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了。”3362无力地沿着床栏滑下去，指尖微颤。
她成功抓住了那道光。
她没有背叛谁或背刺谁，她只是忠于自己，忠于人性。
室内寂静，其他三人也放松下来，黑暗中，李焚听见一人甚至放下了手中抵御用的凳子。
“现在高兴是不是太早？”李焚神经紧绷。
从几人的表现推测来看，不明异兽每天都要害死一个人，并且只害一个人。
可她为什么感觉，这个家伙没那么容易满足？
话音刚落，正在啃噬人类的异兽睁眼。
血红的两只眼珠盯紧李焚，只一眼，就让人心惊肉跳。
恰在此时，守卫灯塔的巡逻灯转到这边，照清那家伙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红眼灰毛的血蝙蝠，个头比李焚稍大一点，肚子圆滚滚的，看起来像是怀孕了。
但在场的几人都知道，血蝙蝠肚子里装的不是它的孩子，而是3461身体的一部分，两分钟前，她还在提醒3362保护好自己，一分钟前就被3362用玻璃碎片抹了脖子。
没有人责怪3362，这段时间，她们已经习惯了牺牲与被牺牲，只不过这次被牺牲的是3461。
血蝙蝠猛然张嘴，发出威胁性的吱吱声，嗡中混杂低沉的嗡嗡声，吵得几人头疼不已。
它又开始攻击了！
李焚已经悄悄用玻璃碎片割下囚服下摆，缠在脸上抑制血流出。
血腥味小一点，血蝙蝠就不会过于攻击她，当然，3461脖颈处喷出的鲜血，已经让整间牢房都浸润在浓重的铁锈味中。
和3461造成的浓度比起来，她脸上的味道简直微不足道。
血蝙蝠无差别攻击每个人。
3362最先反应过来，她显然比其他三个人更聪明，边躲避血蝙蝠的攻击，边向李焚的位置移动。
她想抓自己！
李焚心知自己的力气比不上大人，跑得也比别人慢，在几个成年人之间毫无优势，但好在她个子小，走位灵活，一时之间竟也没被抓到。
3362卧地翻滚，用仅剩的左手抓住她脚踝。
“放开！”李焚疾言厉色地呵斥。
3362情状癫狂：“不放！”
“我警告你，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小丫头片子威胁谁呢！”3362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啊——”
锋利的玻璃碎片穿透手掌，随即拔出，鲜血喷涌到半蹲在地的小女孩脸上，她眼睛眨都不眨。
骤然升高的鲜血浓度吸引血蝙蝠俯冲而下，3362抓她的力气更大，全然一股自己如果活不到明天，大家都得陪葬的架势。
下一刀在手腕，李焚下手狠，直接割断了一条神经，女人五指无力张开。
脚腕上的力道陡然减轻，李焚伺机而动，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快速滚走。
“抓到你了小东西！”粗犷的声音贴着李焚的耳朵响起，她身子一轻，被人提着后颈拎起来。
是靠近牢房门口下铺的女人。
3362也躲开血蝙蝠的攻击，隔着半个牢房和女人遥遥相望，只一眼又快速分开。
李焚心下一冷，看来她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
剧烈的眩晕接踵而来，身体被大力抛出去。
朝着血蝙蝠的方向。
一人一蝙蝠相对而撞，李焚下意识闭眼。
想象中肢体断裂的苦痛没有袭来，李焚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又迅速落地。
内脏仿佛被人拎出来用车轮狠狠碾压过一遍，脑子里嗡嗡的，眼前一片漆黑，足足缓了三秒钟视野中才慢慢恢复。
李焚迅速扶墙起身，瞅准血蝙蝠的移动方向，灵活躲避。
“它为什么绕过你！”3362嘶吼道。
就在刚刚，她分明看见血蝙蝠已经咬开李焚脸上的布条，可它没有对李焚下口，下一秒就尖叫着冲向别人。
那个把李焚丢出去的女人，死了。
血蝙蝠没停着，转身攻击下一个人。
“可能是因为我这个人自小就爱护动物，让它们而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吧。”李焚淡淡道。
另外三人：“……”
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真是不知所谓！
撞击声，撕咬声和尖叫声组成的混乱中，李焚躲避的姿势堪称悠闲。
她在赌，赌血蝙蝠不会攻击她。
动物捕猎时都知道，幼崽比成年猎物好下手，但血蝙蝠从进入开始，对她的攻击一直不多。
难道是她的异能起效了？
这段时间她抽空读了不少书，发现在无名星3998这种落后星球，几乎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检测人是否有异能。
A级虽然是这里的最高等级，但联邦之内A级之上还有S级，S级之上还有双S级和三S级，相比之下，3998的异能者少的可怜，自然也没什么资源。
书上说，精神系异能具有操纵的能力，可以对精神力比自己低的人造成干扰，但精神系异能又分很多种，起效的方式也多种多样，李焚各种尝试后，发现自己只能对异兽起作用，但异能起效的方式，她还没琢磨明白。
小黑和她的能力相似，异能名字叫蛊惑，能对异兽和人类均产生心理暗示，异能起效的方式则是对视。所以她才一直用小黑去发传单，让顾客觉得归零火葬场值得她们把自己的家属托付，但小黑也只是一个D级异能者，顶多能控制普通人，所以火葬场的生意在平民之间更被接受。
靠着别人终归被动。
