有一个条件。”

“陛下请说。”

“从今日起,你搬出冷宫,住进西偏殿。”萧衍缓缓道,“在朕痊愈之前,你一步也不得离开紫宸殿范围。”

不是商量。

是囚禁。

以保护之名,行监视之实。

林微雨迎着他的目光,忽然也笑了。那笑容很浅,像冰面上掠过的一丝微光。

“可以。”她说,“但臣妾也有一个要求。”

“讲。”

“臣妾行医时,不跪任何人——包括陛下。”

空气再次凝固。

沈沧的呼吸都停了。

这一次,萧衍沉默了更久。久到太后几乎要出声呵斥时,他才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奇异的沙哑:

“依你。”

***

当日午时,林微雨便带着半夏,搬进了西偏殿。

说是殿,实则更像一处独立的小院。三间厢房,一间作医室,一间作药房,一间起居。院中有一口井,井旁老槐树的叶子已黄了大半。

“娘娘……”半夏一边收拾着简单的行李,一边眼圈又红了,“陛下这到底是……”

“是交易。”林微雨正将带来的药材分门别类放进药柜,“他给我施展医术的舞台和资源,我替他续命。至于自由,”她顿了顿,“从来不是这里该奢求的东西。”

“可陛下若痊愈了,会不会……”半夏不敢说下去。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这个道理,连她都懂。

林微雨关上药柜,转身看向窗外。秋阳正好,将庭院照得一片暖黄。可她知道,这暖色之下,是森冷的宫墙,是无处不在的眼睛,是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铡刀。

“所以,”她轻声说,像对自己说,“不能只让他‘痊愈’。”

要让他需要她。

需要到离不开。

不是作为妃嫔,而是作为大夫——作为唯一能掌控他生死的人。

“叩叩。”

门被敲响。

沈沧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只紫檀木匣:“林大夫,这是匠作监按您给的图样,打制的第一批器械。”

林微雨接过,打开。

铜制的手术刀、钳、镊、剪,在日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虽然工艺粗糙,但形制已基本符合她的要求。匣底,还放着三卷用锦布包裹的书册。

她拿起最上面那卷,展开。

《林氏金匮针经·剖俞篇》。

真正的林家秘传。纸页已泛黄,边角有被火燎过的痕迹,但字迹依旧清晰。她的手轻轻拂过那些熟悉的药方与图谱,心底某个被冰封的角落,微微刺痛。

“陛下说,”沈沧低声道,“这些书,暂由您保管。但阅后需归还。”

“知道了。”林微雨合上书卷,“替我谢过陛下。”

沈沧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抱拳退下。

半夏凑过来,小声问:“娘娘,这些器械……真的要在人身上用吗?”

“不是‘人’,”林微雨纠正她,“是‘患者’。医者眼中,只有病情轻重,没有身份贵贱。”

她说着,已拿起一把铜制持针钳,对着光看了看钳齿的咬合度。

“去烧一锅沸水,”她吩咐,“把这些器械煮上半个时辰。以后所有器械,使用前后都必须彻底消毒。”

“是。”

半夏小跑着去了。

林微雨独自站在医室中央,环顾四周。药柜、器械台、诊疗榻、洗手盆……雏形已备。

这是她的战场。

以医术为刀,在这吃人的宫闱里,劈出一条生路。

窗外忽然传来喧哗。

“林大夫!林大夫救命——!”

一个太监连滚爬进院中,额上全是血:“浣衣局、浣衣局有宫女突发急症,肚子胀得像鼓,疼得满地打滚!刘院正说、说是邪祟入体,不肯去瞧!”

林微雨神色一凛。

她抓起藤箱,快步向外走去。

“带路。”

***

浣衣局在后宫西北角,低矮潮湿的排房里,此刻围满了人。见林微雨来,宫人们自动让开一条道。

榻上躺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宫女,面色惨白,腹部高高隆起,触之硬如木板。她已疼得神志模糊,嘴里无意识地呻吟着。

林微雨俯身,叩诊,听诊,触诊。

“何时发病?今日吃了什么?”

