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知雅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说:“星伢因为幼小,采摘不到很多果实,一路觅食到半山脚就饿得没了力气,只能躲在一棵皮都皱了的老桃树上睡觉。”她又停顿了,发了一会呆,眼睛里突然多了一层灰色,又振作一下精神说:“他是不幸的,但也是幸运的,那天大叔刚好上山采茅栗,发现了他,就给他喂了一点栗子,把他带回了家。天色已晚,做过护林员、对南山上的‘花鸟虫鱼’如数家珍的大叔知道这只小猴子遇到了困难,不得不暂时充当了他的‘保育员’,也就是那天,我和星伢见面了。可能是性情相投,”她笑了笑,“我很安静,但是星伢很热情,两只动物像水和火一样彼此相吸,很快就成了亲密无间的好朋友。有时候看书,他会趴在我的肩膀上,我给他几颗栗子,他就一边吃一边吱吱喳喳对着书上的插图指指点点,好像在评论什么一样。他也会调皮,弄我的头发和衣服,还会把书给撕烂,但我经常看的那几本,他从来不碰。过了一段日子,星伢吃栗子吃腻了,突然对大叔种的红椒感兴趣,这种红椒甜而不辣,星伢吃过一次后就爱上了,每次吃饭都可以吃好几只。他很好养,蔬菜水果几乎不挑,但很讨厌芫荽,最喜欢象牙白桃、苹果李和青枣。他还很喜欢‘打篮球’。”说到那段日子,赵知雅的笑容若隐若现。
陈文也被感染了,带着喜悦的心情说:“看他这么调皮的样子,没想到也有乖巧的一面。”
“他很乖的,和大叔还有我就像是家人一样。”她含笑看着他,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声音又低沉了下去:“后来,大叔生了一场重病,无力扶养星伢了,星伢又是珍贵的青猴,即便大叔有饲养证,也不能长期养他,就联系了街道办事处。也挺好,秦城动物园是个不错的家,你看他——”她用手里的梅花枝指了指转着圈逗弄南朱的星伢,说:“油光发亮的,还这么活泼!”
这时,南朱突然朝星伢吼了一声,头毛都竖了起来,吓得星伢急急后退,也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突然,斜刺里冲出来一道暗影,那影子像闪电一般迅捷,含着蓝孔雀的脖子向东南方的杂树林逃窜。新交的好朋友被拖走,星伢急了,尖叫着追了过去,刹那间,三只动物失去踪影,树林变得更加阴森可怖。
人们在沉默,沉默让杂乱的心跳和呼吸声分外清晰。
“嘀”、“嘀”、“嘀”,三声清脆的口哨,这时候听起来却像是魔鬼的笛音。林致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看着不慌不忙吹哨子的赵知雅,轻轻问:“你在干什么?”
赵知雅竖起右手食指朝她嘘一声,手还停在半空,“吱吱吱”,星伢的叫声就从杂树林1点钟的方向传来,听起来不算很紧张和痛苦,但赵知雅一刻也等不及,在微弱的光线中拔腿就往那边跑。
她刚跑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胳膊,回头一看,是陈文,他把她按在原地,说:“你站我后面!”他先走了。她又想往前跑,谁知又被人拉住了胳膊,无可奈何问:“要干嘛?”李信笑嘻嘻说:“要超你还不容易!”转眼已飞出去几米远。接着是徐杰,他没拉赵知雅胳膊,她干脆让开了。南朱也趁这个时候从她身前跑了过去。嘿,连只猫也要抢我前头!这可不能!她便加快了脚步,后头就听见梁威一边气喘吁吁跑一边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前面有什么宝藏!”
跑到差不多的位置,陈文停下来,拿着手电小心翼翼地寻找,这时,星伢从一棵大樟树后探出头,冲他吱吱叫了两声,他轻手轻脚走过去,看到眼前一幕,不自觉呀地喊了一声。
李信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危险,一边喊着“我来了”一边加速“披荆斩棘”,可是,等他了解了实情,他跟着呀了一声。
徐杰不信邪,而且他目测陈文和李信脸上没有惊惧之色,就想他们的力量应该足够和眼前的动物匹敌,因此按捺住内心的一丝紧张,不慌不忙大步跨过矮灌木丛,谁知南朱比他还要胆大和灵巧,像个小泥鳅一样从树丛的缝隙中溜了过去。可是南朱刚见到那个咬蓝孔雀的动物,就龇着牙要去扑它,被陈文快准狠捏住脖颈子,一下子就温顺地半蹲在他脚边。
赵知雅在徐杰之后赶到,看到大樟树身后有一个大概一米见方的洞,一只狼站在洞口眼神凶狠地怒视着诸人,树洞更深一点的地方,躺着一只肚子上的伤口汩汩冒血、气息奄奄的母狼,旁边还睡着一只软绵绵刚出生不久的小狼崽。被偷走的蓝孔雀晕倒在公狼的脚边。
他们人多势众,公狼只想保护他的妻儿,而且,它偷走蓝孔雀却没有让它受伤,显然是有觅食之外的目的。陈文叫众人后退几步,自己也后退了两步,对公狼示意他们不会靠近,它眼睛里的敌意减少了一些,趁此机会,陈文掏出口袋里一条牛肉干,撕掉包装,扔到公狼脚边。
公狼先是警惕地逼视了众人一眼,确定他们都不会动之后,叼了肉进洞放到母狼嘴边,轻轻呼唤了一声。母狼慢慢睁开眼,食物的诱惑让她有了一丝气力,她艰难地半起了身吃了,然后舔了舔小狼崽,俯下身去给它喂奶。
小狼大口大口喝着奶水,丝毫没有察觉死亡在向它的亲人靠近。
生命的沙漏在一点点接近尾声,目睹这样的过程让人像整颗头被摁在水里一样压抑难受,赵知雅实在忍不住,明知难度很大,还是问林致:“那只狼还有救吗?”
林致也一脸着急:“我得查看一下她的伤口才知道啊!但你看这情况,我靠近不了……”。
不久,悲伤的哀嚎声从洞里传来,穿透了这寂静漆黑的夜。天空沉重,无边的森林就像是从天上掉落下来的一块没有缝隙的青石,把动物们牢牢地挤压进了无法挣扎的泥土里。
公狼趴在母狼身上嚎啕了很久,在狼的世界里,家人是他们的一切,不管用什么方法,即便是和敌人拼得头破血流,他们也要誓死守护这个家,可现在,家没有了,即便凶猛如狼,也只能无助地哀嚎。但很明显,他们是被动物园饲养员养育长大的,因此没有对陈文他们露出茹毛饮血的野性,否则,在暗夜里,他们至少有人非死即伤。本来,他们一家狼可以和和美美无忧无虑过一辈子,定期吃到饲养员投喂的肉,观察每天来看他们形形色色的“两脚兽”,自由自在在绿茵茵的丝绒草上奔跑追逐,直到小狼崽成长为强壮勇猛的“草原战士”,可现在,天公不作美。
狼在哀嚎,人在跟着悲伤,这似乎是一件奇怪的事,至少柯华就是这么想的,一只狼死了,究竟有什么值得一脸悲戚的呢?动物就是动物,没有人类的高级情感,公狼不过是在嚎叫而已,或许只是一种肌肉反应,而且,狼嚎叫,不是一般都为了召集同伴么?想到这里,她冷静地说:“我们是不是要赶快离开?万一它的叫声把其他狼吸引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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