李焚每晚带着蛋黄捕猎时，都会尝试和低等级异兽建立精神链接，包括对视、触摸或者指在心里默念指令，尝试和他们交流，效果还凑合，有一部分会按照她的指令行事，但也仅限于握手、后空翻之类的。
陆鹿看她练的辛苦，安慰她不要灰心，总有一天她会成长为一个优秀的驯兽师。
又是上好的练习机会，李焚停下躲藏的步伐，主动接近血蝙蝠的位置，终于在血蝙蝠俯冲而下之际，她挡在另一个狱友身前，指尖抵上对方额头。
血蝙蝠的眼神肉眼可见地出现一丝茫然，它甚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难道是她的异能起效了？
李焚心下一喜，盯着血蝙蝠的眼睛，意念坚定地下令：“杀了她。”
血蝙蝠顺着小女孩的手指望去，3362已经瘫软在地，仅剩的一条胳膊无力地耷拉着，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滴答。
血蝙蝠拖着沉重的身体飞扑过去，鬼影一样罩在3362头顶。
离得近了，甚至可以看见肚皮之下的血色，就跟蚊子吸多了血一样。
巡逻灯恰好扫视完这一片，仅留一点光线在窗户周围。
不，她不能死！
她要逃！她要越狱！她要离开这里！
她要向着光明而去！
3362肾上腺素激增，飞奔向窗口，竟然不靠手臂支撑，仅靠两条腿的爆发力一跃而上，身体将被血蝙蝠挤破的窗户撞得更碎。
砰！
李焚追去。
3362面朝下倒在路灯下的地面上，几个小时前还和主动安慰她的女人，碎成面目全非的血饼，只依稀能看出个人形。
血蝙蝠追着她一路向下，飞到三楼时，突然急刹车，笨拙地扑棱翅膀，想要往上飞。
李焚怎么瞧着，都像是在慌不择路地逃命。
逃命？
有什么值得它逃命的？
下一秒，眼下发生的事情给了她答案。
冷冽的刀光一闪，血蝙蝠被拦腰斩成两段，还未消化的组织散落一地。
是阿尔夫，伏特加那个红头发的师弟，李焚记得他。
看来监狱的看守人员也开始行动了。
自窗台上跳下，李焚摸索着坐回床，双腿自然下垂，脚尖虚虚地抵在地面上。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另外两个幸存者一起蹲在距离李焚最远的墙角，刚刚她们都看见了，这个女孩会异能，她能控制血蝙蝠。
李焚不语，她太累了，这具身体一直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短暂的肾上腺素飙升后，带来的是浓重的疲倦。
很想倒在床上睡一觉，哪怕只有十分钟，这么想着，她直接躺在床上，双眼睁开，盯着床板。
至少在今晚，不会再有人算计到她头上。
疲倦之余，一股油然而生的喜悦充斥着胸腔。
她第一次在没有蛋黄的情况下，靠自己控制异兽。
如果……当时是让血蝙蝠自爆呢？它会听自己的，还是在本能和外来意念中挣扎？
李焚有些好奇。
另外两人看她不回答，继续问道：“我们这一层关的都是普通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是异能者？那你是不是可以……”其中一人艰难地咽下口水，“是不是可以保护我们？”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李焚的兴趣。
她反问：“异能者关押在几层？”
“我先答应保护我们，我们再告诉你。”
黑暗中，小女孩轻笑一声：“不是我需要你们，是你们在寻求庇护。”
两人沉默。
的确，现在她们处于弱势，如果能成功抱上大腿活下去，这些信息算什么？而且，就算她们不说，这小女孩也迟早会知道，不如趁现在，还能和对方谈条件。
“这栋楼一到五层是行政层，住着卡沙监狱的监管人员，六到十五层，关押的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再往上五层，关押的是异能者。”
“像你这种，应该关在十六层及以上才对，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和我们关在一起。”
李焚心念一动。
她曾经想过偷偷溜进中央城区，听说百分之九十的异能者都生活在那里，但中央城区守卫及其严格，她试过四次，最成功的一次在那里呆了十分钟，就被巡逻的守卫拎着后颈扔出去。
眼下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离了卡沙监狱，她去哪里找一次性找这么多异能者。
她突然有点喜欢监狱生活了。
“那你们知道怎么上去吗？”李焚问。
“你不会要上去吧。”女人唉声叹气的，“开门就能走上去啊，这里还可以串门呢。”
李焚：“……”
李焚：“你说的，是监狱？”
串门？这不是小区吗？
女人摊手：“下面这几层都没犯什么大罪，只要不是刚好撞上监管者，他们就当没看见。”
“那你们为什么不离开？”
“我们逃不走啊，我们只是普通人，外面监守那么严格，根本不可能避过他们的眼睛，撞上监管者是必然的事情。”
李焚：“……”
听起来倒是很人性化。
“不过我劝你啊，也别想着上去，上面的监控比底下严格十倍不止，真正穷凶极恶的都关押在高层，如果你去了那里，可就不好逃喽。”女人试图留下她。
可她已经快按捺不住心中潜藏的疑惑。
李焚跳下床，向门口走去。
“你真要上去？”
“不，我去串门。”
咔哒，门应声而开。
果然如她们所说，卡沙监狱对他们这些无辜的罪犯，是比较人性化的。
牢房门吱呀一声关上，李焚在黑暗中，走出第一步。
她要去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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