“早、早上还好好的,”一个年长宫女哭着说,“就午时吃了半碗冷粥,一个时辰前开始疼……”

“之前可有腹痛史?”

“有、有过几次,但没这么厉害……”

林微雨心中已有了判断。

急性肠梗阻。

大概率是蛔虫性梗阻——这个时代卫生条件差,宫内也常见。若不及解除,很快就会发展为肠坏死、穿孔,必死无疑。

“准备麻沸散,热水,干净布巾。”她快速吩咐,“再取一盏油灯。”

“娘娘,您这是要……”跟来的半夏声音发颤。

“开腹。”林微雨已打开藤箱,取出新制的器械,“梗阻的位置需要直接解除。”

“可、可这里是浣衣局,污秽之地,怎能——”

“人命关天,何处不能救人?”

林微雨的声音不高,却让周遭嘈杂瞬间安静。

她已净手,戴上布制手套。麻沸散被灌入小宫女口中,油灯的火苗舔舐着铜制手术刀的刀锋。

所有宫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刀尖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

“住手!”

一声厉喝从门口传来。

刘岐带着两名太医,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

“林氏!你竟敢在宫中施行此等邪术!此女分明是邪祟附体,当请法师驱邪,岂能妄动刀兵?!”

林微雨的手停在半空。

她缓缓回头,看向刘岐。

晨光从她身后照来,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冷白的轮廓。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底发寒:

“刘院正,你说这是邪祟。”

“那我问你,邪祟入体,脉象当如何?”

刘岐一怔:“当、当沉紧涩滞——”

“此女脉象弦紧而数,是实证痛证之象。”林微雨打断他,“邪祟入体,腹诊当如何?”

“当有瘕聚,按之移动——”

“此女腹部板硬,叩诊鼓音,听诊肠鸣亢进,是典型肠腑不通。”她一字一句,步步紧逼,“刘院正,你凭哪本医典、哪条经文,断定这是邪祟,而不是实实在在的、可以用刀药解除的‘肠结症’?”

刘岐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

周遭宫人的目光,从畏惧渐渐变成了疑惑。

林微雨不再看他。

她转身,刀尖落下。

切开,分离,暴露胀满的肠管——果然,一团纠缠的蛔虫堵塞了肠腔。她小心地将虫体取出,冲洗肠管,缝合。

全程不过一刻钟。

当最后一针打结,那小宫女的腹部已恢复平坦,呼吸也逐渐平稳。

满室死寂。

只有油灯燃烧的哔剥声。

林微雨洗净手,看向呆立当场的刘岐:

“刘院正,医术可以不高明,但不能没有良心。”

“你怕担责任,可以不来。但你不能,用‘邪祟’二字,断送一条活生生的命。”

她说完,提起藤箱,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顿住,没有回头:

“对了,那些取出的虫体,劳烦院正带回去好好研究。”

“毕竟,太医院也该认识一下,这所谓的‘邪祟’,究竟长什么样。”

秋风穿堂而过,吹起她素色的衣角。

刘岐站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化作惨青。

而院外围观的宫人,默默让开了一条更宽的路。

他们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

暮色四合时,林微雨回到西偏殿。

半夏打来热水,她慢慢洗净手上残留的血迹。铜盆里的水泛着淡红,一圈圈漾开。

“娘娘,”半夏小声说,“今日之事,怕是要传遍后宫了……”

“传就传吧。”林微雨擦干手,“医术不是用来藏的。”

她走到窗边,看向主殿方向。

紫宸殿的灯火已亮起,在渐浓的夜色中,像一只沉默的眼睛。

她知道,今日的一切,很快就会传到萧衍耳中。

他会怎么想?

是忌惮,是猜疑,还是……

“娘娘,”沈沧的声音忽然在院中响起,“陛下传您。”

林微雨转身。

该来的,总会来。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拎起藤箱——那里永远备着急救之物。

“走吧。”

***

紫宸殿内,只点了一盏灯。

萧衍半靠在榻上,手里拿着那卷《术后调养章程》,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

烛光在他脸上跳跃,明明灭灭。

“浣衣局的事,朕听说了。”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林微雨俯身:“臣妾擅自行事,请陛下责罚。”

“朕没说要罚你。”萧衍放下书卷,“朕只是好奇,你哪来的胆子,当着太医院院正的面,说他‘没有良心’?”

“臣妾说的是实话。”

“实话。”萧衍重复这两个字,忽然笑了,“林微雨,你知道在这宫里,说实话的人,通常活不长吗?”

“知道。”林微雨抬眼,“但臣妾更知道,若为了活命而见死不救,那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四目相对。

烛火噼啪一声。

良久,萧衍缓缓开口:“今日你救的那个宫女,朕已下令,调来西偏殿伺候。”

林微雨一怔。

“她叫青禾,十二岁入宫,无亲无故。”萧衍的声音很淡,“从今往后,她的命是你的。你救了她,她就该为你所用。”

这不是奖赏。

是提醒。

提醒她,在这宫里,每救一个人,就多一分牵扯,多一个软肋。

林微雨垂下眼:“谢陛下。”

“不必谢。”萧衍重新拿起书卷,“朕只是不想你四处乱跑。有个帮手,你也方便些。”

他说得轻描淡写,林微雨却听懂了潜台词:她可以救人,但必须在可控范围内。

“还有,”萧衍忽然问,“你今日用的器械,是匠作监新打的?”

“是。”

“给朕看看。”

林微雨打开藤箱,取出那把铜制手术刀,双手奉上。

萧衍接过,指尖拂过冰冷的刀锋。刀身在烛光下,映出他深不见底的眸子。

“很锋利的刀。”他说。

“是。”

“能救人,”萧衍抬起眼,目光如刃,“也能杀人。”

殿内一片死寂。

林微雨迎着他的目光,缓缓道:

“在医者手里,它只救人。”

“是吗?”萧衍将刀递还给她,“朕希望,永远如此。”

她接过刀,触到他指尖的温度——冰凉。

“臣妾告退。”她躬身。

走到殿门时,身后忽然传来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她耳中:

“林微雨。”

她停步,回身。

萧衍依旧靠在榻上,烛光将他半边脸埋入阴影。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在审视一件陌生的兵器。

“四年前那支箭,”他缓缓说,“射中朕心口上方三寸的箭。”

林微雨的心跳,漏了一拍。

“太医院当年用了最好的金疮药,但伤口始终反复溃脓,直至半年后才愈合。”萧衍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从那以后,朕就有了这心疾。”

他顿了顿。

“你今日切开朕的胸膛时,可曾看见那箭疤下的旧伤?”

林微雨的手,在袖中微微收紧。

她看见了。

不止看见,她还注意到——那箭疤的愈合形态,有些异常。不像是单纯的治疗不当,更像……

“看见了吧。”萧衍替她回答了,“那你就该明白,为什么朕的心包腔里,会有积血。”

他的唇角,扯出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因为当年那支箭上,抹了东西。”

“一种会慢慢侵蚀心脉,让人在数年之后,无声无息死去的——”

“毒。”

烛火猛地一跳。

林微雨站在光影交界处,背脊一点点绷直。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萧衍会如此干脆地将性命交到她手里。

因为他早已身处剧毒之中。

而整个太医院,无人察觉。

或者说,有人察觉了,却无人敢说。

“现在,”萧衍看着她,眼底那片幽暗终于掀开一角,露出底下冰冷的、汹涌的暗流,

“林大夫。”

“你除了要治朕的心疾,”

“还得帮朕——”

“把这陈年的毒,挖出来。”

窗外,秋风骤起,吹得殿檐下的宫灯疯狂摇晃。

光影乱舞中,林微雨看见萧衍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属于猎食者的寒光。

她缓缓躬身,声音在风里,清晰而平静:

“臣妾,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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